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時令人感到悲傷的。而不知道怎麼死的,則是令人感到悲哀的。現在的王胖子就既悲傷又悲哀。他以爲自己只是暈倒了。可是再恢復神智的時候,發現靈堂都已經佈置好了。
我問道:“你知道自己的屍體怎麼不見的嗎?”
王胖子搖了搖頭,居然傻乎乎的說道:“是不是時間太長,已經爛掉了?現在是哪一年?我死了多久了?”
我和學前都有些無奈的看着他。我對他說道:“你死了一年多而已。你的屍體不可能爛這麼快,應該是被人偷走了。”
王胖子嘆了口氣,說道:“偷走就偷走吧,人都死了,一具屍體還在乎什麼?”
我問他:“你是怎麼被關在妖壇裡面的,還有印象嗎?”
王胖子問道:“妖壇?我被關在妖壇裡面了嗎?”
我奇道:“這你也不知道?”
王胖子說道:“我只知道,我下葬之後的那天晚上,我正在院子裡面發愁。我捨不得人世間。小時候一直受苦受窮,現在好容易過上了好日子,結果還沒有享受夠就死了。我想要給我老婆託個夢之類的,至少給我多燒點紙錢。”
“可是那天晚上的天有點奇怪。本來滿天都是星星,可是一眨眼間,星星集體消失了。隨後,我感覺世界變形了,像是一隻捲起來的毯子一樣,將我卷在正中間了。我想要掙脫開,可是根本做不到。最後只能認命了,被困在這毯子裡面,百無聊賴,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迷迷糊糊的被關起來,又迷迷糊糊的被放了。這樣其實也不錯。”
我說了這話之後,卻沒有人接腔,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
我看見薛倩和王胖子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我被他們看的有些發毛。於是不解的問道:“你們打算幹嘛?”
薛倩的身子紋絲不動,而他的手指小心的伸了出來,請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懷裡的大刀。
我心中一動,馬上明白薛倩的意思了:我身後有危險。
我不知道身後有誰,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了,這個人不肯動手。我只知道,如果繼續這樣拖下去,倒黴的肯定是我。
我在開妖壇的時候,就把大刀塞在了薛倩的懷裡。現在薛倩盤着腿坐在地上,而大刀就平放在他的膝蓋上面。這樣很好,我腦子裡面已經有了一個計劃。
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毫無預兆的,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我不等兩腿伸直,就彎着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以極快的速度向薛倩衝去了。
我的身子壓滅了地上的蠟燭。墓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不過我不在乎,因爲這點燭光救不了人。而大刀可以。
我的身子按照預想中的姿勢撞在了薛倩的身上。薛倩疼得破口大罵。而我則在心裡面說:“老薛,這次我可對不起你了。”
我衝過來的速度很快,如果沒有薛倩這個肉墊做緩衝,我肯定會撞在地上。到時候,無論受傷與否,都會有幾秒鐘的停頓。
有時候,生與死就是在幾秒鐘內確定的。
我在撞上薛倩的同時,伸手抓過了大刀,然後根本不向身後看,就迅速的揮舞起來了。
大刀嗚嗚生風,將我的身子整個罩住,這時候我才慢慢的回過頭來,想要看看剛纔誰在我身後。
我還沒有完全轉過頭來,就聽到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
我身後的人像是看到了一出好戲一樣,獨自鼓起掌來。一邊鼓掌,一邊說道:“名師出高徒。呂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剛纔這兩手功夫,就俊俏的很吶。”
不用在點蠟燭看這個人的臉了,單單憑藉聲音我就能分辨出來。剛纔站在我身後的,是王胖子,或者說,是擁有王胖子肉體的人。
我看着他,問道:“你是誰?”
王胖子嘿嘿笑了一聲,說道:“我就是你千方百計要找到的厲鬼。”
我心中一條跳,兩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說道:“你沒有死?”
厲鬼淡淡的點了點頭,說道:“那四具身體,就是爲了幫我抵抗雷罰用的。說實話,在屋頂的時候,我開始逃跑的時間,甚至比你那個師父還要早幾秒鐘。”
我握着大刀,刀尖正對着他。我淡淡的說道:“我一直以爲,王胖子家有四個半死不活的人,原來是五個。”
厲鬼笑了笑,說道:“你也可以把我當成活人。”
一直站在我身後的王胖子的魂魄,大爲疑惑的說道:“你是誰?爲什麼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啊,我明白了,我的屍體就是被你給偷走了。”
厲鬼冷笑了一聲:“真是蠢貨。”
隨後,他在身後摸了摸,將一個小嬰兒抱了出來。這嬰兒大概就是孕婦的孩子了吧。
厲鬼看着王胖子,說道:“古語有云,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不忍你做一個不孝子,所以替你生了一個兒子。”
王胖子的魂魄已經目瞪口呆了,看樣子,他是在難以接受着一切。
厲鬼得意洋洋的說道:“你死了之後,我就將你的魂魄困在了妖壇裡面。然後鑽到了你的身體裡面,借屍還魂。”
“我破棺而出,在泥土裡面挖了很久,才能地下鑽出來了。等我再去找你那位貌美如花的老婆的時候,可把她嚇壞了。”
“世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你這老婆卻不怎麼念舊情,居然想着要叫人,殺了我。我雖然心地善良,可是也不能束手就擒,於是將你老婆抓住,一路帶到了槐城。”
厲鬼說到這裡,指了指懷裡的嬰兒,說道:“然後我就和你老婆做了些生孩子必須做的事。哎,姓王的,你也不要以爲自己被戴了綠帽子,畢竟這是身體是你的。用現代醫學來判斷,這孩子也是你的。不過,我可不能把他交給你。”
這時候,我終於明白孕婦爲什麼用肚子撞桌角了。其實她心裡面明白,現在的這個丈夫是假的。真的丈夫已經死了。
她現在懷了不知道什麼人的孩子,當然想要打掉了。
王胖子的魂魄坐在墳地裡面,聲音悽慘的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着厲鬼,說道:“你到底什麼來歷。你又想做什麼?”
厲鬼微笑道:“我的來歷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這孩子和陰間大有關係。只不過他得罪了上仙,所以被一路追殺。那天我們兩個躲在破廟裡面,苦苦支撐。眼看雷罰降下,我們兩個要魂飛魄散。”
“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一對夫妻。我們兩隻厲鬼馬上就有了主意。我們躲在了他們的身體裡面。隱藏了自己的氣息,騙過了雷罰。”
我嘆了口氣,說道:“這對夫妻救了你們兩個,可是你們殺了他們,這也算得上是恩將仇報了。”
我這麼直白的點評厲鬼的行爲,可是厲鬼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來,說道:“我們既然是厲鬼,當然要爲所欲爲了。殺幾個人算什麼?如果我們恩怨分明,與人爲善,那也不用當厲鬼了,直接做道士好了。”
他說了這兩句俏皮話之後,又說道:“我本來無意害人,只不過,有的人實在太討厭。比如王胖子的親生父母、岳父岳母都在旁邊,這就讓我難以辦事。於是我乾脆將他們的魂魄困起來,用術數讓他們癡癡呆呆,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險境,任由我擺佈,真是可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