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裡的牀又彈又軟,還有熱水可以洗澡,空明洗過了澡出來躺牀上打算好好睡一覺,空明剛一躺下,隔壁牀上看着手機屏幕的沈祗寧開口問他:“你們接下來的行動計劃是什麼?”
“行動計劃?沒有。”空明回答得很乾脆。
沈祗寧問:“不是要讓網吧那個獸人幫你們忙嗎?”
空明覺得沈祗寧的話說得奇怪:“獸人?我們今天哪有見到妖怪。”
沈祗寧換了一個講法:“就是今天在網吧你們找的那個人。”
空明說:“哦,他呀,吳渡音說了,要讓他加入我們。”空明老實的將一切和盤托出:“吳渡音說了,一共四個人,他是第一個。”
沈祗寧問:“那明天還去找他?”
空明理好被子整整齊齊的給自己蓋上:“不知道,吳渡音沒說應該是不去,咱們好好休息吧。”說完哧溜的向下全躺進被子裡了。
居然能一點都不憂心明天的事情,沈祗寧很喜歡這個團伙的風格。
沈祗寧又問:“吳渡音的武器是那個羅盤?那你的武器是什麼。”
空明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左眼皮,打了一個哈欠:“我的武器在我眼睛裡,就是我還不會用。”
說完空明把手縮進了被子裡,已經朦朦朧朧的睡着了。
沈祗寧放下手機,起身把燈關上了,黑暗中屏幕又亮了起來,他習慣看會書才能睡着。
黑暗中墨魂躺在空明的扔在牀腳的衣服堆裡,赤紅的雙瞳盯着被子裡隆起的那一團。
除了從輪迴之中帶來的天賦異稟,連鏡都驅使不了,空明沒有一絲一毫明王的威嚴,即使他是明王又如何,轉世之後的他已經沒有資格成爲妖王了。
他未見過諸妖王,他修煉成妖時天地間早已沒了神與魔,直到遇到主人他才知道這個世界早已封閉六道之門。
墨魂蜿蜒着躺下了,他是六道封閉之後世間唯一的大妖,明王的位置,只要主人不阻攔,或許主人對明王失望後他也可以試一試。
之後吳渡音一直沒下達指令,他們三的日常就是出門吃吃飯逛逛街,吳渡音完全沉浸在金錢的魅力了,除了在房間裡對着羅盤修煉,其他時間都是在花錢,買零食,買衣服,吳渡音和空明兩人一人配了一個諾基亞,吳渡音的是個滑蓋的,空明的是直板的,買手機的時候空明和吳渡音發現諾基亞也有像沈祗寧那種一整塊屏幕可以用手直接摸的手機,雖然沈祗寧一點都不心疼錢,但他倆看見那個標價還是覺得很肉疼的放棄了。
他們三人還去了遊戲廳,三個人一起通宵梆梆的捶老虎機,手忙腳亂的打街霸。
吳渡音最喜歡的是春麗,空明最喜歡的是一個最壯的男人,覺得他看起來就最扛打,沈祗寧什麼人物都玩,比他倆的操作高了不是一兩個層次,每次輪流PK,空明都被吊打得非常慘,沈祗寧每次都會讓着吳渡音,所以從始至終被打爆戰績的人就只有空明一個人。
他們三人基本已經把林才俊丟到了腦後,有了錢有了玩樂的機會,他們一起去找鬼城最好吃的餐廳,在自助餐廳裡吃到第二天拉肚子。
給吳渡音補辦一場生日派對,沈祗寧出錢,空明儘量出力,在賓館的大廳裡粘滿粉色氣球,訂巨大的三層蛋糕,然後把蛋糕分發給從大廳路過的客人,結束之後三人和乾乾淨淨的巨大蛋糕託做鬼臉合影。
到了深夜,吳渡音因爲吃了太多蛋糕積食睡不着,他們半夜又發夜來瘋去爬山吸收月亮的精華,爬上了山覺得不看日出太遺憾了,三人又在山上瑟瑟發抖的凍了一晚上等日出,在太陽出來的那一刻,萬里層疊的紅雲被暈染得深淺錯落,金光從雲的縫隙間閃耀的落下來,吳渡音舉起輪轉羅盤暫停了時間,催促着沈祗寧趕緊把紅雲金邊這樣漂亮的場景照下來。
