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花轎以光速消失。
白曦呆呆地仰頭, 嘴角疼得厲害。
這絕對是被咬破了皮了。
“你……“
“我不高興!”
男人又一次宣佈。
白曦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大哥……
她又不是傻瓜, 懷裡的黑狗仔兒不見了。
“你是小黑啊?”
“哼!”英俊的男人轉頭,冷冷地再次說道,“我不高興!”
怎樣才能叫一隻饕餮高興?
白曦摸了摸自己的睡衣, 發現身上沒帶棒棒糖就很尷尬了,試探地問道, “要不……你去廚房吃點兒?”迎着男人氣憤的目光,白曦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什麼了。
不過比起方纔的陰風陣陣,似乎這祖宅因饕餮的一聲怒吼, 變得不再那樣壓抑。她茫然地四處看了看,就皺眉說道, “我總覺得這件事怪怪的。”如果當真是妖魔想要下殺手, 就憑蔣家這羣人是肯定撐不住的。
那些靈異事件看起來很可怕,可是卻也只是可怕而已了。
祖宅裡沒有人員傷亡,可是卻怪事屢次不斷, 這和從前接到的單子完全不一樣。
英俊的男人冷冷地看着她,許久之後,冷冷地說道,“廚房沒吃的了。”
白曦難道忘了?黑狗仔把蔣家給清空了呀。
白曦捂着嘴角覺得嘴巴疼得厲害, 心裡莫名火起, 在一開始的茫然褪去之後,簡直恨不能把這個暴躁的混蛋往死裡打。不過看在這傢伙剛纔救了自己一把, 不然沒準兒自己就得去跟人家冥婚, 白曦還是默默地忍耐了這傢伙方纔的放肆, 卻見男人一條強壯的手臂依舊牢牢地攬着自己的腰肢,上身啥也沒穿,袒露着強壯的胸膛,白曦就陷入了若有所思之中。
白曦:“我似乎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零零發裝死中。
靈靈八沉思了半晌,感慨地表示:“他真帥。”
作爲一隻博愛黨,在月色之下看到這樣英俊的男人,靈靈八也陷入了饕餮還是師兄的左右搖擺之中。
白曦就知道自己和兩隻系統說話是個巨大的錯誤。
她只是沒有想到,似乎是這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整個蔣家死寂得令人恐懼的祖宅似乎都徹底清醒了過來。很快就有了人聲和燈光,白曦聽見房子裡傳來很多的緊張的議論聲,就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叫他放開自己。
英俊的男人瞪着眼睛兇巴巴地看她,似乎不高興她對自己一副撇清的樣子,白曦就嘆了一口氣,“你先穿件衣服。”這上身赤/裸的,叫人看見了多不合適啊。
饕餮發現她並沒有叫自己變回黑狗仔的意思,不吭聲了,隨手在身上拂過,身上穿了一件和凌南差不多的黑色衣裳。
他一隻大手搭在白曦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看着白曦。
似乎白曦敢扒拉開他,就一口把她給吃了。
白曦面無表情地帶着這小心眼兒的饕餮進了祖宅,就看見短短時間,蔣家人已經驚慌失措地坐在那裡。
倒是凌南,皺眉揉着眼角一副頭疼的樣子,見白曦走進門,他詫異地看了她身後的饕餮一眼。
“這是……小黑。”白曦就對俊美的青年小聲說道。
凌南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那英俊高大的男人一眼,想到白曦懷裡胖嘟嘟的黑狗仔,嘴角抽搐了一下,基於禮貌,沒有露出震驚的表情。
饕餮得意洋洋,居高臨下地看了凌南一眼,一隻手攬着白曦的肩膀,做示威狀。
白曦就很想揉眼角了。
“所以這位是……”蔣家族長也很驚訝,顯然,妖獸能夠變成人形是很普遍的事情,不然這個世界,也不會有那樣多的人類被妖魔迷惑引誘,最後墮落,或是遭到很可怕的事情成爲妖魔的獵物。
不過當一個妖魔真正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蔣家族長上了年紀也覺得膽戰心驚。他維持着臉上和氣的笑容,對饕餮起身微笑,看起來非常的恭敬。高大的饕餮壓着白曦坐在自己的身邊,冷冷地說道,“我不高興。”
