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東去春來,金蘭珠十八歲那年,遇到了一個男人,一個改變她一生的男人。

她做完活計,已是深夜,府內所有人都歇息,她一個人捧着一碗剩飯菜,坐在冰涼的臺階上,一邊刨着碗裡的飯菜,一邊瞻望着星空,涼風習習,吹起她少得可憐的衣服,瘦骨嶙峋。

她的手因常年累月的幹活,早已粗糙不堪,一到冬天,她的手紅腫得像只胡蘿蔔,指縫間皸裂見膿液,全府的衣服都由她一個洗,每當她的手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時,她早已麻木沒有感覺,有些事情,習慣着,習慣着便不以爲然了。

“今天的月亮真圓。”金蘭珠幹完活後,每晚都是深夜,陪伴着她的只有天邊的一輪圓月。

苗小萌與狐不歸隱在暗處,她也在盯着圓月看,今天的月亮何止是圓啊,還是紅色的,她反覆地揉揉雙眼,結果月亮還是紅色的,似血的紅色。

“狐大,你絕不覺得那輪圓月是紅色的?”她問身旁的某人。

狐不歸的眉頭緊皺,他心中也感詫異。

他揮着手中摺扇敲打着苗小萌的腦袋說:“你這個榆木腦袋都能看出來,我會看不出來?”

苗小萌摸着被打通的腦袋,真疼啊,這個狐不歸怎麼那麼喜歡敲她的腦瓜子。

“喂,狐不歸,你能不拿那把破扇子打我腦袋嗎?”

“不能,你腦袋笨,需要本公子多敲打,敲打,才能榆木腦袋開竅。”

苗小萌很想回他一句:你纔是榆木腦袋,你全家都是榆木腦袋!

但,她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膽。她打,打不贏人家。跑,跑不出他的五指山。她只能忍,忍!

“怎麼不服氣?”

“不敢?”苗小萌陰陽怪氣地回道。

“我看你就是不服氣嘛,都寫在臉上了。”狐不歸收起摺扇,在她胖嘟嘟的臉蛋上左捏又捏,愛不釋手:“苗小萌,我最喜歡你這種表情,不喜歡我又幹不掉我的鱉孫樣!”

苗小萌在心底默默問候他祖宗十八代。

居然當她是個軟柿子,隨便揉捏!

金玉蘭吃完飯後,安靜地坐在青石臺階上,她眼中有訴說不去的悲傷,此時陰風乍起,圓月中的紅色邪氣像一股真氣涌入金玉蘭的眉心。

金玉蘭的雙眸變得嗜血通紅,她的嘴角彎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她竟被無形紅色法力吸引着半懸在天空,她離那輪圓月越來越近。

狐不歸的瞳孔緊了緊,他適才只知此月外籠罩着強盛的邪氣,未曾細細觀看,這一看,竟才發現,此月根本就不是月亮,只是與月外形相似,才迷惑了他的雙眼。

苗小萌有些後怕:“這月還真是詭異得很。”

狐不歸掐訣在苗小萌身上施了個護身咒:“此物爲邪祟所化,形似月,卻不是月,倒像是上古妖書上記載的九竅玲瓏心所化成的琉璃石?”

它旁邊雖有血魔氣籠罩着,不見其實體,但它的實體光芒終究太過強烈,從內透出一兩縷七彩琉璃光。

“它超脫六界輪迴,既不是神,也不是妖魔,是以無一界承認其存在,它漂浮游蕩天地各界中,吸食各界邪氣,已有萬年。”

琉璃石內似有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苗小萌與狐不歸,無聲的壓迫感令苗小萌脊樑發寒,腿沒出息的軟了,她躲在狐不歸身後:“你有沒有覺得它在看我們?”

“它在警告我們別多管閒事。”

“哦,那我們趕緊走吧。”苗小萌有些後怕,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陰森森恐怖的地方,空中還有那麼詭異的一幕,她不想呆下去啊!

“恩~?”狐不歸吐出一個字,威脅滿滿,似乎在說:有種你離開試試

苗小萌在狐不歸的注視下拜下陣來,打了個冷顫,比之琉璃石,她更害怕眼前的狐不歸,他可是能讓她脫層皮的人物。

琉璃石化作一抹紅煙消失不見了,金蘭珠穩穩地落地,毫髮未傷,就在苗小萌鬆了一口氣的時候。

金蘭珠睜眼了,眼珠恢復了正常色,她施展御劍術飛行而去。

苗小萌和狐不歸緊隨其後,見她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經穿過幾個弄堂,又翻過幾座山,來到了一所燈火通明的繁華大宅子。

宅子外守着一個女人,在修行者的眼中,女人的臉老得誰也辨認不出年齡,在來來往往的普通男子眼中,她就是二八妙齡女子,他們調戲着她,吃着她的嫩豆腐,說着齷齪的情話。

苗小萌與狐不歸想要進去,卻被女人攔住了:“哎,那邊的一男一女,瞧你不是這片地兒的熟客,哪來的,滾哪去,我們這兒不招待來路不明的人。”

狐不歸風流倜儻一笑:“姑娘貌美如花,沉魚落雁,姿容絕色,這是幾枚高等靈石,還請姑娘笑納!”

