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
掌門英俊的臉上露出幾分愧疚。
白曦是留仙宗最強大的修士之一,這個時候頂在前面似乎無可厚非。
可是他覺得慚愧。
難道就因爲白曦比別人強大,就要揹負更多麼?
“那我跟師妹一同前往。雖然我的修爲不及師妹,不過總算是一個戰力。”那個鶴髮童顏的老者頓了頓,對白曦和聲說道,“若不然,師妹不如坐鎮宗門,前往查探鎮魔窟而已,我一個人去也可以。你放心,我只在四周查看,不會進入鎮魔窟。”
他想到魏歡寧提到那鎮魔窟時眼裡忍不住的忌憚,又看了看正年輕,短短百年就比自己的修爲還要高深的白曦,心裡嘆息了一聲。
若無危險,他一個人就夠了。
若有危險……他這一把老骨頭,也……
“不必。”白曦淡淡地說道。
她的目光看着自己幾個欲言又止的同門,溫和了起來。
這個宗門,原主成長百年,她在此間停留了二十年,感受到的,都是溫暖。
就爲了這份溫暖,她也願意做這些事。
“不過還有魏歡寧。”白曦雖然心懷天下,不過吃什麼都不肯吃虧的,魏歡寧搞下的爛事兒,她去給擦屁股才叫見鬼,轉頭對臉色動容的掌門沉聲說道,“師兄不該叫他滾。這件事他是始作俑者,怎麼到了如今,他反倒置身事外起來?師兄,你把他叫回來。鎮魔窟之事,他一則要給天下一個交待。二則,若是一定出現危險,他死也要死在最前面!”
哦,兩個人作死闖了禍,自己跑了,把爛攤子給別人,想什麼美事兒呢?
“我會昭告正道,魏……魏歡寧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掌門當機立斷地說道。
他的神識動了動,見魏歡寧早就帶着紅歡跑了,臉色發青。
“下通緝仙令,通緝他。怎麼可以叫師妹爲他去奔波!”鳳長老冷冷地說道。
只是一旦有了通緝仙令,那魏歡寧在正道眼中的形象就全完了。
掌門沉默了片刻,微微點頭默認了此事。
白曦見他點頭應允,這才繼續說道,“若鎮魔窟並無危險,此事也就算了。可若是魔焰滔天,日後當真發生劫難,掌門師兄,魏歡寧,我是不能放過他的。”
“不必你說。若當真鎮魔窟出現意外,魏歡寧我會親手處置。”就算魏歡寧是化神修士,是絕佳的戰力,可是掌門也不準備放過他了。
白曦這才滿意。
她緩緩起身,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離宗。”
“師妹,還是我去。”那老者急忙說道。
“各位師兄師姐修行比我年久,見多識廣,坐鎮宗門更有經驗。至於我,就算力敵不過,逃還是逃得掉的。且各位師兄師姐也不必十分擔心。不過是些許小事,或許,也並不會那麼嚴重,只當我……”
白曦的目光落在殷切地看着自己的白宴的身上,許久之後輕聲說道,“就當做是我和阿宴師徒一同出門歷練一番,也是好的。”她本該拒絕叫白宴與自己一同前往,可是看着他那雙期待的眼睛,又覺得不願他失望。
她若丟下他,他大概會很傷心的吧?
“那就有勞師妹。”掌門當機立斷地說道。
他頓了頓,臉色發黑地冷哼了一聲。
他的確應該多留下一些人,一則去與正道諸宗商議鎮魔窟之事以備完全,一則,也是爲了帶着長老們,重新把魏歡寧給抓回來。
白曦不預備和他們商議之後的事,帶着白宴一同出了寶殿,直接回了自己的雪玉峰。
山峰之上,彷彿百年不變的風雪凜冽,吹在白曦的臉頰上。
她安靜地在山巔之上站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思一片空茫。
似乎……感情都慢慢地開始平淡了一樣。
她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又覺得其實本該如此,揉了揉眉心,卻看見自己的身後,白宴只落後自己一步同樣安靜地站着,見她轉頭看過來,白宴露出了一個笑容來,上前把自己的臉放在白曦的肩膀上輕聲說道,“師尊,弟子其實很高興,會和師尊一同前往鎮魔窟。”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旅程,白宴覺得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自己都是願意的。見白曦的手擡起,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髮,他覺得自己的眼角酸澀。
“師尊,弟子終於可以站在你的身邊。”
他努力地修煉,不過是爲了有朝一日能站在她的身邊。
能成爲有資格守護她的力量。
他覺得白曦這一次,是認同了他。
不然,又怎麼會在前方不知是否安全的時候,還帶着拖後腿的自己?