風景照,單人照,合照,統統拍完之後吳渡音收回羅盤,太陽繼續冉冉升起,金光照耀的角度也繼續向上。
下山回到賓館躺下,空明困得倒頭就睡,手機叮咚一聲,把半夢半醒的他驚醒了,打開手機是沈祗寧發給他的彩信,裡面是紅雲金邊的風景和他們三人各自的照片還有合照。
空明看着紅雲金邊的風景下的他們三人燦爛的笑容,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莫名其妙就會幹一些只有傻子纔會乾的事,又傻又瘋。
但是很開心。
空明放下手機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而被吳渡音種下印記的林才俊這兩天就過得更加瘋狂了,他這輩子都沒想到過的那種瘋狂。
從網吧裡逃出來之後他去了學校,驚魂未定的跟他的同桌分享自己在網吧的玄幻遭遇。
他同桌是個嘴很皮的瘦高個,他們都叫他麻桿,麻桿上下打量林才俊切了一聲:“你打遊戲打得眼花了吧,既然要打遊戲,就專心的打遊戲,不要去看玄幻小說浪費時間。”
“滾你的,老子真的看見了,那個光嗖的一下飛到我身體裡了。”林才俊對自己的記憶力信誓旦旦。
“還嗖一下,我嗖兩下,那你現在是要死了還是怎樣,快點把遺言留下來,包月費二十塊,包年一百塊,我給你好好保管,你死後我一定會按你的安排交到你爸媽的手裡。”
提起錢林才俊清醒多了:“是啊,我好像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麻桿冷笑:“你馬上就要有不舒服的地方了,今天出月考成績,馬上就是班主任的課,你居然回來撞槍口。”
前後桌的人都笑了,看着林才俊調侃:“神仙,你這點可踩得太有水平了啊。”
林才俊外號叫神仙,是他們班的幾大奇人之一,最大的傳說就是他無人可超越的逃課記錄,他在班上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語文老師教了他半個學期只見過他一面,見第二面的時候語文老師對他微微眯起了眼,緩緩唸到:“這雲裡霧裡的什麼都沒見到,忽的來了一個人,忽的又消失了,神龍見首不見尾,原是個借道的神仙。”
全班都愣住了,冷意過去之後全班笑了兩個星期,從那之後林才俊就有了一個逃課神仙的外號。
林才俊拎着書包趕忙站了起來,不顧麻桿的叫罵擡腿踩着桌子就跳了出去:“那我得趕緊走了才行。”
才走到走廊,上課鈴已經響了起來,班主任正拿着地理書走進來,迎面正和林才俊在走廊上撞個正着,班主任睜大了眼睛盯着林才俊:“稀客啊稀客,碰着你一次不容易。”
林才俊尷尬的別開眼,轉身走回了教室裡,班主任就跟着林才俊身後,大家看着林才俊被班主任押進來了,頓時一陣鬨笑。
班主任先講的課,在下課前留了十五分鐘來說月考成績。
這個月的墊底又是萬年不變的林才俊,班主任早就想好好說一說他了,可惜之前一直沒抓着機會,這次倒是林才俊自己撞上槍口了。
簡略的說了一下前十名的成績變動,鼓勵了一下名次下滑的同學,林才俊立馬就被叫了起來當槍靶。
“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嗎?”
“你拉低我們班的平均分我就不說了,你這樣的人生你能感覺到哪怕一點點價值,一點點意義嗎?你對得起你爸媽讓你讀書的錢嗎?”
“你花了讀書的錢出去還是隻能當工人,就是混了個高中畢業證,讓你算題你連初中生都比不上。”
......
