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油壺放回原處後,拿着盛滿清水的竹筒走到案几旁,視線在樑硯右側筆架山上還沾着墨的毛筆,以及端硯上微乾的墨之間逡巡。拿過石墨置於右手,倒了些清水便在端硯中研磨起來。
待研好墨後,白蘭玖便退後站到樑硯身後的角落,靜靜地等着,也不作聲。
其實若換做旁人,只怕對於白蘭玖這一系列動作早已有所感覺。但是,書中曾提及樑硯此人,若是沉浸在某事之中時,對外界之事可全然摒棄。
而對於這種沉迷工作,渾然忘我的人。白蘭玖選擇的,是默默站在他身後,看着樑硯時而提筆蘸墨在書本上作着一些批註。
… …
夜變更深,樑硯放下手中的書本,眼睛的酸澀瞬間涌來。兩指捏着鼻尖睛明穴,試圖緩解腫脹疼痛的眸子。
";夫君,面巾是惹得,來捂捂眼。";
溫婉的女聲如同三月春風,斂去眉目間訝然之色後,樑硯方回眸相就。對上的是白蘭玖笑得盈然的臉,以及右手遞過來的熱毛巾。
本能地對她回以微笑,道了謝後,便接過毛巾輕輕置於臉上。稍燙的溫度透過眼瞼浸入眼中,前一刻還酸澀無比的痛感似乎在這一瞬得到了緩解。
片刻後,樑硯揭開面巾,而白蘭玖則是微笑着將面巾接過。在銅盆中洗淨擰乾後,便轉身對向又繼續看着書卷的樑硯,沒有作聲便退出門去。
木門合上的那瞬,半秒前還看着書卷的樑硯驀地將視線移到窗外。然只停留片刻,那對溫如墨玉的眸子便猝然收回,俯首繼續埋在書卷之中。
自那夜後,白蘭玖多了夜晚到書房的習慣。不過,做的事情,除了替樑硯打水捂眼之外,還將書房的油燈換成燭燈。而樑硯自然知曉,卻不曾阻攔。
但他卻發現另一件事,那便是白蘭玖的研墨技術突飛猛進。水與墨的比例之恰當,在毛筆書寫在白紙上時,十分明顯地體現出來。然而,這添燈侍墨的工作沒進行多久,白蘭玖便迎來了周彤的第一次進攻。
那夜,樑硯依舊挑燈夜戰,對着奏摺蹙眉不悅。而白蘭玖依如往日般,除了替他撥蠟研墨,便坐在椅子上就着光線隨意翻着話本。就在她起身正欲剪去燒過的燈芯時,周彤便領着翠綠叩響門扉。
嗙嗙嗙!
清脆的叩門聲讓白蘭玖拿着剪刀的手微微一動,側眼看着對奏摺聚精會神的樑硯。緩步走到門前,才方開門便看到周彤皺成一簇的秀眉,只低眉對着周彤福身見禮道:
";給姐姐請安。";
見着白蘭玖低眉順目的模樣,周彤斂了眼角肅然之氣,脣邊勾出不及眼底的笑容,輕聲道:
";我來給郎君送些補身養氣的湯藥,卻沒想妹妹也在書房,都是怪我,沒準備妹妹的名下。";
客客氣氣的話語,卻是透露出白蘭玖不合時宜的出現。頰邊噙笑,白蘭玖回道:";還是姐姐細心,我看天色已晚,那妹妹就現行告退,不叨擾夫君和姐姐續話。";
見白蘭玖如此識相退下,周彤也不作挽留,轉身掠進房中後。只堪堪續了幾句話,還算好心地讓翠綠給她點燈籠,未待白蘭玖左腳邁出兩步,便聽到身後的關門聲。
走在回別院的路上,就着燈籠搖曳的燭火,摸回別院,洗漱完畢後便上牀睡覺。
對於周彤的行爲,白蘭玖也不作多說,畢竟只要她夜裡在書房伺候的事情傳到周彤耳中。白蘭玖早已料到她便會立時效仿,而今夜只怕她準備會比自己還齊全。
白蘭玖明白,也許周彤以爲照着自己來個紅袖添香,可以再樑硯面前刷些好感,但是有時候結果卻不一定遂人願。若作個比喻,那就好比你經常到某家店子吃番茄炒蛋。
但某次你用餐時候,發現菜還是那個菜,但味道不太對。一查之下發現,原來是主人換了。即使心理建設再好,也會產生些許動搖。
就這樣,白蘭玖沒有再在夜裡到樑硯的書房去,因爲她正在想將樑硯好感刷高的辦法。只是令她驚訝的是,某日中午她正在屋內用膳,門外侍女的一句";給老爺請安";讓她陡然停下拈菜的筷子。
方起身欲出門相迎,才掀開珠簾便看到樑硯推門而入的身影。一身藏青色夾棉長袍,穿在他身上卻不顯臃腫,或者說,配上那面若冠玉的臉,竟是有着別種俊逸出塵的味道。
";給夫君請安。";
微微頷首虛扶起白蘭玖後,樑硯的侍從拿出一匹寶藍錦緞。
";這是皇上賞的,我看着是你喜歡的顏色,便給你送來,正好可以做件冬裝。";
他的聲音溫若良玉,宛若指尖叩出的弦鳴,聽着便極爲動人。見侍女接過錦緞後,白蘭玖便對他頷首一笑,道了聲謝。視線掠過桌上還未動的午膳,先一步開口道:
