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的辦公區明亮安靜,空無一人。
舒緩的琴樂從每個工位的電腦中徐徐奏出,那調子像極了安魂曲。
“你是新人?”
在司予安百無聊賴地等了一會兒,又戳了好久的手機之後,一道嘶啞的男音響起。
男人年約花甲,身材矮小,穿着足有三個蘋果高的增高鞋,對司予安露出友善的笑容。
“你叫什麼名字?”
“白蓮花。”司予安顯得單純又靦腆。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男人笑意加深,“已經進過任務了嗎?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的徒弟一起——”
“禿鷲!”
嗒嗒嗒!
何新踩着軍靴趕來,一把隔開男人,居高臨下道:
“收起你那些骯髒的心思!”
“她是D級的正式員工,跟你豢養的那些F級、E級的種豬可不一樣!”
“何小姐還真是一點沒變啊!”男人臉色一沉,深深看了何新一眼,“說起來,我家小軒也該到D級了。”
他滿意地看到何新的表情有了崩裂,揹着手“嘿嘿”奸笑着走了。
“他有沒有問你叫什麼?”
待辦公區只剩下何新跟司予安兩個人,何新深吸口氣問道。
司予安無辜地點點頭。
“那你告訴他了嗎?”
在司予安又一次點了頭時,何新被如潮的愧疚淹沒,如果昨天能多囑咐她一句……
“我說我叫白蓮花。”
只聽司予安說。
何新:……你還我愧疚!!
司予安低頭笑了笑,看何新的表情,至少能證明她並不想害自己。
“不能把名字告訴同事嗎?”她問。
“在特修部。”何新拿出一張紙片,“會動的,喘着氣兒的都別信。”
“還有。”她定定看着司予安,“你確定今天要再進任務?”
司予安不語,擡手接過她手中的紙片。
那紙片雖薄,卻觸手堅韌粗糙,像是某種樹木的樹皮,紙片的正面畫着一個墨綠色的“D”字符號。
“跟手環一樣。”何新神色轉冷,似乎是在怪罪司予安的“不識好歹”。
“你用意識催動它,就可以進入任務世界了。”
“多謝。”
紙片燃燒起來,一個不同於上次的,帶着戲謔的惡意的聲音響起:
“歡迎來到‘搖籃’!”
懷裡被塞了個袋子,而後場景的突然轉變,讓司予安本能擺出防禦姿勢。
一滴露水滴在她的眉心,順着她高挺的鼻樑緩緩滑落,掛在下巴尖搖搖欲墜。
劇情還沒開始,她就已經討厭這個地方了。
潮溼,炎熱,周圍盡是高大蔽日的闊葉植物,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照到地面,投下斑駁的陰影。
肥碩的生物探頭探腦,蠕動着從滿地落葉中鑽出半截,費力往上坡爬去。
司予安:臥槽!!
她嫌棄地挪開半步,鼻翼煽動,捕捉到了若有若無的刺鼻氣味,那像是活人被洋蔥和汗液經年醃製的結果。
什麼仇什麼怨,這破地方也值二十萬?!
它真值……心裡有一道聲音說。
靜默片刻,司予安收起袋子,也沒看何新給的是什麼,認命地往味源處尋去,邊走邊用石頭在樹皮上寫寫畫畫。
登上土坡又拐過一個彎後,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近百隻用木頭和樹葉搭成的簡陋草屋出現在坡頂的小平原上。
它們建築粗糙分佈混亂,散發着怪異的臭味,想來環境該是骯髒不堪的,但炊煙裊裊升起,這裡也充滿着生活的氣息。
又走了幾分鐘,司予安在村子門口——兩排帶刺的籬笆前看見了四男兩女,六個深眼窩深皮膚的人。
哦不是六個,他們其中一個的膚色稍白,頭髮也是直的,不像其他人的那般帶着小卷兒,他此刻正被另外三個男人半包圍着,背影佝僂。
敢情“搖籃”裡還是多物種發展?
司予安站在暗處默默吃瓜。
“不去森林,我現在就鯊了你!”
