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恭喜你,又活下來了。”
我苦笑一聲:“想不到我才二十幾歲,就天天考慮着死。”
呂先生笑了笑,又開始老生常談:“放心,你沒有那麼容易死。”
然後他看了看天,說道:“咱們繼續走吧。不然的話,天亮之前趕不回去了。”
古月在旁邊輕聲說道:“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剩下的路,不能和你們一塊走了。”
我愣了一下:“你還有別的事嗎?”
古月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回去之後,好好調養。我先走了,保重。”
然後她轉身向另一條路上走去了。她的步伐並不快,但是眨眼之間,已經走出去了很遠。
呂先生說道:“行了,咱們繼續走吧。”
我們兩個重新坐到轎子裡面,那些小鬼擡着鬼轎風馳電掣的向前走。
我問呂先生:“空亡屋的事,你怎麼看?”
呂先生說道:“一灘渾水,渾的要命。不過你既然已經淌了這渾水,也不用害怕,安安靜靜的在空亡屋等着老祖宗找你就行了。到時候交完差,該怎麼過日子還怎麼過日子。”
我無奈的說道:“如果老祖宗再過七八十年纔來呢?我這一輩子豈不是浪費了?”
呂先生臉上露出個古怪的笑容來:“你怕什麼?咱們不是還有下輩子嗎?”
我嘴裡嘟囔着:“這想法可真是無賴至極了。”
我們在轎子裡面坐了一會,呂先生問我:“趙莽,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我閉着眼睛,慢悠悠的回答道:“我說什麼話了?”
呂先生有點着急了:“我就知道你打算反悔。你之前不是答應我了嗎?重陽節之後就跟着我學道術。”
我睜開眼看了看他,然後說道:“其實以前我是挺想跟你學道術的。只不過……我發現你的道術也是稀鬆平常。比如這一次,被人家玩的團團轉。我跟你學完了,有用嗎?”
呂先生冷笑一聲:“我道術稀鬆平常嗎?憑良心說說,大多數小鬼不還是見了我躲着走嗎?”
我擺擺手,說道:“算了,拜師就拜師吧。免得你哪天突然死了,心願未了,變成厲鬼來找我。”
呂先生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對了。不然的話,你住在空亡屋裡面,恐怕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我一聽這話,頓時就愣了,手腳有些發涼的說道:“什麼意思?怎麼在空亡屋就沒有自保能力了?”
呂先生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年輕人,你以爲過了重陽節,就天下太平了嗎?什麼都沒有變,空亡屋仍然是給鬼住的。你仍然會不斷地遇到那些冤鬼。”
我目瞪口呆的說道:“像以前一樣?”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差不多。”
我着急上火的說道:“那我可得早日學道術了。”
呂先生微笑的看着我。似乎陰謀得逞了一樣。
這時候,轎子忽然停下了。我聽見那幾個小鬼說道:“槐城空亡屋到了。”
我和呂先生從轎子裡面走下來,左右看了看,果然是空亡屋。
想不到,隔了這麼久,我又回來了。這一刻,我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幾個小鬼沒有離開,仍然靜靜地站在門口。
呂先生回頭問我:“你的屋子裡面有香嗎?”
我想了想,說道:“你去牀下找找,我也不確定。”
呂先生轉身進屋,我聽見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過了一會,他拿着一捆點燃的香出來了。然後插在了轎子上。
小鬼們笑嘻嘻的說道:“多謝了。”然後,他們擡着轎子迅速的離開了。
我問呂先生:“你這是幹嘛?”
呂先生說道:“他們雖然按照吩咐把咱們擡回來了。但是畢竟累了一夜,想要拿點報酬。這幾支香,就算是咱們報答他們了。”
我走到空亡屋裡面,發現這裡和以前一樣,離開了三個月,似乎沒有什麼差別。唯一的變化就是,這裡實在太冷了。
我看了看門口的兩扇門,說道:“呂先生。這兩扇門一開一關。冷風全都灌進來了。咱們想辦法把它堵住吧。”
呂先生搖搖頭:“不能這麼幹。關着的門代表死人進來,開着的們代表活人進來。你如果將它關上了。空亡屋裡面的生氣就被斷絕了。你在這裡活不長。空亡屋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你要謹慎。”
我聽了一陣陣後怕,心想:“當初幸好沒有把這扇門堵住。”
我對呂先生說:“咱們兩個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先去薛倩家,通知他一聲?”
我這話剛說完,遠處就傳來了一聲雞叫。
呂先生盤着腿坐在牀上,說道:“來不及了。咱們兩個現在虛弱得很,不能隨便動。你跟着我坐在牀上。”
我按照他的動作,依葫蘆畫瓢坐在牀上,然後緊張地問:“坐下之後呢?”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放慢呼吸,情緒不要有太大的波動,腦子裡什麼都不要想,要放空……”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慢,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慢慢的進入了狀態。
我的思維變得很遲鈍,迷迷糊糊的想:“這算什麼?這是入定嗎?難道我要一直在裡面坐着?”
外面的寒風從門口灌進來,正好吹在我的身上,我半邊身子都凍得麻了。過了一會,我發現麻了倒好,感覺不到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有個小孩,在門口大聲地說:“奶奶,裡面有兩個人。”
然後是一個大媽的聲音:“別瞎說,裡面哪有人。”
我微微的睜開眼睛,看見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一個小孩說道:“真的有人,你快來看。”
那大媽顯然不願意在空亡屋門口耽擱,說道:“快走,快走,別讓他們看見你。”
他們兩個正在空亡屋門口爭論。遠遠地有一輛汽車停下了。然後是王書記的聲音:“你們也是來拜祭趙兄弟的嗎?”
大媽把小孫子抱起來,連忙否認:“不是,不是,我們是過路的。”
然後他們兩個匆匆的走了。
王書記嘆了口氣,開始蹲在空亡屋門口燒紙。
我張張嘴,想要叫他一聲,可是喉嚨裡面只能發出一陣嘶啞的輕響,卻說不出話來。
可是就是這種輕響,也把王書記驚動了。
他探頭探腦的向裡面看了看,一眼發現了我和王書記,嚇得一縮脖子,就逃回去了。
我看了看呂先生,他微閉着眼睛,動也不動,看起來像是已經死了。
我正在打量他。忽然屋子裡面出現了一個黑影。我擡了擡眼看見王書記戰戰兢兢地走進來了。
他看見我和呂先生,臉上又是驚訝,又是害怕:“你們是,趙兄弟?呂先生?”
我微微的點了點頭。
王書記又問:“你們還活着嗎?”
我有點了點頭。
王書記激動地身子發抖。我真有點擔心,他會中風倒在地上。
這時候,我聽見呂先生幽幽的說道:“王書記,你幫我們兩個弄點水來。我們現在輕易不能動彈。”
王書記連忙答應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一直呆在空亡屋。開始的時候只能喝一點糖水,漸漸地,可以吃點東西。直到兩個星期之後,才漸漸地復原了。
薛倩看見我回來,眼淚都流下來了。
我也有些感動,說道:“老薛,沒想到你這麼把我當兄弟。看見我回來,激動成這樣。”
老薛掏出電話,說道:“哪跟哪啊。我這三個月整天編瞎話騙你爸媽,你趕快給他們打個電話報平安吧。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