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就這樣走了,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抱着啼哭的孩兒,我心好痛。早知媚兒會被慧太妃所傷,我就應該在宮變時一刀砍斷慧太妃的脖子。
她總是那樣有活力,如今卻了無生氣地躺在榻裡;她緊閉着雙眼,臉色煞白的畫面好似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我的心上狠狠地割着,我總算知道什麼叫痛徹心扉,卻讓我想要發狂地殺戮。
我突然記起她兩次來到我身邊的目的——阻止他當皇帝!雖然只是猜測,我卻很有信心。
我的腦子裡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做了皇帝,她是不是能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我急跑去找皇兄,也是當今的皇上,大聲說。
“皇兄,可不可以把皇位借我坐幾日?”
我的神情那樣急切,駭得皇兄的臉都白了。
“傾皇弟,你在說什麼?”
皇位豈是說借就借的,別說皇兄,就連我自己都認爲自己瘋了。不瘋的話,豈能提出這樣的要求。
秋蟬表妹走了過來,撫着我的肩膀道。
“表哥,你一定是一時還接受不了希妹妹離開的事實,腦子發熱......回去好好休息吧,你還有孩兒需要照顧呢!”
“不,我不信媚兒死了,只要皇兄把皇位借給我,媚兒就會再次回來!”
我灼灼地盯着皇兄屁股下的龍椅。我那樣的眼神,若換了別人,肯定直接拉我去砍頭,我卻不退反進,執念地看着皇兄。
皇兄嘆了口氣,站起來問我。
“皇弟打算借多久?”
皇兄決定寬容地給我機會,我卻給不了他答案。我借皇位只爲了讓媚兒回來,如果非要給個歸還的期限,我想說,直到媚兒回來爲止。
皇兄再次寬容了我的瘋狂,他下了道聖旨,讓我代他爲皇,他則帶着秋蟬表妹遊歷江南。
上朝那天,我欣喜若狂,不等到時辰就跑去金鑾殿。坐在龍椅上,我那樣期待能在某個瞬間看見我的媚兒踏着月光款步而來。
可是朝臣們喋喋不休地上完了奏本,媚兒依舊沒出現,我根本無心聽那些人喋喋不休,下令讓那些人退下去,留下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金鑾殿裡。
媚兒,我又做了皇帝,你難道就不擔心嗎?你快回來啊,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做一個昏君,開始血腥的屠戮!
我威脅地想着,雙眼緊盯着殿門外,這天卻沒有奇蹟發生。我的屁股在龍椅上坐酸了,痛了,我依舊不肯離開,最後,是念兒的哭鬧喚醒了我。
我和媚兒的孩子叫洛念,想念的念,我希望在媚兒回來時能從孩兒的名字中知道我是多麼想念她。
翌日,我依舊去上朝,我仍在幻想奇蹟能發生,上蒼卻拋棄了我,一次又一次讓我失望......我記不清我到底被打擊了多少次,當朝政因爲我的不務正業而荒廢,宮裡傳出各種流言時,我在龍椅上再也坐不下去,主動寫信讓皇兄回來主持大局。
媚兒,你是因爲知道以我現在的心境,根本當不了皇帝,纔不肯回來吧?還是說,你識破了我的計謀?
最終,我認識到,我的媚兒已經徹底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我終於有勇氣去媚兒的墓前祭拜。
天空飄着雪花,很冷,讓我想起了我與媚兒相遇的情形。早知結局是這樣,我當初就不該與她爭鋒相對,把她喜歡的花燈送到她的手上,她肯定會露出迷人的笑靨。就這樣,我的寢宮裡掛起各種各樣的花燈,我的寢宮弄得好似燈會般。
“父王,你幹嘛大晚上點那麼多燈,我都睡不着......”
念兒牙牙學語時不滿地嘟嘴問我。
“因爲這些花燈都是你娘喜歡的。”
掛上了,我就再捨不得扔掉,我的內心依舊在期盼,希望媚兒有一天能回來看一眼我爲她蒐集的花燈,每一盞都比我那晚踩碎的好看一百倍,媚兒,快回來吧,不然這些花燈都要壞掉了!
我擡頭看了眼冷月,曾經,我和媚兒依偎在窗前,看着這輪圓月,那時,抱着她,我覺的好似抱住了全世界,什麼都不再奢求,可是因爲她的離去,我失去了全世界。是她讓我變爲富有,也是她,讓我變的一無所有......
“父王,娘不在了,您必須要給我加倍的愛才行!”
五歲的念兒氣呼呼地跑到我的面前,伸出兩根手指。
“這是爲何?”
我捏了下念兒肉呼呼的臉頰。念兒越長越像媚兒,看着他,我時常會忍不住出神。希媚兒,這個女人,突兀地出現在我生命裡兩次,兩次我都沒能抓住她。之前,我因爲對皇權的執着,壓抑內心對她的情感,直到她的身體碎裂在我面前,我才驚覺自己已經愛上了她。
時光倒流到三年前,我依舊沒能好好把握,上蒼爲什麼不讓我早些想起一切,我也不會陰差陽錯地再次錯失。
“父王!”
念兒咬牙切齒地吼了起來,小手狠狠地拉扯着我的發,我總算把遊離的意識拉了回來。
“父王,您知不知道,每次看您這個樣子,念兒就好討厭娘!”
“這怎麼可以!” шшш▪ttКan▪¢O
我連忙出口,有些不悅地責備。
“你難道忘了你娘是如何忍着痛楚將你生下來的嗎?”
那是一場刻骨銘心的傷痛,在我的心頭留下了永遠都不能癒合的傷口。
“記得!父王說了不下千遍,可那又怎樣,早知道父王會因爲念兒的出生和孃的離去而痛楚一生,念兒寧願死去的是自己!”
念兒眼都紅了,溫熱的淚水從眼角大顆大顆地滾落。
“父王,您就不能爲了念兒振作起來嗎?娘既然選擇留下念兒,就是希望念兒能好好照顧父王,可是念兒無能,五年了,父王沒有一天開心,念兒好想用自己把娘換回來,嗚嗚嗚......”
念兒嚎啕大哭,眼淚好似流不盡般。
我的心驀地一痛。我都在做什麼?!因爲想念媚兒,忽略念兒的感受!念兒可是我和媚兒的孩兒啊,媚兒用性命換來的孩兒,我怎麼可以讓他哭地如此傷心!
我攥住念兒的手,下令。
“來人,把寢宮裡的花燈全部撤掉!”
念兒總算破涕爲笑。
我撤走花燈,不是因爲我打算徹底將媚兒遺忘,媚兒的笑容已經銘刻在我的心上,沒有那些東西,我依舊可以思念,我只是想更好地照顧我和媚兒的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