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師收走無定八極圖,將蘆王等人全都暴露在外。
雷霆蓋頂。
死亡的氣息籠罩在每個人身上,帶來深深的恐懼。面對此等雷威,興不起絲毫反抗的心思。
他們幾乎是眼睜睜看着大供奉殞落。
堂堂後期強者,能夠施展虛域神通,落得如此下場,幾乎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他們。
樹倒猢猻散。
應邀前來助陣的,譬如筮穆等人,豈會甘願爲蘆王陪葬,毫不猶豫,四散而逃。至於圍繞在蘆王身邊,聯手共克難關,他們根本想都沒想過。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蘆王乃是主謀,按照常理,敵人定會選擇先殺蘆王,如此他們便有一線生機。
蘆王承繼王位,此後鮮有出手立威的機會。如今大供奉隕落,僅憑蘆王,無法震懾這些人。
‘轟隆隆……’
青雷涌動,在空處分化出兩股,其中一股直奔蘆幹而去。
明顯能夠看到,被青雷染成青色的高空之上,形成一條顏色更爲濃郁的匹練,猶如一條青江橫跨長空,從天而降。
此刻,蘆幹正在地面上瘋狂逃竄。
大地的靈氣和生機被無定八極圖抽走,草木湮滅,羣山化爲荒丘,沒有絲毫遮擋。
蘆幹擡頭望天,感應到自己已經被青雷鎖定,神情無比猙獰,猶如一頭瀕死的困獸。
祭雷誓章和無定八極圖碰撞之時,他直面衝擊,當場身受重創,緊接着便遭到追殺,此時的他喪失了反抗的能力,幾乎只能等死。
‘咔嚓!’
一束雷光降臨,內有數百道雷霆閃電,轟向蘆幹所在的位置。
最後一刻,蘆幹身影陡然虛幻,雷霆轟擊在大地上,一舉將整條山脈夷爲平地,在地面留下一個深坑,內有雷芒遊走。蘆幹原地消失,在不遠處,他的一頭伴獸在狂奔中變化成蘆幹模樣。
蘆幹剛剛現身,雙眼猛然一突,眼中閃過驚恐之色。
‘轟!’
雷霆竟在他體內爆發,隱約間,似乎有類似劍芒的閃電一閃而沒。
蘆幹全身僵硬,身體四分五裂,生機泯滅!
蘆王座下又一員大將隕落,對士氣又是一次重大打擊,連蘆王的部下也開始自顧自逃命。
與此同時,蘆王正在被另一股青雷追殺。
蘆幹不足爲慮,斬殺此人只是順手爲之。秦桑全力引動祭雷誓章的殘餘威能,雷威如淵,牢牢鎖定蘆王。
此時此刻,蘆王唯一能做的便是召喚出四頭伴獸,分別向四個方向逃竄。
他頭頂黑煙升騰,內有一柄六角黑傘,旋轉飛起,黑傘張開,迅速膨脹爲一柄巨傘扇面之大,足以遮蔽數百里方圓。
黑傘化爲一道屏障隔絕蘆王和雷威。但緊接着便聽到雷鳴陣陣,黑傘震動不已扇面被雷霆撕裂,砰然化爲一團黑煙,黑傘被打回原形,靈光渙散,從半空跌落下來。
黑傘下方,蘆王手握一塊巴掌大小的圓形寶鏡,將鏡面對準自己,鏡面泛起細微波瀾,靈光如水,將他包圍。
旋即,虛空中光波盪漾,蘆王的身影轉瞬化爲虛無。
蘆王的氣息徹底消失了,他不可能在天目蝶面前隱藏行跡,定是施展了互轉之術逃走,但四頭伴獸都沒有絲毫異狀,竟分辨不出他轉挪到了哪頭伴獸身上。
可惜,蘆王的如意算盤在秦桑面前毫無作用。
四頭伴獸正在大地上狂奔,發覺腳下的大地不見了,天空和青雷也一起消失了,全部落入一片廣袤夜空之中。
四象劍陣!
雖然斷空靈塔已經用掉,但蘆王並未提前將伴獸留在外面,秦桑豈會給他脫身的機會。
星光化煞。
‘轟隆隆!’