“是我的私心。你是真魔之體,也修煉魔功有成,或許在鎮魔窟之中比我更如魚得水。”白曦沉吟了片刻,帶着白宴一同回到仙府之中,坐在冰玉里看着白宴依舊如同從前一樣跪坐在自己的腿邊把頭枕在自己的腿上,慢慢地說道,“更何況我也想過,白宴,你既然是真魔之體,那麼鎮魔窟之中的魔氣,或許會是你的機緣。”
妖魔之中有吞噬同類的秘法,只要吞噬了那鎮魔窟之中的魔氣,或者是那妖魔,白宴或許能夠一躍成爲頂尖的修士。
不過白曦不敢這樣輕率。
白宴還年輕,而那魔頭卻不知活了多少年,更大的可能,是白宴被吞噬。
“還有,我也想試一試。若封印鬆動得並不嚴重,你只將外泄的魔氣吞噬殆盡,這場危機或許就能夠化解。”
“我聽師尊的。”白宴溫馴地說道。
“你不怕我賣掉你麼?”白曦摸着白宴的頭髮問道。
白宴慢慢地伸出手抱住白曦的腰,把自己埋進她的懷裡。
“我的一切都是師尊的。師尊想要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他仰頭,看着垂下頭來,用一雙空茫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美麗女子。
她近在咫尺,只要稍稍擡頭,就可以吻上她的嘴脣。
她也並不會防備他。
可是白宴的眼落在白曦的嘴脣上很久,卻鼓不起勇氣。
他害怕……若是自己當真做了這一步,那或許日後師尊徹底就不會理睬他了。
他只想要守在她的身邊,哪怕永永遠遠,保持這樣親密卻遙遠的距離也好。
“師尊,我是師尊一個人的。”他眷戀地輕聲說道。
白曦突然皺了皺眉。
她突然覺得自己把白宴或許教得更孤僻了。
明明已經叫他接觸了宗門中很多的弟子,白宴也有了至交好友,可是似乎白宴的心,還停留在二十年前,她收下他做弟子的時候。
“師尊不要對我說話。”白宴知道白曦想要說什麼,卻只是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來,眼底帶着幾分壓抑地說道,“我的心師尊都知道,師尊的心,我也知道。”
眼前的女修心中只有大道,也或許是因修煉的那莫名其妙的玄玉天書,因此不動七情六慾。他覺得很難過,又覺得有的時候,自己幾乎無法壓抑想要將天上的仙子從雲端拽落。可是最後,他的感情卻只剩下希望她好好兒的。
好好兒的。
“師尊,阿宴聽你的話。可是,阿宴也不想聽你的話。”他低聲說道。
白曦沒聽懂這麼高深的話,就問系統:“這是什麼意思?我這徒弟這是怎麼了?”
系統生無可戀地呵呵了一聲。
還能怎麼了?
這垃圾狸貓逼瘋了一個小魔頭唄。
只是系統還是尖叫了一聲:“你是不是又揹着我修煉了?!”這種彷彿久居在外的丈夫突然回家發現老婆偷人一樣的憤怒吼聲,白曦覺得莫名其妙極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覺得這系統簡直神煩,坦然地承認:“是啊,怎麼了?”她好不容易纔能降臨這樣靈氣充沛的地方,不修煉那還是狸貓麼?雖然系統總是很煩,不過這系統經常自己就滾去小黑屋,白宴又是好教導的,自己修煉也可以。
她修煉修煉怎麼了?
她還覺得有很多境界的體悟呢。
系統在她這種坦然裡什麼都不想說了,深深地決定討厭這垃圾狸貓。
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系統心中悲憤欲絕,不知與何人說。
它看着這隻作死的垃圾狸貓,又看了看好乖好乖的白宴,深深地感到了命運的作弄。
“師尊?”見白曦似乎走神了,白宴急忙喚了一聲。
白曦用萬年不變的冷淡目光垂頭看着他。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師尊,明日我們就離開宗門了。今天晚上,你可不可以陪弟子睡?”白宴頓了頓,帶着幾分期待地看着白曦小聲說道,“弟子第一次與師尊遠行,心裡有些怕。”
怕什麼?
跟她一起遠行怕什麼?怕她吃了他麼?!
白曦心中腹誹了一聲,然而想了想,還是微微點頭,應了白宴的這個請求。
她看着秀麗的少年對自己露出一個歡喜到濯眼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少年伸手,把她的手扣在自己的臉頰上,偏頭,輕輕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師尊,你對弟子這樣好,弟子會變得貪心的。”他從前從來不曾得到,如今卻什麼都從白曦的手中得到。白宴的心裡滿滿的,只覺得自己這一生最幸福的事,都是在這個洞府之中,是和眼前的這個女子一同創造。
他聽她的話,努力做一個好人,友愛同門,尊敬師長,匡扶正義,做正道之中令人交口稱讚的精英弟子,努力地愛着這個……有師尊在的這個世界。
因爲有師尊在,所以他什麼都可以寬容,只覺得自己的心中充滿了善意。
“你還真是不貪心。”白曦想了想自己之前所在的那幾個世界,覺得那些世界裡的人似乎貪心多了。
癡男怨女的,貪心得沒邊兒。
雖然她總是冷眼旁觀,不過也不得不承認,人的貪心,是永遠沒有盡頭的。
“這樣就夠了。”白宴小小聲地說完,仰頭看着白曦微笑起來。他覺得好不容易白曦同意和自己一塊兒睡,急忙打了一個哈氣,帶着幾分疲倦地對白曦說道,“今日動用靈氣過多,弟子真的很累。”
他不過是個金丹,可是紅歡已經是元嬰修士。之所以會在空中被他拽下來,不過是因猝不及防,並未防備。也或許是……白宴垂頭看了看自己纖細白皙的雙手,眼底沉了沉。
他覺得自己天然地對紅歡存在着一種壓制。
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似乎是天生的壓制,他比紅歡“高級”得多。
莫非是因他的真魔之體?