蔣家族長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樣來安撫一位惱怒了的妖魔。
“你們祖宅有人作祟,犯了小人。”這是饕餮剛纔告訴自己的,因爲能說話了,又見白曦看起來對自己並不排斥,饕餮大人很滿意,因此透露了一點小小的信息。
白曦見饕餮哼了一聲靠在一旁不去看這些討厭的人類,就很無奈地對蔣家族長客氣地說道,“有人把高等妖魔的隨身之物放在了蔣家的祖宅之中,這令妖魔非常生氣,因此纔會有很多的妖魔與鬼物出現在蔣家祖宅作爲報復。不過這位妖魔似乎並不會濫殺無辜,不然蔣家到現在,也不會沒有人死去。”
她回頭看了英俊的男人一眼,男人短暫地點了點頭。
“把那東西找出來,恭敬認錯,還給妖魔,就不會再有任何怪事騷擾蔣家。”白曦笑眯眯地說道,“還得快一點,妖魔的耐心有限,不一定什麼時候就……”
她意味深長地笑了。
“你們也不能找到妖魔之物麼?”蔣家大少沉不住氣地問道。
“妖魔之物好找,不過隱藏在你家居心叵測的人不好找。我說,我這回找着了幫你搞定,下一回還有人害你怎麼辦?”白曦不客氣地問道。
打從蔣家族長接手了饕餮的肚皮,那蔣家大少在她的心目中已經完全沒有利用價值。
“還有,誰也不知道妖魔之物到底是什麼,如果你不着急,我願意在蔣家慢慢兒找。”白曦板着自己的手指頭,見蔣家大少勇氣也就是那麼一點兒,現在又縮進了沙發裡不敢和自己對視了,就平靜地說道,“蔣家僱傭我們,是爲了獵殺妖魔。可是,蔣家也請配合我們,而不是置身事外,有所隱瞞。”
她就討厭這種覺得自己有錢就嘰嘰歪歪的傢伙,自己作死,活該倒黴。她靠在沙發裡輕聲說道,“而且你們之中還有人敢拿妖魔的東西,誰知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呀。”
“師妹的話,就是我和阿英的意思。蔣老先生,請您先將那人找到。我們師兄妹的安全不能受到這樣來自僱主的威脅。否則,我們會放棄這個單子。”
凌南的話,叫蔣家族長臉上有些不好看。
他顫動了一下嘴角,期待地看着陳英。
英姿勃勃,一雙長眉上挑露出幾分厲害的漂亮女孩子冷冷地說道,“這也是我的意思。”
她擺明了不願意叫蔣家內部的家事影響到自己師兄妹的安全還有選擇,蔣家族長蒼老地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目光閃爍的蔣家族人們的身上,許久之後輕聲說道,“你們自己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我希望……看在我們都是蔣家一脈,你們可以自己站出來承認自己的錯誤。”他沒有想到這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臉上越發疲倦,拄着柺杖站起來,顫巍巍地就走了。
這正是深夜,他上了年紀,看起來有些可憐,白曦卻回頭疑惑地看了饕餮一眼。
其實這件事,她主動管一管也無所謂,可是饕餮卻不肯叫她插手,反而要她將這件事推到蔣家自己的頭上去。
“沒有想到,您是一位大能。”凌南見蔣家的人都走了,這才起身走到了正斜眼不耐地看着自己的饕餮的面前。這男人毋容置疑的英俊,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消瘦卻充滿了力量,就連凌南都忍不住在心中讚歎了幾聲。
他看起來柔和極了,見白曦嘴角還有一點血痕,垂了垂眼睛,伸手溫和地說道,“從前如果對您有無禮之處,還請您海涵。”雖然他也聽白曦說過這是饕餮,也知道這狗仔很兇,不過……
能化成人形,這狗仔了不起啊。
凌師兄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遇到這狗仔,乾巴巴瘦巴巴還皮毛糾結的落魄慘樣兒。
“他們拿了睚眥的東西,藏在祖宅裡。不想被睚眥記恨,你們都不要插手。”
饕餮突然冷冷地說道,“睚眥的性格你們都應該明白。我不知道那人拿睚眥之物究竟是想害蔣家滿門,還是奇貨可居,藏匿睚眥之物以求自己一些見不得人的目的。只是我告訴你,無論是什麼原因,他拿了睚眥的東西,睚眥就不會放過他。”他有些過長的黑髮遮住了兇光閃閃的眼睛,一隻大手下意識地拂過自己的小腹,見凌南露出幾分震驚,就不耐煩地說道,“別去招惹睚眥。他心眼……”
“超小的。”白曦眨了眨眼睛,歪頭問道,“對麼?”
