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過去,拉着薔薇說道:“你不是要做道姑嗎?怎麼讓大媽給你剃了個光頭?這下你只能做尼姑了。”
我這麼一拉她,她似乎嚇了一跳,然後轉過身來了,我頓時一驚。眼前這人哪是薔薇?這是一個半老頭。
我仔細一看,可不是嗎?這老頭穿着破襯衫破褲子,腳下踩着開了口的布鞋,無論如何都不是薔薇,只不過我剛纔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根本沒有想到換人了罷了。
我回頭叫道:“大媽,那姑娘呢?要挽道髻的姑娘呢?”
我身後的人一臉錯愕的看着我,他的聲音很粗,有些生氣:“小夥子,你是不是眼神不好?我鬍子一大把,你怎麼叫我大媽?”
我一看可不是嗎?手裡拿着剃刀剃頭的根本不是大媽,而是一個老頭。
我腦子頓時就亂了,我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跑到大樹底下,把薛倩搖醒,大聲叫道:“別睡了,老薛,你老婆沒了。”
薛倩驚慌失措的醒了過來,問道:“怎麼回事?你把我老婆藏哪去了?”
我大聲叫道:“滾蛋,誰樂意藏你老婆?”然後,我把呂先生也叫醒了。
我們三個像是收稅的,氣勢洶洶,把剃頭挑子攔住了。
那老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光腳不怕穿鞋的架勢,晃着手裡面的剃刀,說道:“你們幾個要幹什麼?我可告訴你們,我挑着剃頭挑子走街串巷,見過的腦袋不計其數,如果你們要找我的麻煩,我就教你們一個道理,剃刀不僅能割頭髮,還能割脖子。”
老頭的話讓我想起夢中的情景來了。我知道,有些上了歲數的老人很固執。於是停住了腳步,不再向前。
而呂先生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來:“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想你打聽幾個人。”
老頭點了點頭,說道:“問吧。”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這剃頭挑子,是你的嗎?”
老頭說道:“真新鮮,難道我剃個頭還要租別人的挑子嗎?這一套家當能值多少錢?”
呂先生又問道:“這集市上面,有幾個剃頭攤子?”
老頭傲然說道:“獨一份。”
呂先生又問道:“你有沒有見過兩個女的。很年輕,很漂亮,和我們三個人一塊來的。還有一個大媽,也是剃頭的。”
老頭說道:“大媽我沒有見着,女人也沒有見着。天剛亮的時候,我就在這裡出攤。我看見你們三個人一路打着哈欠,就走過來了。圍着我的攤子轉了一會,又不說剃頭。我正要問你們呢,你們就靠在大樹底下睡着了。”
老頭的話讓我們幾個面面相覷。我向薛倩說道:“難道今天早上,咱們看到的是幻覺?”
薛倩哭喪着臉,說道:“我老婆呢?”
呂先生沉吟了一會,說道:“趙莽,這件事有點蹊蹺啊。”
我說道:“能不蹊蹺嗎?孤女把薛倩的老婆拐走了。那剃頭的大媽沒準就是人販子,現在不知道賣到哪座深山裡面了。”
呂先生擺了擺手,說道:“你別開玩笑。讓我想想。”他蹲在地上一邊想,一邊說道:“孤女這一趟到底是爲了什麼?沒道理故意耍我們啊。”
我看見呂先生眉頭緊皺,這才反應過來了,我哈哈大笑,說道:“我剛剛發現,不僅薛倩的媳婦丟了,呂先生的老婆也跑了。哈哈,真是天下奇聞啊。”
薛倩開始反擊我:“老趙,你這個光棍漢總算找到理由嘲笑我們了對不對?”
我嘿嘿笑了兩聲,就不再說話了。嘲笑人這種事,適可而止就好了。不然玩過了火,反而不美。
這時候,呂先生忽然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了,他大聲叫道:“我明白了。”
我嚇了一跳,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呂先生說道:“你還記得孤女說過的話嗎?”他問了這一句之後,就自問自答的說道:“當時孤女對薛倩說,找到高人之後,你媳婦就會出家,到時候,你們就再難相見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好像是有這麼句話,怎麼了?這話有問題嗎?”
呂先生說道:“大有問題。薔薇在大媽那裡理髮,挽一個道髻,你說這算不算是出家了?”
我嘀咕了一句:“遇見高人之後就會出家。你的意思是說,這大媽就是高人?”
呂先生點了點頭:“依我看,就是這樣。孤女帶着薔薇找到了高人。而我們三個卻稀裡糊塗的睡過去了。她們幫着薔薇剃度出家,悄悄地走了,把我們三個人扔在這裡了。”
薛倩急道:“那咱們怎麼辦?要不要去追他們?”
呂先生長嘆了一聲:“天大地大,咱們去哪追?”
薛倩有些喪氣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從此以後,就見不到薔薇了嗎?”
呂先生撓了撓頭,說道:“那倒也不一定,比如說我吧。我被我師父從孤女家救出來之後,我以爲再也見不到她了,結果她隔三岔五就往道館裡面跑。後來我師父出事了,我離開了道觀,以爲再也見不到孤女了,誰知道每隔幾年,江湖上就傳來了她的消息。有時候,你和一個人有了緣分,怎麼也躲不開。”
我笑道:“呂先生,你說實話,你和孤女到底有沒有那種感覺?”
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不過我和孤女也算得上是朋友,雖然這個朋友隨時都有可能殺了我。如果我們是世俗人,可能會理所當然的成親了。不過……我們兩個的身份,明顯和娶妻生子這些事不搭配。”
我笑道:“可是你們兩個不是已經拜天地了嗎?”
呂先生笑了笑:“孤女和我拜天地,並不是要與我舉案齊眉,永結同心。她到底有什麼目的,我現在還不清楚。或許像她說的那樣,有一天她把一切都忘了,難以回頭,需要我拉她一把吧。”
薛倩問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薔薇已經出家。你這條命保住了。咱們回槐城吧。繼續過日子。”
然後,他向剃頭師傅拱了拱手,就要離開。
這時候,有個髒兮兮的小男孩跑了過來。衝我們喊道:“你們是從槐城來的嗎?”
我點了點頭,奇怪的問道:“你也知道槐城?”
小孩說道:“是一個姐姐告訴我的。她說有三個男人,是從槐城來的。正在大樹底下睡覺。讓我給他們帶一句話。”
我一聽這話,馬上就明白了,這恐怕是薔薇請小孩來傳話了。
薛倩馬上問道:“要帶什麼話?她說什麼了?”
小孩歪着頭打量我們三個,然後像是小孩在背書一樣,拉着長音,一邊想,一邊說道:“你們當中誰是柳州柳宗元?”
我愣了:“柳宗元?”
薛倩乾笑了兩聲,說道:“我是。”
我奇怪的看着他:“老薛,你不是叫薛倩嗎?什麼時候變成柳宗元了?”
薛倩有些尷尬的說道:“我新起的網名,我和薔薇聊天的時候就叫柳州柳宗元。”然後他一臉賤笑:“是不是很有文化底蘊?”
那小孩叫道:“你們還聽不聽了?在不聽我就把話忘了。起個名字也這麼長,我背了很久才背過。”
薛倩馬上點頭:“聽,你趕快說。”
小孩又搖頭晃腦,用特有的童音,拉着長音背道:“那位姐姐說。等她學成了本領,就會回來找你,讓你務必等她。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不過肯定會回來。”
薛倩瞪了瞪眼,問道:“沒了?”
小孩點了點頭:“是啊,就這一句話。本來有一大堆,但是我記不住。所以她只讓我背這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