若當真如此,下次再遇到那妖女,就不要怪他出手,斬妖除魔了。
誰叫那紅歡叫他師尊不高興了。
反正是魔頭,弄死了就當爲正道事業添磚加瓦了。
今天,小魔頭依舊在理直氣壯地斬妖除魔着。
他在自己的心中已經定下了這個決定,這才懶懶地拉着白曦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坐在牀邊,看着抱臂站在一旁,整個人彷彿冰雪雕塑一般的美麗女子,試探地問道,“師尊,我可以脫衣服了麼?”
不脫衣服怎麼睡覺?
白曦:“我這弟子是不是魔氣衝腦,智障了?”
系統翻個身,拿自己圓滾滾的光團屁股面對這智障的宿主。
“你脫吧。”白曦總是覺得自己這句話真是……莫名其妙的有些怪怪的。
“我聽師尊的話。”少年露出一個稚氣的笑容,起身,白皙纖細的手指就搭在了自己的衣帶上,一點一點地解開。只是看見白曦目光漠然不動,少年似乎有些懊惱,垂頭看了看自己袒露出的一點細緻雪白的胸膛,又看了看很平靜,依舊道心穩固的他師尊,最後垂頭喪氣地很快換了一件黑色的裡衣,袒露出的地方肌膚似雪,越發脣紅齒白,秀麗非凡。
他長長的長髮散落在單薄的肩膀上,一瞥一瞥地去看自家師尊。
他師尊微微擡了擡下顎。
“去牀上。”
“我聽師尊的話!”少年機靈地翻身往牀上一滾,期待地看着白曦。
白曦沉默地坐在少年的牀邊,如同當年一樣。
“師尊陪陪我。”白宴拉着白曦的衣襬小聲央求道。
“我已經在你的身邊。”白曦莫名其妙地說道。
她如同從前每一次一樣把自己的衣襬丟給少年,靠在他的牀邊閉目養神。
少年頓了頓,秀麗的臉上露出幾分失落。
“師尊陪我睡,和阿團說過的不一樣。”見白曦張開眼睛沉默地聽着,少年垂了垂頭,有些失落地小聲說道,“他曾經對我說過,鳳師伯或是掌門師伯陪他睡的時候,都會抱着他和他睡在一塊兒。”
阿團從前被鳳長老抱着睡覺,因開始長大,因此被鳳長老丟給了掌門去一塊兒睡。
當然,這打從換了枕邊人,阿團師弟就不知把沉着臉氣得半死的掌門給從牀上踹下去多少回了。
不過白宴知道了也不說。
他只露出幾分可憐,蹭了蹭白曦的手心。
“只要有一次就滿足了。”他可憐巴巴地小聲說道。
他本就是個纖細秀麗的少年,此刻仰頭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着白曦,白曦的心都有些軟了。
“阿團有,弟子卻沒有。”少年小小聲地繼續說道。
白曦沉默地把少年往牀裡面推了推,躺在他的身邊。
白宴的眼睛頓時明亮一片。
“師尊是因爲是我,所以纔會什麼都縱容我麼?”他知道白曦是多麼冷漠無情的性情,可是卻一再對他這樣溫柔。
白宴蹭過去,抱着白曦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半身伏在她的身上,仰頭看見白曦精緻的一點下顎,滿心歡喜地問道,“是因爲在師尊的眼裡,我是不同的麼?”他伏在她的身上,哪怕她身上寒意逼人,卻只覺得歡喜得無以復加。卻沒有聽到白曦的回答。
“睡吧。”許久,白曦冷淡地說道。
白宴卻完全沒有失落。
他抱緊了躺在自己身邊,冷淡得並沒有如同阿團說的把他抱在懷裡拍拍安慰什麼的師尊,覺得自己已經滿足。
她不抱他,可是他可以抱着她。
他大概是這世間,離她最近的那一個人。
死也不放手。
“師尊,以後你還會和弟子一塊兒睡麼?”抱着白曦冰冷的身體,白宴小心翼翼地問道。
白曦依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白曦:“以後娶個道侶,豈不是每天都有人陪他睡?”
系統沒吭聲,呵呵了。
白宴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冷淡似的,反而眼底多了幾分笑意,拿發頂蹭了蹭白曦的下顎,軟軟地,很乖巧地說道。
“那弟子以後,陪師尊一塊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