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芬重男輕女的事在整個村裡都是出了名的。
她家閨女小時候過的什麼日子大傢伙也不是不知道。
不過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大傢伙也不好說什麼,可是現在閨女都死了,還把屍體給賣了,這有些人就覺得這乾的可不是什麼人事了,也就忍不住在背後說上那麼幾句。
別人的想法李玉芬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急匆匆地跑到了羅家,想着剛纔蘇明軍到底看到了什麼,嚇成那副模樣。
等到了門口,或許是有些心虛,李玉芬不自覺地擡頭看了一眼,見豔陽高照,纔算是鬆了口氣。
院門沒鎖,她敲了敲,隨後不知道想到什麼,見沒人應,也不敲門了,輕輕推開門,看了一眼沒人,就徑直往裡走去。
李玉芬想法也很簡單,她想趁着沒人進去看看,羅家買了自己那死丫頭的屍體到底幹嘛用了。
等李玉芬悄悄進門時,蘇餘正好在房間。
她對着鏡子裡的臉看了半天。
雖然自己已經習慣這模樣了,羅家父子倆也不在意,可是村裡的別人看着會害怕呀。
正愁着自己要怎麼才能出去見人時,蘇餘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了動靜。
一想起來辛朗出門前跟自己說過,今天要晚上才能回來,蘇餘的心裡突然咯噔一下。
難道是進賊了?
這光天化日的,不至於吧?
蘇餘沒出聲,手裡揣上了桌上的花瓶,把裡頭的花拿了出來放好,就下樓了。
這花瓶還是前兩天辛朗帶回來的,他說現在城裡的小姑娘都喜歡些花花草草,於是買了個花瓶回來,裡頭還帶了一把野菊花。
看着挺木訥的一個人,倒是有些浪漫的天分。
想到這,蘇餘臉頰有些發燙,她趕緊甩了甩腦袋。
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等下了樓,並沒有發現有人在堂屋。
按理說要是客人,該喊幾聲,可現在......
十有八九是賊。
原本想出去喊人幫忙,可是蘇餘轉念一想,自己這要是走了,不說要解釋一通自己爲什麼沒有死這件事,萬一要是賊趁這時候把東西都偷走了,那可得不償失。
經歷過那麼多個世界的蘇餘想了想,反正自己就算遇到綁匪都不會死,還會怕這樣的一個小賊?
這麼想着,蘇餘的膽子就大了起來。
就算是賊,那也是村裡人,自己這個已經對外宣佈死亡了的人,打不死對方也能嚇死對方。
隨後,循着聲音,蘇餘一路來到了辛朗的房間門口。
好傢伙,這賊膽子可真大,大白天的偷到人家屋裡去了。
手裡緊緊攥着花瓶,蘇餘站在門口,就等着那人出來之後,好給他來個猝不及防的迎面打擊。
屋裡。
李玉芬轉了好幾圈都沒看見有屍體,心裡還奇怪的嘀咕着,到底羅家把人藏哪了?
正轉身準備出去,卻忽然感覺一道黑影襲來。
隨即腦門一痛,李玉芬尖叫出聲:“哎喲!”
一看是個女人,而且因爲自己力道小了,也沒把人砸暈,蘇餘也一退三尺遠。
李玉芬擡起頭,在一眼看見眼前打了自己那人後,原本還沒事的她楞楞地呆了幾秒之後,一口氣沒喘過來,暈了過去。
蘇餘手裡握着花瓶,心裡想着,自己不至於那麼恐怖吧?
一瓶子砸下去人沒暈,結果反倒是被嚇暈了?
不過等蘇餘看清了地上暈倒的婦女後,才明白過來。
原來是原主的母親,這就說得過去了。
之間雖然沒見過,但從那些話和原主的記憶裡就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過能被嚇暈過去,也是真的心虛吶。
不過現在好了,人暈了,蘇餘也不知道她來幹嘛,只能把人綁了起來,然後出了門。
出門找個證人,省得待會人醒了還賴在自己頭上。
蘇餘麻利的動作,讓系統都忍不住咂舌。
宿主越來越有當土匪的潛質了。
頂着大太陽,蘇餘憑藉着記憶往村長家走。
畢竟前面幾個世界都挺魔幻的,忽然來到這個回到瞭解放前的村子裡,蘇餘還是有些不習慣。
這時大概是都吃過午飯不久,幹活的人都選在下午太陽沒那麼毒辣的時候,現在大多都在家裡歇着。
等到了村長門口,蘇餘探着頭在門口喊道:“忠伯伯!”
