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應聲。
孤身蜷在角落裡的人影,仿是睡着了一般。
他低垂着頭。
沾了滿身的血污。
看不清模樣。
“死了?”
“不會吧?”
“我可是放棄了那羣沒良心的,特地過來找你的。”
嬰淺嘴裡嘀咕着,一手捏着消防斧,預備着隨時砍掉他的頭,另一隻手緩緩伸了出去。
她只想看看,這人還剩下多少氣。
還能不能撐住,回答她的幾個問題。
但在嬰淺的手距離那人影,還剩下十幾釐米的距離時。
他忽然擡起了頭。
在一片寂靜的黑暗當中。
嬰淺看到了一雙,比深淵更加漆黑的眼眸。
在那雙眼中,她找不到任何情緒。
除了空洞之外,只有一片哀默的死寂。
這不該是一雙活人擁有的眼睛。
卻又沒有那些喪屍的瘋狂。
他只是盯着嬰淺。
蒼白的薄脣顫了顫。
然後道:
“...滾。”
“哎呦!”
比起說髒話,嬰淺可就不困了。
她立刻挽起袖子。
本想給他親自教學一番,中華文字究竟能有多博大精深。
但話還沒說出來。
就看那人再次閉上眼,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嬰淺張了張嘴。
別吧。
她還沒罵回去呢!
這就昏了,也太不遵守祖安的規矩了。
嬰淺蹲下身,湊的近了些,去看他的模樣。
她原本還以爲,這兇巴巴的人,會是個多滿臉橫肉的長相。
卻沒想到。
竟是個少年。
而且還是那種...
美少年。
他瞧着也就十七八歲。
即使是沾了滿臉的血污,仍能看出他俊秀的輪廓。
天生了一副清冷疏離的好面貌,鼻樑高挺,薄脣的形狀極爲完美,領口處露出的肌膚,甚至比嬰淺還要白上幾分。
他處在昏睡當中,但顯然睡得並不安穩,鴉羽一般的長睫不安的顫動着,呼吸也越發的急促。
嬰淺的目光,沿着他的臉一路下滑。
最後落到他的手腕。
一道清晰的傷口,顯露在少年的手腕處。
仿是被什麼東西咬到了一般。
皮肉向外翻卷,傷口極爲猙獰,邊緣已經隱隱見了些詭異的幽黑色。
“這是被喪屍咬了啊,就是不知道多久纔會變成喪屍?”
嬰淺嘆了口氣。
想着之前偷聽壯漢趙佳秋他們之間的交談。
估摸這少年,是沒多少的時間了。
在他變成喪屍之前。
她得趕緊溜才行。
嬰淺剛要動身,系統的聲響忽然亮在腦中。
【宿主這就走了嗎?】
“不然呢?”
嬰淺扛起消防斧,隨口道:
“留在這裡,給他當變成喪屍之後的第一頓早餐嗎?”
【可是...】
系統的電子音頓了頓。
等到嬰淺都要走到門口,才扭扭捏捏地道:
【宿主,萬一這個人,他是男主呢?】
嬰淺的腳步頓住了。
她緩緩回過頭。
看了一眼蜷在角落裡,只剩下一口氣的少年。
她深吸了口氣,問:
“他是男主?”
【人家也不知道啦!】
系統嬌滴滴的應了一聲,電子音越發的羞澀起來。
【只是說萬一,畢竟也檢測不出來,好像又出故障了呢,哎嘿嘿!】
“你嘿嘿你媽呢?”
嬰淺嘆着氣。
她已經生不出什麼氣了。
對這個不靠譜的系統,早就習以爲常。
“你不要告訴我,我還要給他兌換個什麼東西,來救他的命吧?”
嬰淺重新回到少年的身邊,歪着頭,一臉無奈的盯着他瞧。
“給楚辭治手的黑玉斷續膏,可就花了我二百積分,你還想騙我花積分?”
她雖然通關了上個世界。
但在臨走之前。
兌換了一份口服版的黑玉斷續膏,偷偷餵給了楚辭。
嬰淺現在的積分,只有兩千五百二十。
要是再兌換點什麼出來。
她這個世界,又要白忙了。
嬰淺是一百個不情願,摸着消防斧,都想不如干脆點,一斧頭瞭解這少年算了。
【那個...】
系統磨蹭了一會,悄悄地道:
【雖然是有解毒劑,但是具體可不可以治療喪屍病毒,不太確定呢...】
嬰淺:“?”
她都要氣笑了。
也就是說,即使她兌換了解毒劑,也不一定能救活這個少年。
那這算是什麼?
慈善?
打水漂可還能聽個響呢!
“不換!”
嬰淺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以她的善良程度。
最多在少年屍變之後,砍掉他的腦袋,然後再默哀個三秒鐘。
再多就不行了。
她比較忙。
【宿主真的不換嘛?他要死了哎。】
“要是再花積分的話,我才真的要死了。”
嬰淺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她再次起了身。
然後向着門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但餘光偶然掃過角落,嬰淺卻是一愣。
似乎是她來來回回的折騰。
驚醒了少年。
他再次睜開了眼。
那雙空洞死寂的黑眸,正在靜靜凝望着嬰淺。
“你醒了?”
嬰淺抄起消防斧,一臉和善地問:
“先說一句好聽的,不然老子一斧頭砍死你。”
系統:【?】
少年低咳了一聲,從口中吐出暗紅色的血塊,他再次閉上眼,過了一會兒,纔有沙啞的嗓音響起。
“離開這裡。”
“你要變成喪屍了。”
嬰淺哪裡會聽他的話,自顧自地彎了腰,道:
“有什麼遺言嗎?”
少年瞥了她一眼。
“沒有。”
“那你喜歡消防斧,還是...”嬰淺左右張望了一圈,抄起一根棒球棍,在少年眼前晃了晃,“棒球棍?”
生怕少年理解不上去。
嬰淺貼心的解釋道:
“你長的挺好看,用棒球棍的話,整個腦袋都要爛掉了。我建議還是消防斧,斬斷脖子,留個漂漂亮亮的頭,怎麼樣?”
少年估計,是從來沒見過嬰淺這樣的人。
知道他要變成喪屍,還繼續留在這裡。
話又多的不行。
“向東走。”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許是真的要撐不住了,呼吸越發的急促,每出口一個字,就要咳上幾聲。
“那裡...有幸存者。”
只這一句話。
少年卻好像花費了所有積攢的力量一般。
他低低喘着粗氣,將身體蜷緊了些,露出腰間綁着的登山繩。
嬰淺皺起眉。
“你這是...”
他的話還沒問完。
少年突然捂住了心口,像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一般,他的喘息更爲焦灼。
更多的血液,沿着他的脣角滑落。
有血液的甜腥味,在空氣當中蔓開。
他看上去,簡直如同一個瀕死的小動物。
嬰淺正要上前。
少年卻猛地擡起頭,衝着嬰淺低吼道: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