萬道青雷齊齊落入劍陣。
無論蘆王附身在哪一頭伴獸體內,都將插翅難逃。
這一處戰場牽動着筮穆等人的心神。
衆人看到,雷光短暫消逝,忽然天昏地暗,接着高空之上浮現出一枚枚星辰,星辰間雷光瀰漫,散發出陣陣驚人的波動。
有可怕的力量在星空中爆發,但自始至終不見蘆王的身影。
結局顯而易見,一代王者就此隕落,衆人再無半點兒僥倖!
“蘆家完了!”
少師感應到蘆王氣息消散,心中暗暗感慨,頭也不回遁離西土。
司幽族一皇四王,兩大王族接連遭難,不久後思淥定會攜勢迴歸,局勢迭變,令人眼花繚亂,必須儘快回去稟報司皇。
以後怎麼對待堰山思家和這位秦真人,也要煞費思量。
秦桑的目光從劍陣移開,看向逃竄中的筮穆等人,冷冷道:“爾等束手就擒,貧道或可饒你們一命。否則,儘可以試一試,有幾人能逃出貧道的手心!”
此言一出,衆人皆心神一緊。
秦桑的強大遠超他們的想象,連大供奉和蘆王都隕落了,司幽族的保命神通在對方面前毫無作用,他們真能逃出生天嗎?
可理智和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們,生機從來都是自己爭取的,而非別人的施捨。
束手待斃纔是死路一條!
就在這時,霜貂不知從哪裡跳出來,思淥高聲喊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你們修行不易,非是禍亂我堰山思家的罪魁禍首。以後做堰山客卿,往日恩怨可一筆勾銷。”
這番話從堰王血裔、下一代堰王的口中說出來,意義截然不同。思淥的話彷彿一根救命稻草,化解了一些人心中的猶疑。
尤其對於筮穆等人而言,和堰山思家並無血海深仇,受人差遣總好過喪命。堰山思家畢竟是四大王族之一,臣服堰王,至少顏面無損。
思淥許諾的只是客卿之位,連客卿長老都不是,但形勢比人強,敗軍之將沒有提要求的資格。
他們可不想親身體驗祭雷誓章的威力。
很快便有人放棄逃跑,按下遁光,站在原地,聽候發落。
筮穆和筮瓔見狀也停了下來。
思淥對這兩人的實力記憶深刻,看到他們願意臣服,暗暗歡喜。
只有兩名蘆王心腹還頑固不化,他們曾在當年攻入堰山思家時大肆屠殺,明白不可能善了。
秦桑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接連出手,將他們一一斬殺。
至此,蘆王一方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風暴界大獲全勝!
戰場上,雷威尚未散盡,恰似此戰過後的餘韻。
秦桑懸立半空,雷霆在他腳下,他斬殺最後一人,目光一轉,望向一處山峰。
元繆正站在那裡,怔怔看着秦桑,滿臉驚愕。
他並未受到波及,秦桑也不會對他出手,因此毫髮無損。
元繆知曉秦桑曾和元象族長有過交流,既然敢接下這一戰定是有底氣的。但他以爲秦桑最多能有一戰之力,拖延三年時間。
不料,當底牌掀開的這一刻,如此驚豔!
秦桑含笑對元繆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閉上雙眼,竟在原地入定了。
“大真人!”
“秦聖人!”
……
秦桑似乎能夠聽到千萬裡之外的呼喊,看到風暴界修士對他頂禮膜拜、狂熱崇敬的場景。
這些情景虛幻卻又如此真實。
這是發自內心的崇拜,當年的那尊塑像只是死物,更多是象徵意義。此時,在他們心中,活着的秦桑已經成爲名副其實的秦聖人。
他是風暴界的守護者,亦是主宰,風暴界的萬事萬物萬靈都依附於他而存在。
這一刻,秦桑真真切切體會到,這裡就是自己的道場!
心中自然而然浮現出《紫微劍經》的篇章,那些狂熱的呼喊、虔誠的心靈,以及之前連斬強敵、大破敵陣的體悟,一起涌現,引導着他在晦澀的篇章裡徜徉,撥開大道迷途的層層迷霧。
秦桑臉上顯現一抹欣然。
不枉他準備這麼久,步步爲營,煞費苦心!
這就是大乘殺道!