饕餮沉默了。
兩隻系統也沉默了。
在得罪了一隻超兇的饕餮之後,垃圾狸貓似乎又得罪了一隻超小心眼兒的睚眥。
兩隻系統都覺得這個世界大概快要結束了。
“最近你不要離開我的身邊。”饕餮突然開口說道。
“沒問題。”白曦就是嘴快,此刻也深深地後悔,從善如流地說道。
凌南揉着自己的眼角嘆氣,都替他師妹愁得慌。
都知道睚眥小心眼兒,還敢說出口,怕不是活膩歪了。
只是看着白曦無辜可憐的樣子,凌南真是覺得自己遇到了熊孩子,打不得恨不得,還得給她擦屁股,努力在俊美的臉上擠出了笑容來對饕餮恭敬地說道,“小曦……就是很頑皮,她和您很有緣分,她的安全,就拜託給您了。”
見饕餮兇光閃閃地看着自己,凌南纔想表示自己願意出個幾百萬送給饕餮做飯錢,卻見這英俊之中透着幾分蠻橫的男人已經把白曦往他的懷裡攬了攬,眯着眼睛看着他。
“哼!”男人還偏頭冷哼了一聲。
“沒事兒,我和他交情可好了。師兄你別擔心。”
白曦其實是因爲覺得睚眥不壞。
雖然這也是傳聞中的兇獸,並且很有些小心眼兒的傳聞,不過蔣家這件事都叫白曦對睚眥改觀了。
她就沒見過這麼和氣的睚眥。
都被蔣家人拿走了自己的東西,可是也沒說一口氣滅了蔣家,而是迂迴地嚇唬一下,似乎看那個樣子……是想叫那個拿走它東西的人知道自己的錯,然後主動把東西還回來?
這樣溫柔的睚眥,真是叫白曦很不習慣啊。
不過這年頭兒,饕餮不像饕餮,那睚眥不像睚眥其實也很正常。
白曦窩在饕餮的懷裡陷入了沉默,她覺得嘴角發疼,回頭看了看一副理直氣壯模樣兒的男人,起身就告別了凌南和陳英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男人大搖大擺地跟着她回了房間,就看見白曦站在鏡子前去看自己嘴角的一點小傷口。見那花瓣兒一樣的嘴脣微微發腫,饕餮目光遊移了一下,慢吞吞走到白曦的身後也探頭往裡看。見白曦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他辯解說道,“我是爲了保護你。你的嘴脣上有我的氣息。畏懼我的妖魔,就都不敢動你。”
白曦一臉“我聽你鬼扯”。
“我救了你!你不許恩將仇報!”見白曦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樣子,饕餮很生氣了,一雙大手扣在白曦的肩膀上,指甲尖銳,閃動着驚心的光。
看在這傢伙沒有用力的份兒上,白曦取了藥膏抹在嘴上,沒有把饕餮當成一回事兒。
“說說吧,你怎麼回事兒。”一邊把嘴角抹上涼涼的藥膏,白曦就坐在了牀邊,目光炯炯地看住了臉色不好看的英俊男人,笑眯眯地問道,“我看你很強大啊,怎麼混得那麼慘?”這饕餮剛纔一嗓子下去,肉眼可見蔣家祖宅都乾淨多了,這樣強大的兇獸,可是卻混得拱在地上吃草,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兒,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呀。她當然很好奇了。
“還不是睚眥這混蛋。”饕餮提起這件事就有氣,憤憤地在白曦的面前繞圈子咬着牙說道,“把我從封印裡放出來,又立刻封印了我的力量。”
他剛從上古封印之中被放出來,本來就餓得頭昏眼花……封印裡可沒有吃的。他簡直餓得恨不能把自己給吃了,卻沒有想到勉強虛弱地爬出來還沒等吃了飯,就叫自家等在封印外的兄弟往肚皮上貼了個封印丟到了大街上。