李忠正在屋裡逗着小孫子,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喊,便把纔剛滿月的小孫子遞給媳婦走了出去。
“誰啊?”李忠邊走便問着。
現在大中午的,也不讓人閒着了。
李忠雖然是村長,但不過也才五十來歲,村子地處偏遠,平時也沒什麼事,兒子生的小孫子剛滿月,正是含飴弄孫的時候,忽然被人找,李忠語氣都帶上了一絲不耐煩。
可是沒等他來得及發火,心裡那一點點還沒來得及升起的怒氣就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涼水,透心涼。
蘇餘見李忠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知道他是被自己嚇着了,連忙揚起了自認爲最和氣的笑臉走上前:“忠伯伯,您吃晌午了嗎?”
眼前少女笑靨如花,可李忠卻不敢答應。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熱辣辣的日頭,又揉了揉眼睛,隨後才磕磕巴巴地開了口,“閨女啊,伯伯知道你死的冤,可是那畢竟是你的家事,伯伯也不好多管吶,你有怨氣也不能在這大晌午的出來,萬一傷了魂魄,你回去吧,晚點伯伯去找你娘,讓她給你多燒點紙錢,去給你道歉啊!”
李忠苦着臉,雙手合十衝着蘇餘不住地說着。
這一幕讓蘇餘都忍不住苦笑起來。
原來無論老少都是怕鬼的啊。
“忠伯伯,我不是鬼,我沒死。”蘇餘笑着上前一步,對李忠伸出胳膊:“不信的話您捏捏?”
李忠退後一步。
不敢。
蘇餘哭笑不得。
隨後她低頭一看,便指着地上道:“忠伯伯,您看啊,地上那不是我的影子呢麼,鬼沒有影子,我有啊。”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時李忠才稍微放下心,但卻依然不敢靠近,忐忑着問道:“那你的臉?”
烏黑烏黑的,像極了死人。
“我那天是喝了藥沒錯,但沒死成,現在毒還沒完全散盡,所以臉就長這樣了。”
這是蘇餘能給出的最合理的解釋了。
李忠聽了之後,像是相信了,放下心來。
這半個月村裡人都在說怎麼屍體不見下葬也沒聞着有臭味,原來是人還活着啊。
“那你咋沒出門,也沒去醫院瞧瞧?”
知道蘇餘是人不是鬼,李忠自然是不害怕了,也是可憐這個孩子,語氣裡也帶上了關心。
“喝了藥,人還暈暈乎乎的,在羅大哥家裡休息呢,準備等着好些了再去檢查。”
此時的蘇餘覺得自己口才還算不錯,竟然該圓的都圓上了。
“那你現在......”
寒暄了片刻,李忠纔想起來蘇餘是來找自己的。
“哦,我本來是在休息的,羅家伯伯和羅大哥都不在家,我聽見有動靜,就下樓看了,羅大哥房間裡有人,我害怕,就拿了個花瓶,不小心把人給打暈了。”
蘇餘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同時也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一聽這話,李忠臉一黑。
“走,你別怕,我這就去喊人跟你一塊去。”
急忙忙的,也沒來得及等蘇餘說被打暈的是誰。
蘇餘見他走得快,只能跟上。
長源村不說多富裕,但是村子裡的人品行都挺好,從來沒出過什麼小偷小摸的,李忠現在想知道,到底是誰在給他的老臉抹黑,幹出這樣的事來。
李忠不愧是村長,號召力還是很強的,到了村長辦公室裡喇叭一喊,不一會,就來了好幾個後生。
同樣的,幾個後生在見到李忠身後的蘇餘時,同樣嚇得想要轉身就跑,在李忠解釋後,才鬆了口氣。
隨後,幾人跟着蘇餘往羅家走去。
到了院子裡,李玉芬還沒醒。
大家看着腦門上腫了個包,又被綁得嚴嚴實實的李玉芬,愣住了。
原本還以爲是什麼惡賊,幾人手裡都拿着傢伙,可是現在......
場面一度陷入了尷尬。
蘇餘上前一步:“忠伯伯,就是她。”
李忠:......