他不確定這一戰能否助推自己直至突破煉虛後期,但後面的路無疑會順暢許多。
事實上,作爲煉虛中期修士的道場,風暴界太小、太弱。
對於大多數修煉大乘之道的修士而言,道場乃是道之根基所在,道場強弱與否,關乎自身修行。
按照常理,僅憑現在風暴界,即使人心歸附,秦桑也無法受益太多。
可《紫微劍經》修的乃是大乘殺道,重在一個‘殺’字,此番來攻的敵人,不僅高手如雲,還有一位在煉虛後期境界也能排在前列的頂尖強者。而己方只有四名煉虛修士,修爲最高不過煉虛中期,換做旁人早已落荒而逃。
這一戰,戰果堪稱輝煌,有如此顯著的收穫,也就不奇怪了。
接下來,內憂外患盡皆平息,局勢一片大好,他可以慢慢經營自家道場,更重要的是,專心提升修爲!在下次遇到瓶頸之前,定會有一段時間的迅猛提升。
不過,在欣喜之餘,秦桑不由想到,尚在煉虛中期,自己爲悟道便要斬殺大供奉這位頂尖強者,幾乎滅掉司幽族四大王族之一的蘆家。
等以後邁入煉虛後期,繼續在大乘殺道走下去,爲了尋求突破合體期的領悟,又得做什麼?難不成,要對抗一個合體期的勢力,正面擊敗,乃至滅掉對方?
秦桑還沒有被喜悅衝昏頭腦,就算他再猖狂,也不認爲自己那時候有能力跨越大境界,挑戰合體期大能。
以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風暴界外,大海深處,靠近霧潮的一座靈島上,有一座山峰的山頂被削平。
此山鬱鬱蔥蔥,生機勃勃,但山中似乎沒有生靈,寂靜異常。
山頂石臺上,雕刻一塊棋盤,有人對弈,有人觀棋。
正是之前在朱厭族領地下棋的三人,不過兄弟倆的位置顛倒了,換另一人和白袍人對弈。
棋盤表面靈光氤氳,他們下的乃是問道棋,棋盤、棋子暗合大道,下一盤棋猶如一次問道之旅,弱者往往能得到更大的好處。若是一脈相承的同門對弈,強者還可以藉此點化弱者。
他們和白袍人對弈,實則是在問道。對方難得有閒暇,兄弟倆恨不得下到地老天荒。
蘆王大軍抵達西土,他們也隨之而來,在此擺下棋盤,一邊問道,一邊還能看戲,時不時對雙方的表現品頭論足一番。
執棋的年輕男子思索良久,小心翼翼落下一枚棋子,好似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輕舒一口氣,看向白袍人,
對面的白袍人輕輕頷首,面露讚許之色,卻並未急於落子,轉目望向天邊。
片刻後,兄弟倆也心生感應。
執棋男子道:“沒想到那些外族能堅持這麼久,這一次,大供奉應該要拿出真本領,否則就耽擱太長時間了。”
“那座壇陣確實不簡單,不過大供奉和少師應該是忌憚元象族長,還在試探。他們還是不夠了解朱厭族,那些野蠻的傢伙舉止莽撞,但歷來一言九鼎,說不插手定不會插手。”
觀棋男子評價完三方勢力,斷定道,“只要大供奉和少師親自上陣,除非那些外族背後的人出手,否則必敗無疑!”
彷彿在迴應他這句話,驚雷乍現,天邊閃電狂舞。
兄弟倆面色瞬變,觀棋男子霍然起身,死死盯着風暴界方向,滿臉震驚。
神雷攪動天地。
以他們的修爲,能夠感應到,雷霆中蘊藏的那股堪稱恐怖的威壓,相隔如此遙遠,仍令他們感到頭皮發麻。
“這……這是什麼?”
兄弟倆難以掩飾心中的震撼。
白袍人神情不變,緩緩站起,冷哼一聲,“好一個秦真人!”
‘啪!’
手中的棋子甩向棋盤,棋盤一震,靈光消散,變成最普通的石桌和石子。
白袍人大袖一擺,乘風而去。
兄弟倆對視一眼,抹掉山中痕跡,匆匆跟上。
……
另一片海域。
某座島上。
元象族長仰臥在樹冠間,一副醉醺醺地模樣。
“嗯?”
他忽然清醒,眼中精光爆閃,支起上身,凝望良久,眼底閃過驚異之色。
最後,他嘖嘖嘆了兩聲,又灌了口酒,舒舒服服躺下去。
看來這位秦真人是知道分寸的,那股雷威並未再向聖沐原落去,否則必定生靈塗炭,長右族的聖湖大陣恐怕是擋不住的。
……
誰都沒有留意到。
此時,有不尋常的波動從污濁之地傳遞出來,但被祭雷誓章的聲勢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