一想到那時的驚怒,饕餮都要嘔血。
如果不是遇到了白曦,他真的就只能去吃人了。
可是……他就算是作亂在上古時代,也從不會吃人的。
哪怕是兇獸,也有屬於自己的底線。
可以去攪動天災人禍,可是山崩地裂叫人類畏懼害怕,可以欺負這些人類叫他們哭着喊着叫大王,可是吃人是不行的。
過不了心裡的底線,所以他見到白曦的時候,纔會那樣落魄。
聽着饕餮說着自己不肯吃人才會很落魄,白曦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這麼說,你是不會吃掉我了。”當然,白曦還是對饕餮刮目相看的。她很喜歡饕餮這種有些幼稚的底線,眼角眉梢都帶了幾分輕鬆和和氣。
見她彎起眼睛對着自己微笑,饕餮哼了一聲扭頭,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如果你惹我生氣,我還是會吃掉你的!”他緊繃着一張英俊的臉,看見白曦似乎不害怕自己了,頓時急了。這做兇獸的卻連人類都不怕它了,那饕餮大人還混什麼?!
“喂,女人!以後都聽饕餮大人的!不然吃了你!”
他現在會說話了,比從前的狗仔兒更具有威脅力了……
英俊的男人呆滯地看着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打了一個哈欠,翻身倒進了被窩裡,似乎要繼續睡覺。
“你這個女人,真是不把本大人放在眼裡。吃了你!”饕餮圍着牀轉了幾圈,見白曦沒有理睬自己的意思,氣得夠嗆。
他用力地呼吸,記住了這個膽敢無視自己的傢伙,正要爬上牀也一塊兒睡一覺回頭再算賬,卻見白曦突然從牀上撐起身來,嘴角抽搐地看着正從牀尾往上爬的自己。這小姑娘一隻手撐在男人英俊冷硬的臉上,一把就把沒有反應過來的饕餮推到了地上去。
“去別的房間,我的牀上不睡男人!”白曦冷酷地說道。
她想到自己覺得不妙的違和之處了。
她這是和這男人同牀共枕很久了啊!
既然已經知道這狗仔還可以變成男人,白曦就不預備叫饕餮上牀和自己一塊兒睡了。
饕餮猝不及防,竟然被人類給推牀底下去了,他呆呆地彎曲着修長的腿,仰頭看着一臉冷酷的白曦,驚呆了。
說,說好的約定呢?
以後一塊兒睡的啊!
“你這個騙子!”兇獸對陰險狡詐,睡了不認的人類發出了來自於靈魂的控訴。
白曦很冷酷地看着他,搖了搖頭。
“我不和男人睡一張牀,你懂麼?”她希望饕餮明白,好女孩兒不會沒名沒分就和陌生男人一張牀上睡覺的。
純睡覺都不行。
迎着她那雙無情的樣子,英俊的男人感到自己受到了強烈的創傷,他死死地看着這完全不動搖的臭丫頭,見她翻身自己抱着被子躺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笑問道,“你攔得住我麼?!”
兇獸可不是人類可以拿捏的!
一隻黑狗仔在男人消失的瞬間憑空落在地上,嗷嗷叫了兩聲,小爪子勾着牀尾的被子,撅着小屁股咬牙奮力往被窩裡鑽。
一隻雪白的小腳準確地踹在它的大腦門兒上。
胖嘟嘟的黑狗仔嗷嗚一聲從牀上滾落。
胖屁股和地板親吻的一瞬間,黑狗仔四隻小爪子五體投地,趴在地上攤成一張狗皮墊。
它驚呆了。
夜深人靜,有人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