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鍾靈毓秀的小少年。
比皇宮所有皇子公主加起來,都來的出衆的小皇弟。
此時孤身一人站在學堂外。
身上的衣袍已被落雪打的溼透,黑髮染了層白,一張臉凍得毫無血色,捧着書本的手指已是僵硬,那關節處的赤紅,刺的嬰淺一雙眼,都泛起了疼來。
這個時辰,他不該在學堂中,聽着太傅的教習嗎?
爲何會孤身一人,在外頭凍着?
嬰淺愣住了。
還不等她回過神來。
就聽一陣凌亂的動響,打學堂內部傳來。
門被從內推開。
最先踏出門的男子,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一身淺青蟒袍,眉眼生的凌厲傲慢,下巴揚的老高,他用眼角睨着夏侯璟,毫不留情的嗤笑一聲,譏諷道:
“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學堂,跟我們一同讀書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瞧着,可是晦氣的很吶。”
“八皇子說的是。”
給他身後,一身材矮小的男子奉承道:“近幾日,我連書都讀不下去,怕不就是因爲周圍有髒東西在,污了眼睛哦!”
“是該跟太傅說說了,我看這學堂人都夠多了,可不該再進來一個。”夏侯淵環抱着雙臂,看夏侯璟仍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皺眉道:“你但凡要些臉面,知情知趣點,就抓緊滾回你的破地兒去,以後莫要出門,免的髒了本皇子的眼!”
他陰沉着一張臉,聲音越來越重。
直將學堂中的其他人,也都吸引了過來。
夏侯連沂走出門,目光打夏侯璟身上繞了半圈,落到夏侯淵的身上,笑道:
“八皇弟這是在氣什麼呢?”
“五皇兄。”夏侯淵輕哼一聲,指着夏侯璟道:“還不是他!一個不詳的掃把星,非要過來湊熱鬧,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一個賤奴肚子裡的爬出來的,還想和我們相提並論!真是癡心妄想!”
他生母貴爲妃嬪。
孃家那頭的勢力也是不弱。
加上從小得皇上的喜歡,性情跋扈,平日裡其他皇子都會退讓三分,自然不會給夏侯璟留顏面。
夏侯連祁卻仍是神情淡淡。
“哦?八皇弟的意思,是不想讓十七皇弟來學堂了?”
“不是不想。”夏侯淵揹負雙手,傲然道:“是他不配!”
他一語定論。
渾然沒將夏侯璟,放在與自己相同的地位當中。
夏侯連沂脣角噙笑,仿是覺察到了什麼頗有趣味的事兒一般,道:
“那不如,讓太傅來決斷吧。”
“太傅?”夏侯淵皺起眉,不悅道:“他能決斷個什麼?”
“畢竟是我們的太傅。”夏侯連沂像是毫不在意他的無禮,輕聲道:“之前太傅不是誇讚,說十七皇弟在文采一路,頗有天賦。不如你就同他比一比,若是你贏了,那十七皇弟,以後就是想來,怕是也不好意思了。”
“和他比試?”
夏侯淵正欲拒絕。
他可是千尊萬貴的殿下,和夏侯璟這個不祥之人,說是千差萬別也不爲過。
哪裡能做這自降身份的事兒。
可轉念一想,夏侯連沂會如此,怕不是也想趕走夏侯璟。
他纔讀了幾天的書。
怎能比的過夏侯淵這麼多年的學問。
這勝負,已經送在了眼前。
能讓夏侯璟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及和他們的區別,似乎也是不錯。
夏侯淵輕笑一聲。
反正他今個有空閒,正好跟着他玩玩!
“好啊,我答應了,但是他可不一定會答應啊。”
他斜眼去看夏侯璟。
少年合上了書,一雙毫無溫度的眼定定看着夏侯淵。
不知怎的。
夏侯淵竟然感受到了一陣莫名的心驚。
好像看着他的,不是個被皇宮所有人排擠的小少年,而是一頭兇狠的惡獸。
隨時都有可能衝破欄杆,從他的身上,咬下一大塊肉來。
這慌亂感,只瞬間晃過。
他很快反應過來。
又是一陣莫名。
他會怕這小小的夏侯璟?
開什麼玩笑!
夏侯淵沉下臉,看着夏侯璟的眼裡,滿是不善。
“我答應。”
在外面凍了太久,夏侯璟的嗓音有些沙啞,添了幾分不符年紀的冷冽和沉穩。
他沒有拒絕。
也不會拒絕。
輸贏如何,他心裡早有定奪。
然而這份自信,在夏侯淵看來,可是頗爲狂妄。
他又是笑了,譏諷道:
“我看你,連字都不認識幾個,還想和我較量,膽子倒是不小。本皇子今個就好好教導教導你,什麼是規矩!”
夏侯淵轉身重回學堂。
那矮個男子,自然也忙隨了上去。
臨進門前,還不忘瞪了夏侯璟一眼。
顯然是厭煩他的不識趣。
夏侯淵可是皇上最爲看好的皇子之一。
還想和他最對?
怕是瘋了不成。
給他看來,夏侯璟就該乖乖的跪下認錯。
然後滾到夏侯淵永遠都看不到的地兒。
省的他心煩。
還比試?
能贏就有鬼了。
不自量力!
矮小男子刻意甩起了袍袖,勁風掃過夏侯璟的面頰,帶來一陣清晰的刺痛。
他卻仍是面無表情。
甚至連眼都未眨一下。
夏侯連沂倒是對夏侯璟感了興趣,多看了他兩眼,纔回去學堂。
夏侯璟也跟着進了門。
與此同時,嬰淺也動了。
她走到方纔夏侯璟站的位置,透過窗,看向學堂內部。
在這處,能清晰的聽見看到,學堂當中的種種。
她的小少年,莫不是這段時日裡,都是這般度過的。
嬰淺卻毫無所知。
夏侯璟每日回去,在她面前,都是不漏半分痕跡。
渾然沒提起過,學堂當中受到的欺辱。
嬰淺嘆着氣,她纔在外站了這麼一小會兒,就全身發麻。
夏侯璟到底是怎麼熬過去的?
他怎麼能這麼懂事?
她的一顆心,都要融化掉了。
只剩下對夏侯璟的疼惜。
這次比試,不管是輸是贏,她都得想個辦法了。
嬰淺並非是對夏侯璟沒信心。
只是他進學堂的時間太短,和夏侯淵比起來,不知弱了多少根基。
若是等上一年都好。
此時怎能相比?
但若是輸了,夏侯璟又該如何?
嬰淺揉着額角,思索片刻,心裡頭忽然生出個主意來。
也許,夏侯璟並不需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