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了幾聲沒有人答應,就盤着腿坐了下來。
我身邊是荒草和墳塋,面前是一間小屋。夕陽照下來。有一種死亡的美麗。
但是隨着陽光的收斂,這種美麗很快就會變成恐怖。
太陽終於消失在西方,天色也迅速的暗了下來。
我感覺到周圍的陰氣在一點點的加重。而我面前的小屋卻始終沒有什麼變化。
我有些疑惑,有試探着叫到:“古月,老先生。你們還在嗎?”
小屋裡面仍然安安靜靜的。
我心中嘀咕:“我怎麼說,也算得上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怎麼我來了,他們也不迎接一下?難道說,是因爲我陽氣太重,看不到他們嗎?”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向王書記走去。
王書記正坐在汽車裡面,緊握着方向盤,一臉緊張。我敲了敲車窗,問道:“王書記,我的屍牙,你知道在哪嗎?”
王書記在車上摸索了一陣,然後把屍牙拿出來了。他說道:“趙兄弟,我知道這件寶貝你用得上。所以有時候你遺失了,我都幫你找回來了。”
我點點頭,說道:“多謝你了。”
我把屍牙含在嘴裡。然後重新向空亡屋走了過去。
這一次,我看見屋子裡面亮起了油燈。而屋外的墳塋上面,也多了一些飄來蕩去的影子,可以想見,是附近的小鬼了。
我站在空亡屋的門口,叫到:“老先生,古月,你們在嗎?”
我等了兩三秒,見沒有人回答,就推門進去了。
我進去之後,看見屋子裡空蕩蕩的。不由得心生疑惑。
這時候,忽然有東西碰了碰我的後背,我嚇了一跳,猛地一回頭,身後是空洞的大門,和黑乎乎的夜色。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我疑惑的向外看了看,忽然,又有人碰了碰我的後背。
這一次,我沒有再動。我雙手握拳,緊張的站在地上。
過了一會,我感覺有東西在漸漸地靠近我。我的後背沁出汗珠來。汗毛都豎起來了。
隨後,那東西接觸到了我的後背。我大喝一聲,轉過身去,一下抱住了它。
它在我懷裡來回的撲騰,我的胳膊死死地箍住它。始終不放手。過了一會,它漸漸地安靜下來了。
我悄悄地睜開眼睛。發現我抱在懷裡的是一雙腳。我擡頭,看見房樑上吊着一個女人,頭髮披散着,腥紅的舌頭吐出來三寸長。
我嚇了一跳,連忙將她的腳放開了。
我仔細地看了看她的樣貌。很猙獰,不是古月。
我轉身就想走,忽然有東西勒住了我的脖子。我伸出手,使勁的在脖子裡面抓撓。
我能夠摸出來,那是一根麻繩,但是我怎麼也掙脫不開。
我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吊在了房樑上面,然後那女人和我面對着面。一臉不懷好意的盯着我。
我心裡面一片冰涼:“這下完了。吊死鬼找替身。找到我身上了。”
我憋得滿臉通紅,艱難的說道:“我認識古月。”
我這句話一出口,吊死鬼的臉色忽然變了。她連忙將我放了下來。
我坐倒在地上,腦子裡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然而,我現在兩眼冒金星,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氣,想要向外面逃,實在是做不到了。
等我喘息了一會,終於有力氣站起來的時候,我發現吊死鬼就站在門口。把我的去路擋的嚴嚴實實。
我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吊死鬼努力地低了低頭。等她再擡起頭來的時候,長舌頭已經縮回去了。不過面色仍然很蒼白,看起來有些恐怖。
她問道:“你認識古月?”
我在小屋裡面來回的張望,說道:“是啊,我認識古月。她去哪了?你又是誰?”
吊死鬼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她一臉懷疑的看着我:“你怎麼會認識古月的?你來找她做什麼?”
我惴惴不安的說道:“我是槐城空亡屋的屋主。我遇到了一點事,找她幫忙。”
吊死鬼一臉驚訝的看着我:“你就是槐城空亡屋的屋主?那個趙……”
我說道:“趙莽。”我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面卻在想:想不到我在人間籍籍無名,在小鬼這裡,已經是如雷貫耳了。
吊死鬼像是看怪物一樣,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然後說道:“我經常聽古月提起槐城的趙莽。什麼俠肝義膽,年輕有爲。本以爲是個什麼樣的少年英雄。沒想到是你這麼個縮頭縮腦的膽小鬼。”
我訕笑了兩聲,說道:“我這是大勇若怯。”
吊死鬼冷笑了一聲,說道:“既然你是空亡屋的屋主,那我也沒有什麼可瞞着你的了。古月不在這裡。”
我有些着急的問:“那麼她去哪了?”
吊死鬼說道:“重陽節快到了。他們趕去那個地方了。”然後她擺了擺手說道:“你別問我那個地方在哪,我也不知道,我還不夠資格去那裡。”
我只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吊死鬼又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找古月做什麼事?當年古月對我有恩,如果我能幫你的話,可以盡力而爲。”
我像是看到了一線希望,問道:“你知道真龍天子的事嗎?”
吊死鬼愣了一下,問道:“什麼天子?”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她不是個知情的人。我說道:“我需要找空亡屋的人救命。哎,只可惜,古月不在。”
吊死鬼想了一會,說道:“如果你要找空亡屋的人,我倒有個辦法。”
我急道:“什麼辦法?”
吊死鬼說道:“空亡屋的屋主,大部分都已經離開了。他們在準備重陽節的事。你如果想要找到他們。去空亡屋裡面是找不到的。”
我問道:“那應該去哪裡找?”
吊死鬼說道:“去十字路口。擺上酒菜,然後跪在路邊燒紙錢。鬼雖然和人不一樣,但是趕路的時間久了,看見你在路邊擺着的酒菜,也想要吃一些。然後你就問他們,有誰是空亡屋的屋主。語氣好的話,你會遇見正在趕路的屋主。”
我心中大喜,連忙點了點頭,說道:“多謝了,多謝了。”
吊死鬼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快去吧。”
我走到門口,又大着膽子回過頭來,說道:“冒昧的問一句,你和古月什麼關係?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吊死鬼笑了笑,說道:“如你所見,我只是個吊死鬼。生前和小姑爭吵,一氣之下,自縊身亡。死後又被野鬼欺侮,只好日日做鬼哭。古月發現了我,趕跑了惡鬼,將我帶了回來。於是我就在空亡屋旁邊安了家。也沒有再想過要找替身投胎。只是想陪着古月。什麼時候她得道成仙,我再另尋他路。”
我點了點頭。就告辭出來了。
我在夜色中大踏步的走着。心中暗暗地想到:看來,呂先生說的沒錯。只分善惡,不分人鬼。
小鬼中,也有重義氣的。生人中,也有無恥的。
王書記看見我走過來,他推開車門,探出頭來,緊張地問:“趙兄弟,怎麼樣了?”
我說道:“有點眉目了。咱們進城,找一家紙紮店。”
王書記小聲地問道:“進榆城?”
我點點頭:“榆城。”
榆城和槐城的規模差不多。到了深夜時分,街上就漸漸地沒有什麼人了。我們在街上轉了好大一圈,才逮住一個年輕人。問明瞭紙紮店額位置。
可是我們兩個卻把那年輕人嚇得不輕,估計以爲我們是孤魂野鬼吧。
王書記帶着我找到了那家店。可喜的是裡面還亮着燈。我胡亂的裝了一大包紙錢,隨便給了一張票子,就急匆匆的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