林才俊纔不管他怎麼說自己,全班人都在看他的戲,他在這場戲裡絕對不會給別人看他熱鬧的機會的,別說什麼被說到傷心傷自尊,他是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反正他就那麼吊兒郎當的站着,不信能說一輩子。
回到家,不良的採光和粘滿油煙的玻璃讓屋子變得灰沉沉的,堆積的紙箱收着捨不得扔的雜物佔據了窄小過道,沒被認真清洗過的地磚長年累月下泛着淺淺的灰黃,牆壁上東一點西一點的都是經年累積的小小污漬。
林才俊才踩上玄關還沒換上拖鞋,就聽見自己老媽的恐怖嗓門在撕心裂肺的的喊着:“你爲這個家做過什麼你說說啊,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麼來,什麼都是我在做,你有臉來說我?”
老爸和老媽又在吵架,老爸憋得滿臉通紅的瞪着老媽:“都是因爲娶了你這麼個女人,你看看這過的是什麼日子?說了吃了飯就要洗碗就要洗碗,碗放那裡都要放臭了,說了千遍萬遍你聽過嗎?別人娶的是什麼樣的老婆過的什麼日子?看看我娶了你過的是什麼日子?!”看見林才俊走進來,林爸抓住了砝碼立馬斥責着林媽:“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出月考成績的日子?你根本不清楚,你一點都不關心孩子。”
林媽沒好氣的盯着自己邋遢又丟臉的兒子:“我爲什麼要關心這個混球?他就是在混,讀了跟沒讀一樣,高中畢業就趕緊滾出去打工自己掙錢,別想再在家裡白吃白喝。”
林爸抓着林媽的話頭不放:“你看你看,就是因爲你我們這個家才這樣的,你要是在才俊小時候好好教他,他哪會是這個混樣!”
林才俊今天的經歷比過山車還刺激,先撞到了靈異事件,後又被班主任抓到羞辱了一頓,他情緒都還沒平復下來,現在又遇上他們扯着他的名義吵架,心裡鬼火一陣陣的竄:“你倆一路貨色,好意思吵?”
林才俊這句話頓時讓林爸林媽統一了戰線:“你皮子癢了是吧?”
“你怎麼說話的?長那麼大了還想被收拾是吧?”
門鎖咔噠響了一聲,一個少女小心的探頭走進了屋子,看見又在吵架的三個人,頓時將臉一拉,不管不顧的從三人中間走了過去,冷漠的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到了房間面無表情的扔下書包,躺在牀上從書包裡摸出同學借她的《花火》,翻開書頁看着裡面精美的插畫和文字。
房間外已經吵得要掀房頂了,她乾脆用手捂着耳朵,在翻書的空隙才放下手。
林才俊的怒火已經達到頂峰了,他也感覺得到老爸老媽的怒火也要達到頂峰了,避禍本能讓他迅速的趕在林爸林媽要動手之前梆的一聲摔門而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快要黑了,林才俊漫無目的的在小區裡氣沖沖的走了一會,火氣下去了一點之後摸了摸自己的褲兜,幸好裡面還有點錢,今晚還能去網吧過夜。
網吧有遊戲有泡麪,累了也能窩着睡一晚上,說他這樣不好那樣不行是個垃圾,那他如他們的願,他無所謂,他就當一個垃圾好了。
反正也沒人對他存什麼指望,他得過且過也沒對不起誰。
反正是個垃圾,順他們的意爛掉好了,乾脆死在外面就更好了。
林才俊心裡充滿了憤恨,他第一次想到了死這個字,這條沒有任何意義的生命,如果能給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留下些震驚和悔恨也不錯,想到他們可能會在他死後對曾經傷害過他的事情感到後悔,心裡懷着罪惡感在睡不着的夜裡默默的對他說對不起。
想到對不起三個字林才俊心裡一陣心動。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春天的野草一樣猛的長了一心田,或許他真的可以這樣試一試,就算自殺沒成功也足夠把他們嚇一跳。
今晚上完了網明天早上就自殺吧。
林才俊大致的做了一個自殺時間規劃,加緊腳步朝網吧走去,那他今晚得好好的和部落的兄弟道別,他的號也可以留給兄弟們玩。
正想着怎麼安排自己僅有的遺產,林才俊眼一晃看見自己前方兩米左右的路上有一個奇怪的小木盆,林才俊走上前低着頭看,是個橢圓形的木盆,挺小的一個,都不能給小孩當澡盆,最多給嬰兒用用,裡面還有一塊小小的襁褓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