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替罪（一）
三米左右的距離，張梓男第一發子彈就擊碎駕駛艙窗玻璃，跟進的兩槍準確無誤鑽入日本飛行員的腦袋。
這是兩顆炸子，日本飛行員的腦袋瞬間像開了瓢的葫蘆，腦漿鮮血塗滿駕駛艙。
張梓男一陣噁心，趕緊坐下來。霍克3真不賴，在無人駕駛的三秒鐘內，依靠慣性，飛得十分平穩。
失去駕駛員的運輸機，如同一片秋風中的落葉，盤旋着向大地撞去。
耀眼的火光從地面升騰而起，張梓男竟然在心裡感覺到無法忍耐的炙熱。牛刀小試，他終於少解恨意。
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的宋教官，並沒看清張梓男是如何擊落運輸機的，但他十分清楚，張梓男闖了大禍。他是奉命前來攔阻張梓男的，此事已出，他也難逃干係，趕緊調轉機頭，也不向張梓男打招呼，加大油門逃之夭夭。
宋教官大概是被日本人嚇破膽了。張梓男充滿笑意望着漸漸遠去的飛機身影，不緊不慢地跟上去。
宋教官駕機降落在航校飛行訓練場，剛跳下飛機，看到二位處長還等在那裡。
最爲關心此事的秦處長趕緊迎上來，問：“宋教官，你見到張梓男了嗎？他有沒有回來？”
“完了，這次算是完了。”宋教官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秦處長卻是大驚失色地問：“完了？張梓男被日本飛機擊落了？”
稽查處長看到他這副表情，也急忙跑過來問：“宋教官，沒有找到張梓男的飛機？還是他真的……”
宋教官回答；“要是沒有找到他倒好了……”
稽查處長隨着他坐到地上，低垂着腦袋說：“到底沒有籠住這頭野馬，我如何向他的父親交代。”
宋教官現在才明白他們都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冷靜下來後，站起身拍拍屁股說：“張梓男沒有事，倒是我要有事了。”
稽查處長不滿地看着他，問：“你一驚一乍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他沒事，你卻有事？”
宋教官想到他不免會隨着張梓男接受軍法審判，沮喪地說；“日本運輸機被擊落了，東條首相的侄女還有總領事都喪命了。”
宋教官所說的消息比張梓男的飛機被擊落還要可怕十倍，稽查處長臉色變得灰白，過了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問：“你不是說飛機上沒有子彈嘛，怎麼會擊落日本飛機？”
“霍克3上是沒有子彈，但……”宋處長並沒看到張梓男是如何擊落日本飛機的，他也說不清楚。
稽查處長疑惑地盯視着他，冷峻地說：“宋教官，我們讓你去追張梓男，並沒有讓你擊落日本飛機，你現在不願說，我也不想聽，你就到軍事法庭上去說吧。”
他向遠處的航校警衛招招手，立刻跑過來兩名衛兵。稽查處長向他們下令；“把宋教官抓起來，直接送到國防部軍事法庭。”
衛兵撲向宋教官。“不是我，不是……”宋教官大聲疾呼，但他又怎能說得清。
衛兵槍逼住他說：“宋教育長，弟兄們是奉命行事，請您不要爲難我們。”
稽查處長告訴秦處長，現在出現擊落日本東條首相侄女還有日本上海總領事這樣大的事件，他必須儘快向空軍司令部和國防部彙報，要直接向蔣委員長彙報也有可能，張梓男回來後，希望秦處長問問他，宋教官擊落日本飛機他是否在場，如果在場，他就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到時還需要他出庭作證。
稽查處長連屁股上的塵土都沒拍，奔向訓練場外而去。
張梓男駕機不緊不慢向航校而來。宋教官已回來，他早應該把他的英雄壯舉向校方做了彙報。此刻的航校一定是人聲鼎沸，準備歡迎他這位空戰英雄凱旋而歸。但中日還沒有開戰，他認爲忘記告訴宋教官，不應該如此張楊。爲避免中日之間不必要的紛爭，最好裝作不知道此事。日方沒有確切證據，即便懷疑運輸機是被擊落的，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但這樣一來，他張梓男的英雄壯舉難免被埋沒。
張梓男想到這些，心裡一陣失落，但很快就愉快起來。他馬上想到全面抗戰不久即將爆發，到那時再把他這位空戰第一人宣佈出來，造成的宣傳效果也許更大！
