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大概是剛從行政樓彙報任務出來,身上還穿着迷彩服。
周燃看了眼他的領章,是和自己平級的。
原來是升軍銜了,難怪。周燃不以爲意,平靜地說:“好啊。”
眼看王偉那打着寒暄名義的諷刺沒有停止的意思,臨思言先不耐煩了。
她輕輕拉了下週燃的衣角,有些暗示意味地說:“周燃。”
王偉彷彿這纔看到她,笑道:“失禮失禮,看到周隊平安無事我太高興了,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王偉,黑營五隊特戰大隊的副隊長,周隊,這位是?”
周燃看了看眼中寫滿催促的臨思言,微微一笑:“你可以去問問老李,他認識。”
說完,也不等王偉反應,周燃便晃悠悠地走了,臨思言提步跟上,一邊還回頭冷冷地瞥了王偉一眼。
兩人的身影很快遠去,王偉站在原地,狠狠地磨了磨後槽牙。
白天他從內部人員那裡得到消息,出於某個原因,周燃自願銷燬當初帶走的兩份名單。
這樣一來,他當初參與情報買賣,以及瞞報任務中抓捕的敵方人數,將小部分人送去進行實驗的事,等於失去了直接證據。
趙荃私下參與異形病毒研究和人體實驗,導致白營黑營幾近全滅的事,自有白營掌權的人幫忙壓着,按理說,他應該已經高枕無憂,不用擔心了。
但這遠遠不夠,他一開始想毀掉的,就不止是那兩份名單,否則也不會鋌而走險,在聯邦的眼皮底下安排一場人爲的車禍,想要置周燃於死地。
誰能想到周燃竟然逃出去了,而且竟然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簡直陰魂不散!
只要周燃捏着他的把柄一天,王偉就坐立難安。
自己未來的光明大道上,周燃就是那塊礙眼的擋路石。
不過一次意外失敗,總不會第二次也失敗吧?
王偉冷笑一聲,隨即陰沉着臉邁開步子,身影漸漸融入陰影中。
臨思言又回頭看了眼,確認王偉已經消失在視野中,才問周燃:“他是誰?”
“人家不是自我介紹了嗎,副隊長。”周燃找了個偏僻的涼亭坐下,摸出從劉豪那兒分來的半包煙,美滋滋地抽了起來,“以前黑營基地的。”
“不是問這個。”臨思言不滿地看着他。
王偉誣陷他那點破事兒,不說李維了,連劉豪和關越庭都知道,告訴臨思言也沒什麼。
周燃尋思着,便說得詳細了些:“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道不同不相爲謀吧,有些矛盾也不是突然冒出來的,都是日積月累。”
“後來發生了某件事,這個涉及機密,不能說。總之就是他幹了幾件蠢事,被我發現了,唔,就那樣了。”
周燃說得含糊,一個是因爲確實涉及機密。
另一個也實在是覺得這些事沒什麼好說的,他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反正已經是今天這個結果了,老糾結過去沒什麼意義。
情報買賣姑且不談,人體實驗絕不可能是趙荃憑一己之力搞出來的。
背後涉及到了軍方內部不同勢力的博弈,所以當初周燃早早就把消息透露給了李昭公。
臨思言卻是一點就透。她本來就對周燃突然退役的原因抱着懷疑,結合剛剛王偉那小人做派,再猛然回憶起當初第一次見到劉豪時,對方說的話——
“怎麼就被王偉給誣陷進去了”。
誣陷?
周燃正飯後一根菸快活似神仙,就見臨思言唰地站起身,一聲不吭就往外走。
“哎哎,幹嘛去?”周燃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人都走沒影兒了。”
臨思言是覺得這個王偉肯定不簡單,說不定他背後的人就是她一直要找的那個呢?
“回來回來,忘了自己還在觀察期啊,別鬧。”周燃咬着菸屁股,雙手扶在臨思言肩上,把人按回椅子上坐下,“嚴刑逼供要關禁閉的。”
周燃可以不把王偉當回事兒,臨思言卻不行。
她被周燃攔了一下,表情就不是太好。
周燃一看哄不好了,想起臨思言的臭脾氣,連忙轉移話題:“不氣了,乖啊,這種人不不值得浪費時間。難不成你還能把他們都揍了?”
臨思言似乎很奇怪他爲何多此一問,猶豫了一下,想着如果王偉不肯說,她是一定要動手的,於是點頭。
周燃:“……真的全揍了?”
“嗯。”揍得媽都不認識,臨思言想了想,但顯然沒有深談的打算。
周燃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唔,不想說就算了。”
“沒事。”臨思言示意周燃在自己身邊坐下,“你想聽?”
周燃猶豫片刻,點點頭:“想。”
對於臨思言的過去,周燃一直秉持着對方不提自己就不問的原則,誰還沒個過去呢?
當然,他私下也有猜測,畢竟一個正常家庭甚至可以說大戶人家出身的孩子,不可能是個黑戶口。
就算是父母不負責任,在被林老養在身邊時,也會得到正式的身份。
黑戶口這三個字本身,就已經代表了太多外人無法感同身受的無奈和痛苦。
然而真的聽到臨思言說出口,周燃又是另外一種心境了。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聽着對方緩慢又簡短地說了一些過去的事。
從冉冉升起的科研界新星到流浪街頭,再到做秘密實驗,近二十年光陰裡的所有種種艱難和沉重,都被濃縮成了短短几句話,輕描淡寫似的。
臨思言不是不在乎那些過往了,卻也沒把它太當一回事。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周燃忽然覺得面前的人離自己很近。
透過那張好看的皮囊,他觸摸到了一個溫暖堅韌的靈魂,閃閃發光。
而這個越過重重防守,窺探這部分曾經弱小、掙扎的內心的特權,全世界那麼多人,臨思言只給了他。
周燃下意識地蜷起手指,胸口傳來一陣令人不安的鼓譟,心臟跳得急促又失序。
因血液加速流淌而些微模糊的視野中,臨思言溫柔沉靜的臉卻分外清晰。
他看着臨思言柔軟紅潤的嘴脣,以及飽滿的脣珠。
腦中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句話,大概又是從以前看的電視劇裡聽來的——這個脣形,很適合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