之後的日子裡,仲夏經常能看見明姝的身影。
每天她打開門,他就站在門口,捧着一個食盒靜靜地看着她。
她知道里面是他一大早精心製作的糕點,只爲了讓她吃上一口熱乎的,所以一大早就在門口等着了。
她視而不見,並且還有意將食盒打翻,看着他精心製作的糕點撒了一地,她快意地笑了。
而他一直靜靜地看着她,彷彿她做什麼都不會反抗似的。
她心裡氣急了,這人怎麼變成這樣了。
一開始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他是狠厲霸道的,後來她死了一次重生遇見的他是乾淨純澈的,而現在他卻變成了一片死寂的死海,渾身看不見一絲生機。
一個人要經歷怎麼樣的苦難纔會變成這樣?
她不想再看見他,轉身就想離開,卻被他拉住了衣袖,他從懷裡拿出一包手絹包住的東西,捏了一塊軟糯香甜的糕點道。
“吃點吧,剛出鍋的很好吃。”
她的眼眶忽然就有點熱了,不想再看見他這副卑微的模樣,轉身走了。
他一直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手裡的糕點逐漸在風中涼了。
突然,她淡淡的聲音傳來。
“你會京城去吧,只要不讓人再來打擾我們母子便好。”
他親身高呢喃道。
“不,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日復一日,明姝始終雷打不動地守在她家門口,簡直就像一塊望妻石。
想到這個詞,她想笑,但是下一刻想到京城那位,她又想嘔吐。
呸!三心二意的渣男!
她將食盒扔在了他面前,淡淡道。
“以後不要再往我家送東西了,我家所有人都不歡迎你。”
他靜靜地看着她,一雙狐狸眼裡彷彿藏了千言萬語,但是他就是沉默着。
她心裡窩了一團火,想狠狠地罵她,最後狠狠地一跺腳回身進去了。
他站在門口,身影彷彿陷入了傍晚淒涼的冷寂之中。
吳宣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突然開始不管不顧地追求起她來,儘管她言辭拒絕了也不灰心,一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
她只能無奈地看着他作妖,並拋下狠話——絕對不會同意嫁給他。
他像一個無賴一般耍賴賣癡道。
“嗯~,你就考慮我一下嘛,我很好的,我會對你很好的呀.......”
兩人扯着皮,那模樣是那樣的熟稔地,像是明晃晃地告訴明姝,他不在的那三年時光裡,就是這個男人在陪着她。
吳宣對仲夏的心思恨不得昭告天下,行事越發明目張膽了起來。
明姝就站在門口看着他如何表白心意,如何買了一大束鮮花討她開心。
就在她以爲這人會一直隱忍下去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吳宣被一個神秘人打得下不來牀的消息。
手裡的果子頓時就不香了,暗道那人最後還是出手了。
仲夏大包小包地帶着仲意去看望臥病在牀的吳宣,經過了明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一聲。
明姝的耳朵頓時就紅了,像是一個被人抓包了做壞事的小男孩。
吳宣躺在牀上,結果仲夏遞過來的果子,咬了一口狠狠道。
“別以爲老子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打得老子,等老子傷好了找個八百的武林高數揍死他丫的!”
她嗤笑一聲,拍了一下他的頭道。
“你小子知道他是誰嗎?”
吳宣愣了一下,故作無知道。
"管他是誰,直接上就是了。"
她挑了一下眉毛道。
“你不要命了?”
這下子他再也站不下去了,嘟着嘴巴道。
“他是大官又怎麼樣?大官就能拋棄妻子了?就能逼着人家吃回頭草了?”
三年前他父親被罷免了官職,就曾經告訴他,他們家得罪了一個大人物,可能使京城那邊來的大官,還好沒有對咱們家趕盡殺絕。
他當時立即就想到了那個拋棄妻子的男人。
她削着果子皮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他手了的果子立即就掉到了被子上,不可思議道。
“你是說他是.......皇上?”
她好笑地道。
“對啊,你還找人去揍死他嗎?”
他經過了最初那段驚愕之後,立即顯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氣概道。
“皇帝就能做那些事情了嗎?皇帝就能不見道理了嗎?!”
