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思言微微擰眉。像是在不滿意謝琅琊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
“自然。”臨思言淡聲道,“這對你、對謝家而言都很重要。”
尤其是對你。畢竟宋奈會因此幫你奪權,成功扳倒我在謝家,在臨界點的統治。
不過謝琅琊顯然不會知道這些。
謝琅琊把手裡的棉花捏做一團,朝臨思言笑了,露出了有些尖利的小犬牙:“那你如願了,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謝琅琊拉着一臉懵的宋奈,怒氣衝衝地走了。
傅星熠看着臨思言一臉滿意的表情走回來,一直冷冷淡淡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種忍俊不禁的表情來。
他意識到自己臉上多出來這樣的神情,一時間居然有些怔愣,從小到大,他就是一個沒什麼表情的人,情緒上就是一個被提前輸入好了指令的機器人,一舉一動平淡無趣。
但自從遇見了臨思言,他臉上開始出現了許多無師自通的表情。
他也感到奇怪,臨思言是和他一樣的仿真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屬於人的色彩呢?這種色彩是有溫度的,讓傅星熠不自覺地就想要靠近。
手術室的門開了,傅海川被推了出來。他面色慘白,仍然在昏迷中。
醫生囑咐道:“病人手術很成功,這幾天可能要幸苦一下家人照看一下,等創口長好了再下地運動。”
傅星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好歹脫離了危險,他回頭對臨思言道:“U盤你先拿回去吧,過幾天我們再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做。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他難得憋出來一句關心的話,可是對方似乎並沒有感覺到。
臨思言沒有多說什麼,說了句等傅海川醒來自己再過來當面感謝他後就起身離開了。
雖然她很感激傅海川救了她,但對這個隱瞞身份在自己手下幹了這麼久的人顯然還是有所疑慮的,也準備趁這個機會暗地裡去調查一下。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着,自從謝琅琊上次和宋奈在臨思言面前“高調”了一把後,他倒是對宋奈態度好了許多,至少兩個人看起來再也沒有那種強湊在一起的彆扭感了。
但是宋奈還是對謝琅琊神神叨叨的舉動頗有微詞,比如他經常一個人在實驗做完後對着空氣念念叨叨。
什麼“如你所願”,“談個戀愛有什麼了不起”,“你憑什麼看不上我”之類的……總之就是青春期少男心事直播,聽得宋奈直起雞皮疙瘩。
宋奈真的是迫不及待結束和謝琅琊這段莫名其妙的關係了,她不止一次和謝琅琊提到去臨界點核心實驗室參觀的事,想讓他早一點兌現諾言。
但謝琅琊礙於臨思言這幾天都待在實驗室裡不出來,也不敢公然帶宋奈進去。畢竟這裡可是臨界點的核心地帶,非主要科研人員都是不允許靠近的。
他暗地裡也有些隱隱約約的後悔自己曾經誇下的海口。
宋奈見謝琅琊一直避開話題不談,也有些不高興,撇撇嘴嘟囔道:“你怎麼什麼都藏着掖着啊,蕭學長就不會這樣……難怪臨姐姐更喜歡他一點……”
謝琅琊現在最聽不得別人在他面前提蕭斂,更別說還是拿自己和蕭斂在臨思言面前作比較了,當即就炸毛了:“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不就是去個實驗室嗎?今天就去!”
謝琅琊也是個說做就做,絕不拖沓的人,下午放了學就帶着宋奈去了臨界點。
剛到的時候他還是有一些心虛的,但路過臨思言辦公室的時候,他驚奇地發現,今天臨思言居然不在。
而那個討人厭的林海還在醫院躺着,也沒有人在他面前一臉假笑“公報私仇”地攔着他。
謝琅琊鬆了一口氣,偷偷進了臨思言的辦公室拿出了實驗室的門禁卡,出來後小心地和宋奈做了個跟上的手勢,低聲道:“快點,一會兒臨思言回來了我們都得玩完兒!”
兩人偷偷摸摸地溜進了臨界點中心的實驗室,有了門禁卡的謝琅琊,加上謝小少爺的身份加持,暢通無阻地帶着宋奈進入了那間兩人都向往已久的科研聖地。
有些出乎二人意料的是,這裡並沒有太多的項目展示,或者是科研作業臺,更不用說什麼人工智能機密了。
這一巨大的落差讓兩個人都有些回不過神兒來。
反而是中央一個巨大的沙盤,幾乎佔據整個實驗室四分之三的空間,只留旁邊狹窄的通道供人行走。
沙盤裡頭是城市街道的微觀模型,樓宇,樹木,天橋,道路;仔細看看,許多的地標性建築很不加掩飾地表明瞭,這就是微縮的X市。
宋奈湊得近了一點去看,卻被驚得後退了一步,甚至發出了不小的一聲尖叫:“啊!”
謝琅琊正在觀察周圍的環境,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差點沒吵聾了,他不耐煩道:“幹什麼一驚一乍的——”
話還沒說完,謝琅琊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個沙盤上的細節,面上也不可抑制地出現了驚訝的表情——這些小巧的建築上,街道里,無一不被一半是人類的外皮,一半是裸露的金屬機器構成的“人”所佔據。
這一幕若是讓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見了,能直接暈過去。
這些“半人半機器”的生物,在X市的微縮景觀裡極爲有秩序地生活着,雖然都是在循環重複着一樣的事,但都完成得極其出色,有一種詭異的“程序化”和“機械化”的和諧感。
宋奈壓制住有些恐懼又有些好奇的聲線,小聲問道:“謝學長,這些,這些是機器人嗎?爲什麼臨姐姐會把這些東西放在覈心實驗室啊,看着瘮得慌……”
謝琅琊沒有說話,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這些似人非人的東西,隱隱約約覺得腦海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破土而出。
他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似乎想起來幼時自己因爲一點小錯被父親扔進黑暗閣樓時,他那恨鐵不成鋼得近乎有點瘋魔的話:“你要是個機器人我就可以隨意改造你了,也不用這麼操心!”
在謝無的心裡,從來沒有把他當作兒子,甚至說是一個人來看吧。
他只喜歡順着自己心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