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破損了的玻璃門,心中有些惱火。這乞丐怎麼回事?買不到藥就砸店門嗎?
周圍那些人議論了一陣,漸漸地散去了。而我掏出手機,給薛倩打了個電話。
薛倩在電話那頭懶洋洋地說:“想不到。我的店生意這麼好。看來我得跟我媽商量商量,重新開業了。”
我聽他的話不着四六,也就沒有再說下去的慾望了。我掛了電話,站在店門口,思考着想個辦法,幫他把店門補補。
這時候,有人在我身後大喊了一聲:“趙兄弟。”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居然是王書記。
幾天不見,王書記的神色似乎頹喪了很多。他身上的西服皮鞋不見了。變成了普通老年人常穿的服飾,腳上也套了一雙方口布鞋。我甚至發現他頭頂上有了一綹白頭髮。
我看見他這幅樣子,再也生氣不起來了。我說道:“你這是?”
王書記笑了笑,神色中甚至有些輕鬆:“無官一身輕,可沒辦法再爲人民服務了。”
我撓撓頭,說道:“這麼?被撤職了?”
王書記點了點頭,說道:“關於劉局長的死因,最後報上去的是心臟病突發。我殺人犯的嫌疑是逃脫了。”
我笑了笑,說道:“恭喜你啊。”
王書記嘆了口氣,又說道:“不過我們黨員講究廉潔自律。組織說我有封建迷信思想殘餘,對黨的信仰不純潔了。而且在劉局長的問題上,存在重大錯誤。所以把我的公職免去了。不過黨值還留着,算是給我留了一點後路。”
我點點頭,說道:“聽起來合情合理,沒有冤枉了你。”
王書記苦笑一聲:“是啊,確實沒有冤枉我。”然後他又問道:“薛兄弟怎麼樣了?”
我說道:“薛倩沒事了。已經醒過來了,正在家裡養着呢。”
王書記點點頭,說道:“那我就放心了。如果薛兄弟真的有什麼意外,那我可真是過意不去了。”
他看了看破損的玻璃門,說道:“這不是薛兄弟的店嗎?怎麼被人打破了?反正我今日閒來無事,就幫他補上吧。”
我打了個哈欠,說道:“你喜歡補,就補上吧。我先回去睡覺了。”
折騰了這幾天,我也確實是累了。大白天的時候,空亡屋雖然陰冷,但是還不太可怕。
我在睡夢中,聽見隔壁一直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打聲,不過我太困了,也就懶得理會。
等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我餓着肚子爬起來,準備去買點吃的。等我經過薛倩的店門口的時候,我看見兩扇玻璃門完好無損,應該是王書記幫他換上了全新的。
我嘆了口氣,心想:“兩扇玻璃門,恐怕還買不來薛家人的原諒。”
我在街上溜達了一會,看見前面有個烤串的小攤。旁邊擺了幾張桌子。我懶洋洋的走過去,隨便點了一些,慢慢的吃了起來。
漸漸地,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烤串攤就變得有些冷清了。
客人只剩下了我一個,老闆百無聊賴的等着我吃完了收攤。
我根本不想回到空亡屋去。所以磨磨蹭蹭,始終不肯走。
過了一會,遠遠地跑過來一個小夥子,有些興奮的看着老闆說道:“沒想到,這個點了,還有吃的。趕快給我來點,謝謝啊。”
老闆夾槍夾棒的譏諷我:“別謝我,要謝就謝這位小兄弟吧,要不是他,我早就收攤走了。”
年輕人一邊等着烤串,一邊說道:“哎?老闆,你這烤串,該不會是用死人肉做的吧?”
老闆笑了笑,有些無奈的說道:“有的人懷疑我的肉是耗子肉,有的人懷疑是病豬肉。像你這種認爲是死人肉的,我還是第一次見。怎麼的?小夥子,我爲了賣個烤串,還要殺幾個人不成?”
然後他開始不懷好意的衝我笑:“每天最後一位顧客,就是我明天要賣的貨?”
這老闆的肉很正宗,根本騙不了我。我擺擺手,說道:“老闆,我不就在你這多呆了一會嗎?瞧你這話說的。”
老闆訕笑了一聲:“開個玩笑。”
那年輕人說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殺人了。我剛剛聽說,咱們市最近丟了不少屍體。好多剛剛葬下地墳墓讓人給挖開了。我腦子裡全都是偷屍體的人,正好看見你這有烤串,一下就聯想起來了,隨口問了一句。”
我心想:這年輕人可真夠重口味的。一會肉串上來了,他吃得下嗎?
老闆笑道:“死人肉不新鮮,吃了拉肚子。我提心吊膽的把死人挖出來,洗乾淨,剁碎了還不能讓你們看出來。有那個時間,我還不如買點好羊肉呢。時間也是錢啊。”
年輕人連連點頭:“你說得對。”
我們三個邊吃邊談,過了一會,年輕人付賬走了。而我也不好意思再賴着了。只好向老闆道別。向空亡屋走了。
老闆打着哈欠,將桌椅收拾到一輛三輪車上,然後離開了這裡。
大街上又變得冷冷清清了。
我慢慢地向回溜達,走到空亡屋門口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脆響。像是有幾十個小鈴鐺,正在同時搖動一樣。
我側着耳朵仔細聽了聽。那聲音似乎是從幾十米外的路口傳過來的。
這如果是在白天,我絕對聽不到,但是現在夜深人靜,聲音就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裡面了。
我好奇地向那個路口走過去。然後左右望了望。這時候,我看見有一個人,正在彎着腰,慢慢地走過來。
我站在路口,一臉驚訝的看着他。
幾秒鐘之後,這個人距離我越來越近,我可以看清楚,她是一個女人,只不過,她身上穿着一件式樣古怪的衣服,上面繡着暗色的花草。我本來轉身要走,但是忽然反應過來了:這不是死人衣服嗎?
我心裡暗暗叫苦:“糟了,又遇見髒東西了。”
遇見死人的時候,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跑。一旦跑動起來,身上的生人氣會更加的濃郁。如果能跑贏死人還好說。如果跑不贏,那可就太慘了。
我緊守着這一條法則,將脊背倚靠在路燈上面。儘量調勻了呼吸,低着頭,不去看她。
我看見一雙腳,慢慢的從旁邊走過去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她曾經遲疑了一下。然而隨着鈴鐺的亂響,她終究還是沒有理我。
等她走過去之後,我纔敢慢慢的擡起頭來。我向她背後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跳。我看見在這死人背後,還趴着另外一個人。
這人的手和腳努力地向上縮着,似乎是想要藏在死人身後。他的手裡提着一串鈴鐺,正在不停地搖晃着。這人搖晃鈴鐺的手臂很靈活,明顯的是個活人。
我看着這一人一屍,心裡面有些發毛,這種情況似乎太詭異了一些。
這時候,趴在屍體背上的人忽然回過頭來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這一眼,就讓我呆住了。
我看見他頭髮亂糟糟的,但是模樣很儒雅,分明是白天砸破玻璃門的那個乞丐。
我心裡大爲詫異,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我忽然想起來,燒烤攤上那個年輕人的話,說最近丟了很多屍體,難道,這些屍體都是乞丐偷走的嗎?
我恨不得現在就跑過去,追上他問個清楚。但是我只是擡了擡腳,就又退回來了。我想起來呂先生的囑咐,最近不要節外生枝。老老實實地呆着就好。他喜歡偷屍體,那就讓他偷好了。早晚有一天,他會被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