苗小萌對狐不歸嗤之以鼻,見過說瞎話的,沒見過這麼能真睜眼說瞎話的,今天可真讓她長眼界了!

女人見狐不歸一笑,心都軟化了,還管什麼規矩,又將幾枚靈石手下,順手在狐不歸的身上揩油,媚眼如絲:“哎呀,公子真好相貌啊,要不你我共度春宵,翻雲覆雨一番。”

苗小萌看着女人臉上能夾死蚊子的皺紋,她心裡一陣惡寒,可是一想到狐不歸被一個老婆婆壓倒在牀上那旖旎的風光,還是很別有一番韻味的,她癡癡地笑起來。

“多謝姑娘美意,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就不先失陪了。”狐不歸說完,便逃離災難現場,拽着傻笑的苗小萌走進了宅院。

這深山老林的,連一隻鳥都不多見,這裡居然有一座堪比皇宮富麗堂皇的大宅院,聽裡面的鶯鶯燕燕之音,男女追趕打鬧嬉笑,好不熱鬧,入內便是酒池肉林,樹上掛着熟肉,桌邊擺着各色糕點水果,一個能容納幾千人的酒池修建在宅子中間,男人女人們餓了就咬樹上的肉吃,渴了舀酒池中的酒喝,累了,旁邊有金絲牀,美人陪伴。

“這可不就是傳說中的酒池肉林嗎?”這幅場景,苗小萌的腦中只能想到酒池肉林這個詞。

“如此奢靡**,本公子都自愧不如,自嘆不如啊!”狐不歸裝模作樣地搖頭晃腦嘆息着,他的眼睛卻誠實地盯着一個美女的胸脯,視線一路下移到女人秘密處,露出淫靡表情,伸出舌頭舔着脣角,連拋好幾個眉眼,好像在說:過來呀,過來呀!

苗小萌扯下一片拇指般大小的臘肉,塞進狐不歸的鼻孔:“狐大,你還是先止止血吧。”

看個美女也能流鼻血,初了狐不歸這個色痞子,也沒誰了。

“去,一邊去。”

“不管金蘭珠了?”

“啊?”狐不歸有些呆萌,美色當前,豈有不吃的道理。

“你去給我盯緊金蘭珠,盯緊了!她的一舉一動回來都要向我稟報。”說完狐不歸便迫不及待的奔進了女人的懷裡,他上下其手,抱着美人就是一頓猛親。

金蘭珠來到倌便換了一身羽衣,此時的她全身肌膚細膩,手指上的老繭與皸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十月不沾陽春水的芊芊十指。眼前的女子氣質如蘭,美的純碎,毫無傷力,卻令人無法移開眼。

雅間內,隔斷了世俗繁華喧鬧,一個女人,一把琴,一壺檀香,美好地遺世而獨立。

門從外打開了,男人一身華服,斗篷上沾滿了雪,他滿載風雪而來,笑得溫暖而憨厚:“蘭姑娘久等了。”

“外面下雪了。”

他未來得及解下斗篷,便直奔雅間,無瑕顧及其他。

這才發現他將風塵帶了進來,門前灑落着幾滴雪珠,心中內疚,她的一切都那麼美好,他不忍心玷污。

“抱歉,在下急着見姑娘,忘了打整滿身風雪。”

“沒事。”她接過他的斗篷,令他受寵若驚。

“蘭姑娘,我自己來便是了。”他腰間掛了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此玉佩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龍,龍目炯炯有神,玉佩中間刻了一個字。

金蘭珠執杯爲他斟酒:“胥公子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吧。”

胥的眼神熾熱:“哎,我這就喝!”一杯下肚,他的喉嚨火辣辣的,此酒辣勁兒十足,酒香醇厚,天香坊的酒果然奇特。

她的眼神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玉佩:“公子,這玉佩作工好生精巧。”

“不瞞姑娘說,在下出生之時便是含着這枚玉出生的,家父遍尋匠人,花三年時間雕琢而成,才做成了這枚世間獨一無二,巧奪天工的玉佩。”

金蘭珠眉毛一挑:“哦?公子含着玉出生?”

“確實如此。”

“這等稀奇的於可否借我看一看?”

“當然可以,姑娘若是喜歡,送給你又如何?”胥笑得像個孩子,他解下玉佩遞到她的手裡。

金蘭珠細細撫摸着玉的每一處輪廓,每一次都溫柔如情人的親吻:“入手晶瑩剔透,令人愛不釋手。公子當真捨得?”她擡起頭看向胥,燭火搖曳生姿,點點陰影打在他的臉頰,他劍眉星目,笑得一臉真誠。

“別說是玉,就是命,我也捨得給姑娘。”

他見到金蘭珠的第一眼便淪陷,知道自己此生的劫來了。

金蘭珠淡淡一笑,卻看傻了胥,他從未見她笑過,今日一見,雖是淡淡客氣一笑,他都覺得美不勝收,沉醉其中不能自己。

“這玉隨你出生,自然是你命裡的東西,我怎可奪人所愛?”金蘭珠手一觸摸到玉,玉佩裡便有一股無形的術法進入的掌心,緊緊地纏繞着她的手腕,無形地吸食着她的血液。

金蘭珠的脣色漸漸慘白,她趕緊將手中玉佩丟掉,這枚玉佩安好無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