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戚舟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不過是尋常南方家裡的幾味小菜,稱不上是大魚大肉,但對黎未晞這樣家庭的人來說,吃這些已經算是奢侈了。
但若換做他平日,他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不過苦日子過多了,他什麼都能嚥下去。這又不是什麼吃不得的東西,不就是廉價了些,他可不是京城那些嬌滴滴的世家女。
黎未晞夾了一筷子菜放在戚舟碗裡,催促他快點吃,早些回去。戚舟嚐了嚐,發現他碗裡的菜,居然比平日裡吃要更加可口些。
有點甜味。
***
走到茶園時,黎未晞看見遠處臨近家的地方有嫋嫋的白煙升起。這不像是做飯時的炊煙,而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有點像是……
那個詞剛從她腦海裡跳出來,就被她壓下去了。她的臉色變了變,那不祥的預感令她的心都快跳了出來。
“我們快點回去……”她走路都帶着些小跑。
不對勁。這煙真的不對勁。
接下來的路,本還要走上兩刻鐘。但在連走帶跑的情況下,只走了一刻鐘多一點就到了村莊門口。
黎未晞邁不動一步了。
濃煙滾滾,火星四射,刺鼻的煙味薰的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空氣中的溫度滾燙的嚇人,她還沒有靠近,便覺得那淬了火星的煙在灼燒她的眉毛,嚇得她連忙退回了步子。
然而她幾乎是同一時刻丟了籃子衝進村莊:“爹——娘——大哥二哥——”
喊聲撕心裂肺。
戚舟從未看過這種模樣的黎未晞。
她猶如癲狂,不要命一樣衝進茫茫火海之中,奔向她的屋子。屋子早就被燒爛了,哪裡辨認得出原本的模樣來。這會兒不但是濃煙,還有那夾雜在濃煙之中的血腥味,也接連闖出。
兩具屍體,衣衫都被燒爛了。
戚舟趕到之時,黎未晞抱着幾本書,蹲在兩坨焦黑邊上哭。她的四周都是火,火都快要燒到她身上來了,她卻置若罔聞,彷彿世界在她眼裡不復存在了般,一心只有在哭泣。
“爹爹,孃親……”
整個村子都被火燒了。她找遍了,大哥二哥不知下落,這裡只有爹孃都屍體。而且,村子裡再無活人。她去集市倖免於難,但收拾東西的父母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了……
這樣的行事風格,戚舟實在是太過熟悉了,那始作俑者在他腦海裡早就有了答案。
他俯下身,輕輕攬住黎未晞,給這從未經歷過災難的姑娘自己能給予的慰藉,“阿晞,我們走,好嗎?這裡太危險了。”
黎未晞仍在哭:“爹孃都在這,我不要走……”
“你要活着,”他的語氣堅定,“你是幸運的,所以你更要活着,不能辜負這條命。”
黎未晞沉默了下去,哭聲漸漸散了些,但仍然遲遲未動。
最終,戚舟嘆了口氣,說道:“得罪了。”
他直接抱起黎未晞就走——不,不能把“抱”這個溫柔的字用在他身上,他應當是直接扛着走的,簡單又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