帶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張梓男駕機來到航校上空。他驚奇地發現，航校訓練場上冷冷清清，別說歡迎的人羣，連宋教官也沒了身影，只有秦處長孤身一人站在場地正中。
霍克3降落下來，張梓男急不可耐跳下飛機跑向秦處長，連頭上的航空帽也沒顧上摘，就問：“人呢？怎麼就你一個？”
秦處長把稽查處長讓他問的話學說一遍。
張梓男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想到禍是他惹的，宋教官卻被抓去，不免感到內疚，急忙把他擊落日本飛機的前後經歷向秦處長說了一遍。
“日本飛機是你擊落的？”秦處長不相信地上下打量張梓男。張梓男鄙夷地說：“宋教官的飛機已經被日本飛機鎖定，我如果不出手，他早隨飛機一起灰飛煙滅了。”
秦處長問：“照你所說，你擊落日本飛機是爲了救援宋教官？”
張梓男回答；“救他是機緣巧合，如果他不到現場，我也絕不可能放過他們。”
“張梓男同志，希望這些話你到此爲止。你救了宋教官一命，他替你當罪也不爲過。”
張梓男問：“秦處長，你是讓我把擊落日機的功勞讓給宋教官？”
秦處長笑着說：“你現在還認爲這是功勞嗎？擊落日本飛機，上面還坐着兩個重量級人物，日本方面一定會嚴重抗議，國民政府如果處理不好此事，正給日本提供開戰的藉口。你一旦把此事承擔下來，你的小命也就沒了。”
面前立刻閃現出殺頭的恐怖，張梓男很想就此按照秦處長的主意去做，又感覺以後再無臉去
見宋芸漪。
“秦處長，我做爲一名中共黨員，卻要讓國民黨的教官替我頂罪，是不是不太光明磊落。”
“張梓男同志，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秦處長哪裡能想到他的心中所想，苦口婆心勸說，“我們每一名同志的生命是爲革命而生的，不能做無謂的犧牲。再說宋教官是什麼人，他是國軍的王牌飛行員，當年進攻中央蘇區的急先鋒。在他扔下的炸彈下，我們有多少紅軍戰士和羣衆失去生命。這樣的劊子手，藉機除掉他，只能對革命有利。”
秦處長替他找到逃避懲罰的藉口，張梓男完全從內疚的心態中解脫出來。
宋芸漪呀，宋芸漪！這可不怨我不去替你哥哥死，爲了革命事業，我也只得如此了。張梓男馬上想到，宋教官也有一張嘴，他擊落日本飛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解釋清楚此事是非常簡單的。
張梓男將自己的擔心向秦處長說出來。秦處長思忖片刻，說：“你不用擔心這些，宋教官根本沒看清你是如何擊落日本飛機的，你只要一口咬定，日本飛機是如何掉下去的，你也沒有看清就行。”
如果讓張梓男直接說，日本飛機就是宋教官擊落的，他心中實在不安，秦處長交待他的話，多少使他內心舒服一些。
張梓男爲保護航校和霍克3 ，冒險擊落裝載日本間諜的運輸機，此刻想起他和秦處長的約定，關切地問：“秦處長，你不會再讓金陵城的地下黨炸航校吧？”
張梓男爲了把掌握航校情況的日本間諜殺死，竟然冒險單身駕機去追趕日本運輸機，並最終將其擊落，由此可以看出他保護航校的決心。這是一名中共潛伏人員不應該的啊，秦處長對他的信任已經開始動搖。嘴上卻安慰他說：“張梓男同志，請你放心，在你策反飛行員成功之前，我們不會對其動手的。”
張梓男放下心，因爲緊張追尋日本飛機而忘記的傷痛又開始發作。他抱住腦袋向秦處長告辭。
秦處長有要事要辦，也急着離開航校，兩個人分手而去。
張梓男想回家看看，但想到表妹託夏副官帶話，隨即打消這一念頭。
無處可去，他只能向曾未住過一夜的寢室走去。
剛到寢室所在的院子，離着老遠，張梓男就看到宋芸漪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牆外。
她像是等待誰的樣子，這是她非常厭惡的地方，她又能在此等待誰呢？
張梓男剛要過去，只見趙常偉從院內出來，一眼看到宋芸漪，緊走兩步到她面前問：“宋小姐，你是來找張大哥的？”
宋芸漪點點頭。趙常偉遺憾地說：“張大哥真沒福，人家第一次主動來約他，他偏偏不在。”
真是一頭豬，自己站在這裡好一會了，他竟然沒看見。
“誰說我不在，你的眼睛長到屁股上去了。”張梓男話一出口，立刻後悔，這樣的粗俗的話怎麼能讓宋芸漪聽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