她將削好的果子塞進他手裡好笑道。
“他不僅不用講道理,還可以將我們所有人直接砍頭,咱們普通老百姓還是苟起來保命要緊吧。”
他堅決不服氣道。
“你嫁給我吧,我不怕死。”
她道。
“我還有兒子要養呢,我可怕死了,你死可不要拖我下水啊。”
“喂!你怎麼這麼不講義氣啊!”
“哈哈哈哈!”
時間一天過去,天氣轉眼就要下起雪來了。
明姝在仲夏家門口站了半年,這半年裡她無數次地疑惑他不用處理公務嗎?還是說天下已經太平到這種地步了嗎?
鵝毛似的大雪撲棱撲棱地從天上掉下來,將天地變成銀裝素裹的模樣,仲夏穿了一件狐狸皮的紅色大斗篷,襯托得一張小臉如同玉雕的娃娃一般精緻無暇。
明姝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嘴角浮現溫暖的笑意。
“咳咳!”
她不悅地咳嗽了兩聲,提醒他不要越矩了。
他神色一暗,落寞地收回了手。
今天她出門採買貨物,可惜雪實在是太大了,一腳踩下去人直接就不見了小半邊身體,這傢伙執意要跟在她身後,像條大狗狗似的趕也趕不走。
採買貨物回來,她走進門去,他依舊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她,身上的斗篷溼了大半。
她撇了一眼,心裡嗤道,這人不知道冷嗎?
沒過多久,她又走了出來,扔了一件黑色的貂毛斗篷給他,冷聲道。
“你別凍死在我家門口了,我可付不起這個責任。”
說完就進去了。
留下他一個人在原地笑得一臉的傻氣。
一個重磅消息傳到小鎮,鎮上的茶館瞬間震驚了,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將來龍去脈講得是一清二楚。
“啪!”
扇子被打開,先生喝了一口茶,嘴皮子一張。
“話說咱們那位威武不凡的陛下早幾年就設了一個局,將均田制度遺留下來的那些勢力全都套進去了,經過了三年的不屑努力,終於將那些毒瘤全部拔乾淨了!”
有客人疑惑道。
“你說陛下將以江家爲首的一衆人等全都處以了極刑,連據說深受寵愛的淑妃都沒有放過,只是真的嗎?”
說書先生頓時具急了,辯解道。
“當然是真的了,我家大姐夫的侄子的鄰居的妹妹就在宮裡當差,這皇宮了啊都傳遍了,據說是陛下親口說的,能是假的?”
“哦哦,陛下爲了天下以身犯險,爲了迷惑那些人納了江家的女兒,並且專寵三年,真是委屈咱們陛下了。”
說書先生趕緊辯解道。
“這件事我必須要解釋清楚了,陛下根本就連那個淑妃的身都沒有進過·,據說她一進宮就放了惡瘡根本無法侍寢。”
“原來是這樣嗎?你還知道什麼趕緊說說。”
說到這些宮廷秘史,這些人都興奮了起來去,連連催促起來。
“據說啊咱們陛下當年深受重傷就是被江家那些人行刺的........”
仲夏拋下了準備出發的隊伍,沒頭沒腦地朝着家門口跑去,鞋子都跑丟了一隻。
她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漿糊,眼睛裡蒙上了一層霧氣。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嗎?爲了不牽連到他們母子兩個,所以才三年來不聞不問?所謂的盛寵的淑妃也是假的?
他原來還是她的那個大傻子嗎?
原來他一直默默揹負了那麼多。
難怪變成了這副模樣,像一片死海,死寂而無望,孤獨而絕望。
那傢伙該不會她愛上了吳宣所以纔會有那樣絕望的眼神?
哈,傻子..........
她一直在等他啊........
她不顧一切地奔跑回去,眼睛紅撲撲地像一隻小兔子,大雪矇住了一切,她焦急地尋找着那個身影。
還好那道身影依舊站在那裡,高大的身軀穿着白色的斗篷,一雙狐狸眼靜靜地看着她,彷彿亙古不變的磐石。
她忍不住啜泣起來,撲上去吻住他。
他愣住了,眼睛裡的死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兇猛的野獸一般的激烈情緒。
他將她狠狠按進懷裡,兇狠地吻着她。
大雪紛飛中,一紅一白的聲音相擁在一起,牆角的臘梅探出了圍牆盛開着嬌豔的花朵,暗香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