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淺靠在牀頭。
隨意晃盪着僅剩下的完好小腿。
周圍只剩下一片空蕩的寂靜,月光穿過窗檐,偷偷凝望着她模糊的影子。
她似陷入半夢半醒一般。
直到房門被從外推開,腳步聲隨之響起,嬰淺才擡起頭,懶洋洋地瞄過去一眼。
“王上,就算是奴婢也要睡覺的,您不至於讓我零零七吧?”
她隨口應付了一句。
卻連起身行禮的意思都沒有。
項煊亥不發一言,大步走到嬰淺身側,帶着凜冽的寒氣,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氣氛有些古怪。
嬰淺立刻坐直了腰,開始反思她又那裡做的不對,惹了暴君不高興。
難道是偷偷倒掉那些綠油油的飯菜的事,被發現了?
她深吸了口氣,搶在項煊亥發難之前,率先反省。
“我錯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那麼做了!”
只要嬰淺認錯的夠快。
斷頭臺就追不上她。
但嬰淺還沒緩下一口氣。
項煊亥忽然彎低了身。
他俊美的面容,在視線當中不斷放大。
那雙如同深淵般的黑眸,更是幽森無比,幾乎要將嬰淺的魂魄吸攝進去。
她下意識想要後退。
卻被項煊亥捏住了下頜。
彼此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縮減。
嬰淺再一次嗅到了好聞的檀香氣。
項煊亥喉結一滾。
他再次靠近。
眼看着就要吻上嬰淺的紅脣。
項煊亥忽然輕笑一聲,道:
“貼貼!”
嬰淺:“...又來是吧?”
“姐姐壞壞!”
方纔那些高冷莫測的神情陡然一轉,項煊亥委屈地皺起眉,半跪在嬰淺身側,下頜墊上她的膝蓋,他抿緊薄脣,可憐兮兮地說:
“沒有和小亥一起,饅頭。”
嬰淺嘆了口氣。
眼前這個只有六歲心智的小亥,可比那個暴君,要順眼的多。
她拍了拍項煊亥的頭,很沒誠意地解釋:
“抱歉,我受傷了。”
“受傷?”
項煊亥瞪大了眼。
一雙澄澈的黑眸定定注視着嬰淺。
其中的關懷才顯出苗頭,就立刻佔據了他所有的情緒。
注意到她小腿滲出的血跡,項煊亥連忙後退一步,也不敢再亂碰她,巨型犬一樣圍在一旁,滿面擔憂地問:
“痛痛?”
“也還好。”
嬰淺歪着頭,見項煊亥滿面的不忍心,她掐着食指尖,簡單比劃了一下。
“也就一點點痛吧。”
項煊亥低着頭,好一會兒才甕聲甕氣地道出一句:
“騙人。”
她臉色那麼差。
笑的也不如之前好看。
衣裳間沾了大片暗色的血污。
怎麼可能不會疼呢?
項煊亥挪進一步,擡手摸了摸嬰淺的臉。
觸感冰涼。
她分明就在他的身邊。
卻在忽然之間,莫名給了項煊亥一種,嬰淺很快就要離開的錯覺。
他連忙在身上翻找了起來,最後從懷裡摸出一個布包,獻寶似的遞到她面前。
“給姐姐。”
嬰淺接過一看,不禁怔了怔。
“饅頭?”
“嗯!”
項煊亥用力點了點頭,脣角蕩起一抹率真的弧度,他拽着嬰淺的袖子,昂着頭,輕聲同她說:
“上次見面那裡,找到的,全都給你!”
嬰淺握着布包,看到裡面裝着的兩個饅頭,既哭笑不得,又有幾分感動。
“哪有當王上的,吃個饅頭還要跑去偷的道理?”
“如果你還想要的話,我再去拿。”
項煊亥盯着她的小腿,嗓音越發沉悶。
“不想你再受傷了。”
指尖無意識收緊。
隔着布巾。
也在饅頭上留下了五個清晰的指痕。
嬰淺無意識晃了晃小腿,躲開項煊亥的視線,她低頭咬了一口饅頭,邊艱難地向下嚥着,邊低聲罵道:
“真難吃。”
項煊亥眨了眨眼。
黑眸浮起一層薄霧。
嬰淺嘆了口氣,將另一個塞進他嘴裡,面無表情地道;
“不過還是比那些綠色菜強,多謝你了。”
她已經好久沒吃過東西。
幹饅頭嚼在嘴裡,也多了些甜味。
項煊亥也跟着咬了一口饅頭,脣角掛着殘渣,笑得一臉傻氣。
“這要是讓其他人看見你這個樣子,可是要被嚇死的。”
嬰淺再次嘆了口氣。
爲項煊亥抹掉脣角的饅頭屑。
她正了神情,問;
“小亥,你一般都什麼時候,才能出現?”
項煊亥咬着饅頭,廢了點力氣,勉強明白了嬰淺的意思。
“睜開眼睛,天就已經很黑了。”
“所以,只能是晚上。”
嬰淺點了點頭,再次問:
“你來這裡的時候,有見過其他人嗎?”
項煊亥乖巧搖頭。
以一副滿懷驕傲的語氣,笑道:
“我一醒來,就來找姐姐啦!”
對於他的一系列行爲。
嬰淺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屬狗的跟蹤狂是吧。”
項煊亥聽不懂她的話,只跟着點頭。
“不過沒想到,暴君六歲的時候,居然是你這個樣子,不過確實比現在可愛多了。”
嬰淺擡起手,試探性地捏了捏項煊亥的俊臉。
還別說。
手感不錯的緊。
這人雖是個暴君,卻長着一副任誰,也挑不出瑕疵的好皮囊。
項煊亥不明嬰淺的意思,但還是任由被她捏臉,跟着笑得一臉傻氣。
“傻子。”
嬰淺勾起脣角。
沒在繼續捏他的臉。
項煊亥還同個流浪狗似的,半跪在她的牀前。
讓她有了一種方纔欺負了個沒頭沒腦的小朋友的錯覺,頗有些些負罪感。
但纔將他拽到身側,他順勢靠上嬰淺的肩頭,蹭了她兩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
“痛痛好點了嗎?
項煊亥雖幾乎整個人都黏在她的身上。
卻不敢有大動作。
連想去牽她的動作,都遲疑了好一會兒,他才宛如慢速播放一般,將手伸了過去。
項煊亥怕弄疼了嬰淺,不敢太用力,虛虛碰上她的小拇指,就已經心滿意足。
“嗯。”
嬰淺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猶豫了下,還是沒有躲開。
“抱歉,只能下一次陪你去玩了。”
“沒關係的,小亥...”
項煊亥的話還未說完。
門外忽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似有不少客人,在深夜到訪。
嬰淺皺起眉。
向着項煊亥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前,正要開口詢問,殿門外卻先一步的,傳來了女子溫柔的嗓音。
“敢問,王上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