";夫君可用過午膳?";
倏然點頭應下後,樑硯脣畔淡開笑容,答道:
";我已用過,正回書房便順道將緞子給你送來。既然你在用膳,我便不打擾。";
言訖,樑硯便起身欲走,白蘭玖跟在他身後將他送出門去。因忘了穿上大氅,在掀開棉質布簾後,被冰涼的寒風吹得身子顫了顫。
樑硯驀然轉身,恰好看到她瑟縮的模樣,便體己地出聲道:
";不用送我,回屋去暖和些,小心身體。";
擡眸對上他墨色瞳孔,白蘭玖脣畔含笑,纔回道:";謝謝夫君關心,然白蘭自幼習武,身體自不礙事,方纔只是一時忘了外間寒冷,倒教夫君掛心了。";
白蘭玖模樣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盛在形容清麗中帶着幾分武者的俠氣。此刻以手掩面而笑,巧笑倩兮的模樣,倒是讓人忍不住愛憐。只是…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書房。";
話語明明極盡溫柔關心,但聽在白蘭玖耳中,卻難以感覺出他發自內心的關切。便在樑硯轉身,腳下方邁出兩步之時,聲後卻傳來一縷嬌俏的聲音。
";夫君,那個,書房中話本我尚有幾回未曾看完,不知,我可否…";
站在門前看着樑硯身形一頓,約是過了片刻,他也不曾回頭,只淡淡回了一句:
";好…";
目送着那頎長修碩的身影離去,白蘭玖才掀開布簾回了屋內。溫暖的空氣迴盪在房中,白蘭玖坐回桌畔,拿起碗筷將開始用膳。
午後,白蘭玖來到書房時,入門看到的是樑硯一副蹙得極緊的眉心。俊朗的輪廓,似被眉宇間藏不住的憂慮,籠上一層淡淡陰霾。
算着劇情,她才恍然大悟。只怕,南州大旱之事,已驚動朝廷。但,半月前利州發了蝗災,朝廷的救濟已發了許多。即使最後到達災民手中,已是被層層剝削過的殘羹冷炙。
然而,才時隔半月,便又發生了南州大旱。此時再能調動的糧食補給,實在是太少。是以,近日朝廷上下都在商議南州災民安置之法。
未作多言,白蘭玖徑自取出話本坐在外間看了起來。只是椅子還未坐熱,卻是聽到裡間傳來一聲濃重的嘆息。
合上書本,白蘭玖躡着手腳正欲走到裡間,方掀開珠簾,看到的卻是樑硯投過來的視線。
";你來了…";
簡單的三字由他素日沉穩的聲線吐出,卻是透着無限疲倦與憂慮。視線掃過他眼底深深的無奈,白蘭玖只笑着點頭,佯作不意地說道:
";夫君可是在爲國事心憂?";
像是有些驚訝白蘭玖會如此一問般,樑硯只頓了半刻,便倏然點頭嘆息。見着他如此坦白,倒是教本來想着如何套出他真話的白蘭玖頓時語塞。
默了半晌,斂去眉眼間潛藏神色,白蘭玖握着話本走他身側,脣邊淡開的笑容清雅而別緻。
";那不知我可否爲夫君分憂?";
其實,白蘭玖知自己這句極有可能會生出兩種結果。其一,若樑硯心中對女子不屑一顧,那他便會出聲婉拒自己,而且,好感度會下降;其二,假如樑硯生了也許可以一聽的想法,那麼,白蘭玖便能夠在他面前刷高好感。
眸底蘊着瀲灩波光,白蘭玖的視線停在樑硯身上,像是怕看漏他的任何一個細節。頓時,書房內沉默蔓延之快,如同春風扶草般伸長。
";朝堂之事我不該讓你憂心,不過,前日接到陳表,說是南州大旱,我記得你說過有親人在南州,可虛寫信給他們以問安危?";
樑硯的話語速不太,可在提到南州大旱時,原本來不及舒展的劍眉,卻又皺成一處。慮色如同洶涌潮水,衝進那宛若墨玉的眸中。
當下面下作一番思索後,白蘭玖臉上雖笑,卻泛着些僵硬。眸底瞬間染滿擔憂,卻還是極力斂去臉上神色,道:
";因近日夫君事務纏身,我一直未有機會告知。其實前日接到書信,我在南州的表親已…";
死字卡在喉間,白蘭玖未曾語出,臉上不甚自然的神色,卻是讓樑硯眸底一黯,像是在表達着自己沉重的哀思般,安慰了一句。不過,白蘭玖等的便是此刻。
倏然跪倒在地,白蘭玖將樑硯眼中的驚愕收入眸底,神色頓時慼慼然道:
";我想請問夫君,朝廷是否已不會再往南州運送賑災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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