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的一隻手被我砸下來了,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反正這魂魄只是一半而已,少了一隻手應該也沒有什麼。趁着烈火還沒有趕到,我連忙把魂魄摁在了那張椅子上面。
椅子看起來像是用石頭雕成的,它的造型與其說像椅子,還不如說像怪獸的嘴。
魂魄被摁在上面之後,椅子並沒有動,我心中惴惴:“難道我們都想錯了?這傢伙只是一個普通的雕像罷了?”
我看見這椅子沒用,轉身就要逃走。可是那火焰已經從遠處噴涌進來了。
烈火焚身,那種感覺真是痛苦。我知道,如果用五行的力量抗拒它的話,我會被煉化成雕像。可是不抗拒的話,我會被燒成灰,魂魄也會散掉。
薛倩在我身後大呼小叫:“老趙,你快點救救我啊,我要被燒死了。”
我心中一動,馬上有了答案:“如果被燒死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不如化作雕像,等着幾百年後,有緣人再來救我們吧。”
這時候,活下去成了我心裡面唯一的念頭,什麼回人間,什麼平常人的生活,全都顧不得了。
我謹慎的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讓化成雕像的速度變慢,再變慢。而我忍受着烈火的折磨,一步步的向薛倩走過去。
呂先生沒有教我用鋼針調整人體內的五行。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看見太多次他扎針了。更何況,現在生死關頭,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我站在薛倩身邊,默默地念叨着關於五行的知識。然後把鋼針紮在了薛倩的頭頂上。
他的身子正在迅速的變成雕像。這是好事,等他化成雕像之後,這裡的五行陣就無法奈何他了。
幾分鐘後,薛倩不再動彈了。而我則長嘆了一聲,坐在地上,也慢慢地變成了雕像。
肉身和魂魄都化爲堅硬的石塊。除了心中那一絲最執着的念頭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無知無識,沒有時間,沒有空間。
人間即使經歷千年萬年,對我來說,也不過是一秒鐘而已。這樣想來,似乎被封在雕像中,也不是那麼痛苦。
後來,我的意識一點點的恢復了。我的身子變得有些柔軟,最先是我的腰,慢慢的彎了下來,我的上半截身子拍在地上,後腦勺磕在了一塊石頭上面。我聽到一聲悶響,一陣麻木的感覺傳過來。
過了好一會,我才覺得腦袋有些疼。
我擡起僵直的手臂揉了揉後腦勺,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看見薛倩,惡菩薩,呂先生,二姐。他們幾個都醒過來了。
我問薛倩:“咱們在這裡呆了多久?”
薛倩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沒準咱們出去之後,發現人類已經滅絕了。”
呂先生在旁邊笑道:“怕什麼?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讓三生石把我們送到過去。”
我問道:“呂先生,你們怎麼也來這裡了?”
呂先生說道:“你們離開請死城之後,我們沿着深井一路向下爬。然後就到了這麼個地方。”
我撓了撓頭,說道:“這裡可真是神奇啊。”
我一扭頭看見了地上那隻斷手,又看了看那把椅子,椅子的顏色變得有些暗紅,像是剛剛吃了什麼東西一樣,看樣子,是呂先生的半片魂魄起作用了,所以我們才從雕像變回了人。
我笑道:“呂先生,你恐怕得感謝我,如果不是我把你的魂魄放在椅子上,你恐怕早就死了。”
呂先生笑道:“是你乾的嗎?當機立斷,很不錯。”
我們幾個正在說話,忽然頭頂上有個聲音說道:“你們來了?”
我們嚇了一跳,連忙循聲去看,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惡菩薩忽然叫道:“師父,是不是你?”
隨後,傳來了一個老者的聲音:“是啊,是我。我的兩個徒弟都來了?哎,這種地方,你們又何必趕過來呢?”
呂先生和惡菩薩叫道:“師父,你在哪?”
老者笑了笑,說道:“你們能破了五行陣,難道還找不到我在哪嗎?”
呂先生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似得,他向我們吩咐道:“跟着我走,不要落下。”
我看見呂先生的步子變得怪異起來了。我感覺他忽前忽後,分明是用道家特有的步子在行走。
我忽然想起來,道門中有一種障眼法。可以把數千裡的世界裝到一個小小的屋子裡面。如果普通人走近了屋子,只看到四面牆,什麼都找不到。但是懂道術的人,按照一定的順序走下去,就可以來到那世界的入口。
我們跟着呂先生走了幾分鐘,就看見面前出現了一座廟。
這座廟普普通通,說不上有多麼神奇。我看見它之後感覺有些失望,我總覺得陰間的東西,應該離奇古怪,一磚一瓦都透着邪門纔對勁。可是這小廟太像人間之物了。
我們正要走進去的時候,剛纔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不用進去,我在這裡。”
我看見在廟門旁邊,有一間更小的屋子。屋門敞開着,裡面黑乎乎的,似乎坐着一個人。
我們湊了過去,我看見裡面是一個老道,他正坐在蒲團上,一臉淡然的看着我們。
呂先生和惡菩薩忽然放聲大哭,跪在地上叫起了師父。
看來這個老者就是傳說中的李老道了。
呂先生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肉麻得我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剛要嘲笑他兩句,他忽然扭過頭來,說道:“趙莽,你還愣着幹什麼?趕快磕頭啊。這是你師祖。”
我嘟囔道:“這什麼世道啊。已經解放這麼多年了,怎麼還要搞封建社會那一套?”
我心中雖然不滿,但是仍然跪了下去。
李老道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這就是我那個徒孫?”
呂先生說道:“是啊,他叫趙莽,本事不怎麼樣,但是爲人還算正直。”
李老道說道:“這就對了。天平盛世,在德不在能。寧肯讓道門衰落下去,也不能培養些大魔頭,攪得天下不安。”
我心想:“這師徒倆怎麼回事?句句都在罵我本領差啊。”
二姐有些不耐煩的問道:“老頭。你在這裡看見過空亡屋的人嗎?”
李老道微笑道:“你指的是商狀元?放心吧,他在這裡,過一會我就帶你去見他。”
二姐大喜,說道:“他在哪?你現在就帶我去見他。”
李老道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執意要見,那就跟我來吧。”
他從小屋中顫顫巍巍的走出來,忽然身子一晃,像是要摔倒了。
呂先生連忙扶住他,說道:“師父,你怎麼樣了?我看你的魂魄好像有點虛弱。”
李老道擺了擺手,說道:“我沒關係,只是最近有點累罷了。”
我心想:“在地獄裡面怎麼會累?難道他像是勞改犯一樣,整天做苦工嗎?”
李老道引着我們到了廟門的另一邊,那裡同樣有一間小屋。李老道指着一張牀,說道:“商狀元就在這裡。”
二姐皺着眉頭說道:“你開什麼玩笑?這張牀是空的。”
李老道笑道:“是空的嗎?那可未必。”
他隨手把被褥扯了下來,露出下面的內容來。
我發現這不是一張牀,而是一具棺材。
二姐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忽然看了看我,說道:“趙莽,棺材裡面,能睡活人嗎?”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像也能,呂先生就睡過。”
二姐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慢慢地向棺材走去了。走到一半的時候,身子一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幸好她扶住了棺材,站穩了身子。然後她在棺材蓋上拍了兩拍,想要將它打開。
以二姐的本事,一掌下去,棺材早該稀爛了纔對,可是她這兩下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力道。那棺材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