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周少秋他們這一輩,現在在上海,還沒出嫁的女孩裡面,數着周少媛年紀最大,今年已經二十二了。
二老爺那人本份,從來不出去拈花惹草的。房裡也沒有姨太太。所以二太太生了二個閨女三個兒子。
周少媛是周家這些女孩子裡,長的最好看的。二太太總覺着以她的美貌,嫁個一般人家太過可惜了。所以她最小的女兒,一早就嫁出去,現在孩子都生倆了。而老大周少媛,卻高不成低不就,遲遲沒找到合適的。
周少媛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屋裡的客人到的差不多了。二太太本說她身子不適,不方便下來。現在卻道,她勉強能起身了,說什麼也要下來給大伯母慶生。
屋裡的人,都心知肚明她是爲什麼好的。索性周少媛是從小被父母寵愛着長大的,也做不來那些裝模做樣的形態,沒扭捏作態的裝出個病弱的樣子,也省了衆人還得再費精力,去假意關心她。
周少媛進了屋,先跟長輩們打完交道,掃了眼周向南旁邊的位置。已經讓大太太孃家的二侄女,搶先一步佔了。她正柔聲細語的跟周向南說着話。
到底是在大家族長大的孩子,周少媛該有的心計一點也沒少。
她讓人拿了把椅子,徑直坐到了徐可可這一側,笑着說,“最近老不見妹妹過來,姐姐跟妹妹白相白相。”
周家從北邊過來已經有不少年頭了,這屋子裡一半都是南方女人。聽她怪腔怪調的學她們說話,都笑罵起來。她本就長的美,再又如此活潑俏皮,讓她襯的,坐在她身邊的徐可可,就像個木頭人一樣。
徐可可雖不喜歡這屋裡的氣氛,但也保持了該有的禮貌。淡笑着與周少媛閒聊了幾句。只是對方明顯心思不在她這裡。
聽到大太太侄女提到周向南新開的影業公司,她視線越過徐可可和王淑瑾,朗聲對周向南道,
“小姑姑,您可太能幹了,我也看報紙上說,您又開了個影業公司。 我娘總說讓我跟您學,我和我娘說了,這我上哪兒學去,天天跟着太太她們,除了理家,再就是麻將能比別人碼的快一些。”
她聲音不小,周府的廳又不大,屋裡不少人都停了話,看了過來。徐可可對她很欽佩,她自己就算了,還敢拉着周向南一起,得罪這一屋子女人。
周向南可不像徐可可還跟她客氣,直接打斷她的話,“這與能力無關,只是大家喜好,專長不同。”
周少媛並沒放棄,“您說的太對了,我也是這麼想的呢,我娘還說,我若是有興趣,反正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讓我自己跟您提,我想去您跟前跟着學習學習。我萬一是那個料,是我的幸事,不成,我也不會後悔不是。”
周向南蹙眉,毫不掩飾她的不信任,“你會做什麼?”
“小姑姑,我想當明星。我知道我不會,可是......”
二太太急了,從對面跑過來,擡手比劃了半天,才輕拍在周少媛肩上,“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讓你跟着你小姑姑,是讓你伺候,照顧她,誰讓你去演什麼戲了。”
“小姑姑家又不是沒傭人,用我伺候了。我笨手笨腳的,還沒他們乾的好呢。演戲怎麼了,總比我天天在家閒着強。我要幹好了,還能幫小姑姑掙錢呢。”
周少媛最不怕的就是二太太,白了她一眼,撅着嘴,生氣的扭頭不再看她。
周少媛剛纔的話卻是歪打正着。她要真跟二太太想的那樣,和周向南說想跟着伺候她。那還真就能讓周向南給頂回去。
“你要真想做,找個時間過來找我。倒不用給我掙錢,全當玩票,萬一成了,你也有個事做。”
聽周向南這話,周少媛轉回頭,眼裡閃着光,抿着紅脣衝着幾人嬌俏的笑了。
有婆子進來說,紀家太太跟唐小姐來了。
徐可可還沒想明白是誰,周少媛已經歡快的迎了出去。有了剛纔的事,二太太也不放心她這大女兒了,也顧不上說一聲,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見旁邊沒了外人,王淑瑾低聲問周向南,“能行嘛,那孩子不太穩當,再給你找麻煩。”
“哼,他要想給我找麻煩,在哪兒都能給我找了。二哥也不是能管事的,她要去了別人那兒,更麻煩。還不如在我眼前看着。”
周向南回頭看了眼王淑瑾,“全當還二哥的情吧。”
王淑瑾明白她的意思,贊同的點點頭,“你看着辦吧,外面的事,我也不懂。你自己別爲難就行。”
周家的女人幾乎全部出動,將紀家人迎了進來。屋裡只餘徐可可她們,再就是與周家關係近的幾個客人。
紀家太太以前見過周向南,見自己都走進來了,對方連身子都沒動。心裡就有些不舒服。假裝不認識,笑着問周家大太太,“這幾位,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也是咱們這房的嘛。”
按禮,周家大太太是不該迎出去的。可這本也沒什麼,最多就是她太過熱情好客了些。但讓四平八穩坐在這裡的三人一比,就顯的她有些殷勤的過了頭。
周家大太太心裡彆扭着,嘴上笑着給做了介紹。
“噢,你就是明愷在報上寫小說追求的周家女。”紀家太太端着架子,將徐可可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裡的倨傲,讓徐可可險些以爲她說反了,是自己追的紀明愷。
“聽說周小姐早就訂了親,你還年輕,以後還是把心收收,踏實過日子吧。 這外面風言風語的,不光是你們小輩,這兩家子的臉面都跟着不好看。”
這話說的是苦口婆心,只那語氣全不是那麼回事。好吧,就算是語氣對,這話也輪不到她來說吧。
“您這話說的還真是對,”原本坐着的周向南,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拿着手裡的香妃扇,點着紀太太身後,
“唐小姐也來了,我這還一直納悶,怎麼早就聽說訂親了,還一直不辦事。您這麼說我就明白了。要我說您也別管太多,現在的年輕人啊,都好玩,那報紙上登的那些個風言風語,也不全是真的。再說年紀大了,他們也就越來越懂事了,您看唐小姐,今兒這一身,不就穿的挺合體的嘛。所以說外面人說那話,不能聽。”
今天的唐莞沒穿男裝,穿了身改良版的旗裝,上衫下裙。頭上別了個細鑽的蝴蝶髮夾,把個頭髮顯的更短了。
聽到周向南點自己,唐莞從後面不卑不亢的走出來,給周向南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聽伯母說您府上今天也來,我這特意央着伯母帶我過來。也沒別的就是想着當面跟您道歉。我年紀輕,做事不周道,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聽完她的話,紀太太已經帶了薄怒的臉,現在徹底垮了。
徐可可在一旁卻不厚道的笑了。“人都說,能屈能伸是大丈夫,唐小姐真是讓我開了眼,您這一直屈着就沒伸過啊。從我見到唐小姐起,哪次都能聽到您在道歉。您這是知錯不改,下次再犯啊。”
唐莞任徐可可嘲笑,臉上絲毫不帶惱怒。徐可可都能想像出,這唐莞肯定以爲自己是忍辱負重的英雄,不然這心裡得扭曲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