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中,白蘭玖躺在病牀上,本就蒼白的臉色因失血過多,而變得有些鐵青。
人流攢動的走廊,趙允信坐在急診室對面的長椅上。視線定定注視着那扇合上的白漆木門,劍眉蹙起,原本盈滿血色的脣瓣,被他咬得生疼。
門軸吱呀轉動,白色大門霍然打開。帶着白色口罩的醫生走出來,濃厚的眉皺成";川";字,眼底盈滿急切之意。
";病人失血過多,需要及時輸血。但我們醫院血庫中這種特殊血型的備用血不夠,你們中有人是rh陰性ab型嗎?";
醫生視線看向圍過來的人身上,趙允信一聽,眉目間閃過安心,擼開袖口就道:
";我,我跟她血型相同,請問在哪裡抽血?";
囑託過跟來的管家讓他等在門外後,趙允信才順着醫生指着的方向,到取血室抽了250ml血後,才按着手臂跑到急診室。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後,醫生推着白蘭玖出來,見立時圍上來的趙允信,笑了笑道:
";腿上的血止住了,只是她體質弱,加上失血過多才昏迷這麼久。我將她轉到病房,休息幾天就好了。";
向醫生道了謝後,趙允信陪着白蘭玖入了病房,直至看到她被移上病牀後。
直到將醫生和護士送走,纔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阿羽,今晚我可能晚點過去,聚會不用等我開場。";
電話中傳來清冽的男聲,像是抱怨了幾句。趙允信脣畔染笑,滿是寬容。
";好了,知道你出去十年第一次回國,只是,我這邊出了些意外。晚點,最晚八點半,如果再晚我去不了的話,會給你電話。";
許是對方又說了幾句氣話,趙允信無奈搖頭,嘆了聲道:
";知道了,下次帶着她,我們三人單獨聚一聚。";
";嗯,時間地點你定,就這樣,我掛了。";
按下鎖屏鍵後,趙允信對着空氣虛嘆一聲,右手食拇兩指揉了揉清明穴。輕力旋開病房門鎖,進了門後,又慢慢合上門,像是怕驚動躺在牀上的白蘭玖。
拿過白色椅子坐在牀邊,趙允信停留在白蘭玖臉頰的目光,柔得似水。他還記得,長大後與她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手術檯上。
那時他已知她身患重病,在父親的說服下,他在手術室再次見到了幼時只有幾面之緣的少女。
蒼白而帶着病態的膚色,映在黃色的手術燈下,配着那張流轉着幾分嬌俏的小臉,讓人難以不生出憐惜之心。
他被推入手術間與她並排而睡,兩人的距離,不過半米。
看着她那淡然的模樣,趙允信實在難以想象,這年僅十三歲的少女,在初次面對這般重大手術時,不哭不鬧,反比一些大人更加成熟。
手術還在準備中,當醫生告知十分鐘後進行麻醉後,趙允信收回目光,閉了眼。
沉寂的房內,只有頭頂那耀眼的燈,照得趙允信臉頰熱熱的。
";小哥哥,你緊張嗎?";
軟軟糯糯的聲音彷彿伴着少女特有的清新味道,像曲譜上舞動的音符般,悠然傳入他耳中。
或是沒想到少女會找他搭話,趙允信沉吟半晌,原本禁閉雙脣終究緩緩開啓道:
";有點。";
陳述的話語像是不願繼續這個話題,他微微背過臉去,像是躲避着身旁射來的那縷目光。
彷彿未察覺到趙允信的牴觸,少女微微眯眼,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排陰影,遮住那傾瀉而下的暖黃色光線。
";其實我很害怕。";
微弱的聲音摻着幾絲擔憂,連着那彎似柳葉的繡眉,也微微一皺。
";我知道,我不是爸爸唯一的女兒。如果我死了,最多他神傷幾年,別說我,可能就連媽媽,他也只會在清明那天想起。";
幾絲苦澀蜿蜒出脣角勉強的弧度,少女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難過。像是在訴說最後的話一般,她竟是無法止住想傾訴的慾望。
";媽媽死後,全家只有我和李媽兩人記得。爸爸,只一年就把阿姨和小妹接到家裡。有時看着他們在餐桌邊說笑,又想將話頭引向我,逗我說話的模樣。我只覺得,好像我纔是家裡的外人。";
豪門的恩怨情仇,本就是難以理解的東西。趙允信不是不知,或是這房間泰國寂靜,少女低聲的訴說,竟是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在心中組織着安慰的話語,幾次想開口,他卻終究嚥了下去,哽咽在喉間,一上一下,有些難受。
";小哥哥,你或許不相信。其實,我不怕死了,我更怕死後被人忘記。就好像,我從來不存在過一樣。";
他沒有想到,這樣的話是從年僅十三歲的少女口中說出。比起從那些名家嘴裡道出,趙允信只覺得有些淒涼。
";小哥哥,謝謝你能冒着生命危險來救我。如果,我還能活下去,我願意爲你做一件事情。";
或是思索着一件事情太少,就在少女考慮是否要說十件事時,耳畔倏然躥入那縷清冽的男聲。
";那,我們就一起活下去。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遊樂園。";
想起自家弟弟從前常嚷着要去遊樂園,趙允信想也許這個年齡的小女生,也會喜歡那裡。
聽出他彷彿在哄小孩的語氣,少女也不生氣。倒不如說,只那句話,就如暖流般淌過心田,熱熱的,燙燙的。
";謝謝,小哥哥。還有,我叫白蘭玖,你能叫我阿玖麼?";
輕聲軟語的請求,似如陽光融化趙允信心底的某個角落。他頓了頓,見醫生走過來注射麻藥,便輕聲說了句。
";我叫趙允信。";
兩人相遇,說是簡單,卻也又多了些戲劇。
病牀上的少女和拯救他的少年,原本是極般配的。只是後來小說中白若雲的重生,纔將一切都打破。
可就連白若雲和白蘭玖都不知道的是,趙允信在捐獻骨髓前,因爲母親的突然離世,患了兩年的抑鬱症。趙毅爲他找了許多心理醫生,然都是藥石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