“蘇丫頭,這是你娘。”
“忠伯伯,我已經被她五萬塊賣給了羅大哥,所以現在她和我沒關係了,而且剛纔她進來被我發現了之後還想打我呢。”
反正現在人已經暈了,也沒人看到當時的場景,所以現在蘇餘怎麼說都行。
蘇餘這話,讓在場的人都沒辦法反駁。
是啊,五萬塊賣掉了親閨女的屍體,這事情做出來真的有夠缺德的。
“那蘇丫頭,你現在決定怎麼辦?”
李忠毫不猶豫的,就站在了蘇餘這邊。
“沒有,我就是想讓忠伯伯你們給我做個見證,我怕她醒來之後訛我。”
蘇餘這樣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畢竟李玉芬的爲人大傢伙都知道。
還沒等蘇餘說完呢,地上躺着的人就悠悠轉醒了。
李玉芬先是一愣,隨後記憶回籠,想起了自己暈倒之前的事。
她驀地瞪大了眼睛,一擡頭,又看見了蘇餘。
還沒等李忠開口問她爲什麼跑到人家屋裡去翻東西,就聽見嚇得不清的李玉芬扯着嗓子罵了起來。
“你這個賠錢貨!死了還敢嚇唬老孃啊!你以爲老孃會怕你?我跟你說,活着你得聽我的,死了也跑不掉!”
噼裡啪啦一通罵,都不用蘇餘煽風點火了,李忠瞬間黑下了臉。
這當着自己的面還罵得這麼難聽,這在李忠看來完全就是不給他面子。
他好歹是個村長,剛纔自己還說了要護着這丫頭,結果頭都沒轉呢,人就被罵成這樣。
“李玉芬,夠了!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這時,李玉芬才發現,屋裡不止有自己和蘇餘。
“村、村長?”
後來發現除了村長,還有幾個後生,這讓李玉芬一下子漲紅了臉。
自己一把年紀的人了,這模樣被小輩的看見,老臉都沒法擱了。
“哼,你還認識人呢?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瘋了,大白天的什麼鬼不鬼的,淨在那說胡話。”
李忠沉着臉,彷彿忘記了剛纔自己見到蘇餘時的所作所爲。
“可是——”剛想要反駁的李玉芬像是想起了什麼,問:“村長你也能看見這死丫頭?!”
“我又沒瞎,自然是能看見的!”
一聽這話,李玉芬火氣更大了,原本想要爬起來,隨後才發現自己的手被反綁在身後,綁得結結實實的。
“你這死丫頭!你就沒安好心!”
氣急了的李玉芬張口就罵。“你這是想造反吶!沒死你裝神弄鬼的!你還敢打老孃!看老孃待會怎麼收拾你!”
知道蘇餘不是鬼之後,李玉芬更有底氣了。
“哼!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李忠聽她罵得難聽,剛纔還猶豫着怎麼處理,現在完全不糾結了。
這女人在自己面前都這麼囂張,可見平時這丫頭過得多難。
自己好歹是個長輩,難道就任由這孩子被欺負?
那自己這臉面還往哪裡擱?
“村長,我教訓我家這死丫頭,您別管。”李玉芬瞪了蘇餘一眼:“賠錢貨!你還不快給我把繩子解開!看我待會怎麼收拾你!”
聽着女人的叫罵,蘇餘也沒反駁,而是委屈得往李忠身後躲了躲:“忠伯伯,我不是故意的,我剛纔真的以爲屋裡進賊了。”
“丫頭你別怕,我在這呢,她不敢把你怎麼着!”
見小丫頭嚇成這樣,李忠覺得李玉芬是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他沉下臉:“李玉芬,你可別嚇唬孩子了,現在我倒是要問問你,你這趁人家羅老哥不在家,偷摸的溜到人家屋裡來是準備幹嘛?!”
這一問,李玉芬纔算是回過神來。
想起來自己現在還在羅家。
她支支吾吾地,腦子裡轉了個彎。
自己總不能說是來看看這死丫頭的屍體的吧?
但也不能說是來找羅鰥夫的。
自己一個寡婦,對面一個鰥夫,這說出去像什麼話。
就在她猶豫的這會,院子裡忽然傳來了聲音。
羅家父子回來了。
“怎麼回事?”
因爲擔心蘇餘一個人在家,羅辛朗趕緊把手裡的活幹完之後就趕了回來。
一進門,見屋裡那麼麼多人,蘇餘站在李忠身後還一臉委屈的模樣,便把臉一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