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冬日已經悄悄來臨了, 天上飄下來一些雪花,讓本就莊嚴肅穆的宮城更顯得冰冷和悽清了。
黃嬋披着如雪一樣潔白的狐裘,站在殿前, 望着遠方宮牆上附着的雪花。
黃嬤嬤站在不遠處望着黃嬋的背影, 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娘娘, 外面冷, 進殿內吧。”
“你說樂梨會投胎成什麼?”黃嬋像是在詢問黃嬤嬤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還是不要做人了,做人辛苦了。”
“娘娘……”
黃嬋微微一笑, 轉身回到了殿內。
殿內的炭火燒得很旺,自然很暖和, 黃嬋側臥在繡塌上, 漸漸有了些睏意。
她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而陛下正坐在她的身旁批改奏章,見她醒了很是欣喜, “你醒了?”
“嗯。”
黃嬋特別高冷,但陛下就是喜歡往她跟前湊,就算她再冷着臉,他也能回以笑容。
然而每當黃嬋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把他膈的生疼時他也會懷疑自己爲什麼要熱臉貼冷屁股,亦或是後悔當初爲何直接要了李雲姝的命。
“阿妤, 朝臣們都在熱議朕這麼幾年都還沒有兒子, 你這個做皇后的, 也該費費心了。”陛下攥着拳頭湊到嘴邊輕咳一聲, 格外的語重心長, 不知道還以爲他是把後宮的生育大事作爲第一要義的太后呢。
黃嬋坐得端正,垂眼稱是, 說:“薇美人和唐貴人、欣嬪都是好生養的,陛下讓張敏瑜給您準備就是了。”
再陛下氣得飛起來之前,黃嬋又道,“後宮姐妹終究是太少了,開春了,臣妾就爲陛下準備選秀,多選出一些德才兼備的妹妹爲陛下開枝散葉。”
“陛下若還是覺得不滿意……”
“閉嘴!”陛下直接拍案而起了,“阿妤,你究竟要怎樣才肯原諒朕?不就是殺了一個卑賤的宮女嘛,你用得着這樣對朕橫眉毛豎眼睛的嗎?”
黃嬋站起身來,因爲她的身量較高,故而擡眼看陛下還不算費力。
只見她嗤笑一聲,道,“卑賤的宮女?你說的沒錯,她就是卑賤的宮女,你的命也是她救的,你也是賤命一條。”
陛下暴怒,“阿妤,你別恃寵而驕。”
“別叫我阿妤,我根本不認識你,女兒夭折的時候你在哪裡?你摟着你那葭妃在那溫柔鄉里逍遙自在;樂梨救了你的命,你卻殺了她;我也救過你,你是不是也要殺我?”
瘦小的公主在她懷中漸漸沒了氣息,她卻無能爲力。
樂梨在她眼皮底下被蕭龐這個忘恩負義的昏君給殺了,她同樣無能爲力。
她一直以爲樂梨是小公主的投胎轉世,她失去了她兩次!
想到這些,黃嬋簡直就要瘋狂了,她好恨,恨蕭龐的狠心絕情,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你!”
語塞的陛下揮袖而去,他覺得張敏瑜說得對,女人就是容易恃寵而驕,將她晾晾,她才知曉天高地厚。
於是,日子似乎又回到了葭妃謀朝篡位之前,不同的是宮中的妃嬪宮人大多不是原來的面孔了,有的是被陛下賜死了,有的則是被髮配去做雜役了。
冬去春來,陛下的子嗣依然是凋零,從前苦口婆心勸誡陛下的朝臣們都有了“陛下不舉”的共識,但他們的野心絲毫不敢展露在這個暴君面前,去年的情形他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剛開始,陛下以爲被晾的是黃嬋,後來他才發現被晾的其實是他自己。
於是,出了個餿主意的張敏瑜捱了好些罵,而陛下再一次悔不當初了,他跟黃嬋鬥簡直輸得不要太慘。
臉皮厚的陛下還是決定對黃嬋實行糾纏策略,她就是塊石頭,他也要把她捂熱了!
以後的日子裡,陛下天天都要去黃嬋跟前點個卯,順便認錯啊懺悔啊什麼的,再順便送個花啊什麼的,黃嬋每次看到陛下都恨不得給他兩巴掌,這人是臉皮厚還是怎樣?
很多年後,小太子被他父皇的臉皮厚折服了時,陛下把他抱在懷中,笑道,“我臉皮要是不厚,小兔崽子你還不知道在誰肚子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