長滿黑毛的拳頭捶在直髮胸口,將他捶地連連後退,“我、我不去……”
他的頭左右搖擺,露出了司予安熟悉的五官。
啊嘞?同胞啊!
司予安走出陰影,右手扶在直髮的肩上,擋住他的退勢。
“你……”
直髮回過頭,見是一位頗爲漂亮的姑娘笑眯眯望着自己,一時間有些怔愣,直到聽見了幾聲不懷好意的口哨。
“我說阮誠!你哪兒認識的新人妹?都不知道先孝敬主人的嗎!”
他們見司予安進入副本的方式是隨機傳送,就想當然地以爲她是新人。
“你叫阮誠?真名字?”司予安問。
直髮抖着嘴脣點頭,聲音發顫,“你快跑吧,往森林跑。”死在副本里,也總好過待會兒被他們零辱。
司予安冷下臉,手指骨捏得“咔咔”作響。
她用餘光掃過三個男人,他們眼神肆意,毫不掩飾自己的垂涎和貪婪,黑毛手甚至還向前蹭了半步,獰笑着頂了頂胯。
司予安:傻嗶!(一種語氣詞,仙女不會罵人)
活不到副本結束,是本事問題或運氣問題,被人加害另當別論,但若本身就包藏禍心……
司予安“唰”地拎出火炬。
她厭惡那些覬覦他人性命的傢伙,比如刀疤臉,比如禿鷲,比如這三個辣雞異族男。
生死未定,貴在勇往直前,貴在問心無愧。
她是人,不是畜生,這也是她無論多難都不會出售替命牌的原因。
“乞達羅!”身着白袍的領頭男人大聲叫着黑毛手。
D級極品道具……他的神情中有了一絲凝重,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
“乞達羅,回來!”
“嘿嘿!胡佛大人放心,我一定會讓這女人乖乖躺在——”
砰!
棍影襲來,乞達羅矮身就地一個翻滾,但還是被棍風掃傷了後背。
“啊!該死的表子!”
他的後背裂開了一道口子,口子裡的卻不是血肉,而是黑毛叢生,藉着傷口的出現瘋狂地往外躥長。
“你個表子!表子!”
乞達羅疼得大罵,四肢猛地鼓脹開來,黑氣繚繞着附滿體表,彷彿給他附上了一層甲冑。
砰砰砰!
砰——
司予安的每次攻擊都被乞達羅擋下,最後一次甚至用雙手握住了火炬,妄圖奪取她的武器。
“回來乞達羅!你會死的!”
穿白袍的胡佛焦喊得焦急,卻沒有半點要來支援的意思。
有趣!
司予安勾了勾脣角,攥緊火炬直頂乞達羅胸口,然後上前一步狠狠擡腳——
噗呲!
一聲碎裂的聲響傳來,幾個男人皆是感覺身體一涼。
“啊,啊……”乞達羅喉間發出斷續的音節,他想低下頭看看自己,但劇痛在瞬間蔓延到全身,“啊——”
砰!
司予安一腳踢翻了他,改用雙手持器,火炬重重砸在了他的背上,砸的黑毛長勢一頓,竟是直接萎靡不動了!
“放開他!”
胡佛看着癱在地上如死狗一般的乞達羅,眼神陰鷙,“放開他,饒你不死!”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根黃金長矛,其上光華流轉,赫然是件C級精品道具!
“金子……”司予安眼睛一亮。
“把你的道具交出來!”胡佛以爲司予安被黃金長矛嚇着了,心下微鬆。
以乞達羅“魔化”的修煉程度,這點傷還要不了他的命,只要不傷及根本,休息幾個小時就能恢復如初。
真正麻煩的是這個獨行的小姑娘。
胡佛舔了舔嘴脣,獨行俠,敢一個人探索森林,捨得用D級極品道具當打狗棒,性格強勢不拖泥帶水——
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他的眼中滿是征服欲,“阮誠,拿下她!”
威脅與試探並存,你們敢在劇情開始前就違抗我嗎!
他志得意滿。
咔嚓!
下一秒,乞達羅的手掌被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