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通透
別野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顧嬈心裡又有點不得勁了。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身子有多弱，但既然他心裡是這麼覺得的，那當時怎麼不勸她早點吃飯，等把他妹妹的事情處理完之後纔想到她沒有好好吃飯？
爲什麼當時不關心，現在卻來關心她有沒有吃飯？
這是不是說明，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位置，的確比不上他的妹妹？
顧嬈既覺得自己這麼想很矯情，太在意細節，又無法釋懷，無法不去在乎這些細節，越是在乎一個人，就越是在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頓時更沒有胃口了。
顧嬈不願將自己的突變的情緒說出來，剛纔才吵了一架，現在又因爲這種小事吵架，會不會顯得她太無理取鬧了？
脾氣再好的人，也忍受不了她這麼愛胡思亂想的性子。
顧嬈突然有點自我厭棄。
或許她這樣的人，真的不適合談戀愛，不應該喜歡任何人，一旦動了心，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性子。
顧嬈自己換位思考一下，都受不了自己這樣的性子，跟何況別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不想讓別野覺得負擔。
從前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灑脫且自由的人，對很多事情都不上心，從未想過自己會變得這麼敏感多疑。
別野察覺到顧嬈神色不對，擔憂地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顧嬈搖了搖頭。
“沒有，可能是沒吃午飯，所以臉色有點不太好吧。”
別野立即去廚房將飯菜熱了一下，端上桌之後，兩人各自吃着飯，別野還時不時給顧嬈夾菜，顧嬈也會迴應他給他夾菜。
可飯桌上兩人的話題明顯比之前少了。
顧嬈心中又默默唾棄自己，一旦心裡不舒服了，連演戲都不會演一下，別野應該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了。
別野的確察覺到了。
所以，等下午收攤之後，便帶顧嬈來了一趟醫館。
吳回春正在給病人抓藥，看到他們的到來並不驚訝，一邊回過頭在藥櫃裡給客人抓藥，一邊說道，“上次的藥喝完了吧，身體怎麼樣了？”
“如果還沒有好全的話，那就接着喝。”
“你們等一下，我給這位病人抓完藥就抓你們的。”
別野耐心地等他忙完，而後說道，“我內人最近情緒好像有些不穩定，你幫她看看是不是又跟上次一樣是身體出了問題。”
顧嬈，“……”
上次脾氣不好，還可以用大姨媽來了當藉口，這次她可沒有來大姨媽，而且大姨媽也早就走了。
吳回春聽完之後點了點頭，認真地給顧嬈診了診脈，隨後得出結論道，“她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不需要繼續喝藥調理了，之後每天好好吃飯，稍微食補一陣子，應該就能徹底好全。”
撫了撫鬍鬚，斟酌了一下道，“情緒不好，應該跟身體沒有關係……”
吳回春好歹是個過來人，是懂得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的，對別野說道，“女人心思細膩，男人卻大大咧咧，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在日常的相處之上，女人容易想得太多，覺得委屈了，時不時鬧一鬧是很正常的。”
“只要妻子沒有犯大錯，身爲丈夫的還是讓着一點吧。”
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劃過一道遺憾，卻又很快釋然，風輕雲淡地說道，“我年輕的時候，脾氣很倔，妻子也是個脾氣倔強的人，兩個人倔到一起了，誰也不肯先低頭。”
“後來她去世之後，我每次想起她，都覺得對不起她，讓她跟着我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明明那個時候，只要我稍微服個軟，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爭吵。”
“有時候誰也沒有錯，錯的是缺乏放下姿態的交流。”
“跟別人可以倔脾氣，可以不服輸，但對自己的妻子，對跟自己對親近的人，那麼要強，那麼要面子幹什麼呢？”
那個時候，他的醫術也還沒有現在好，身爲一個大夫，卻沒能救回自己的妻子，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
在妻子去世之後，他才刻苦專研醫術。
若是當年的他有現在的醫術，就算不能將妻子的絕症徹底治好，也能讓妻子多活幾年，多看看這俗世繁華。
跟自己較勁了幾十年，如今上了年紀，有些事情也該釋懷了。
他現在能做的，便是對徒弟們嚴格一些，在自己還在世的時候，多教出幾個有真本事的大夫，等自己去世之後，也不至於沒有人繼承衣鉢。
作爲一個大夫，不應該只爲掙錢，還要有博愛之心，將這份懸壺濟世的責任傳承下去。
別野認真受教。
雖然吳大夫的經歷，跟他的經歷完全不一樣，他也沒有脾氣很倔，非要跟妻子爭個誰對誰錯，但吳大夫能跟他說這些，他也還是聽進去且記在了心裡。
至少女人心思細膩，愛胡思亂想這一點吳大夫說對了。
回去的路上，顧嬈說道，“原來吳大夫那麼年輕的時候就喪偶了，那他後來另娶妻子了嗎？”
別野搖了搖頭。
“沒有。他這一生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嫁人生孩子之後，便幾乎天天都一個人住在回春堂。”
“或許正是因爲生活簡單，心思純粹，每日守着藥堂過日子，才練就瞭如今高超的醫術吧。”
“早在二十幾年之前，吳大夫就是整個野豬鎮公認的，最有名望，醫術最好，也是最有醫德的大夫。”
顧嬈沒有想到看似平平無奇的吳大夫，竟然在野豬鎮還那麼有名望，難怪不管什麼時候去回春堂，去看病的病人都那麼多。
病人對他很信任，都樂意去找他看病。
野豬鎮有這麼一個大夫，是野豬鎮所有人的福氣。
別野又道，“吳大夫醫術高超，給人看病從來不亂收錢，甚至，有些窮苦之人，給不起錢的，他還願意倒貼錢給人治病。”
“但是他只喜歡給人看疑難雜症，普通病人每天只願意接收二十個。”
顧嬈心底對吳大夫肅然起敬。
“他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如果他所有病人都接收，野豬鎮的人又對他的醫術有那麼信任，肯定都樂意去找他看病，其他大夫的生意肯定就被搶走了。”
“他限制了每天給普通病人看病的個數，就不至於把其他大夫的飯碗搶走，不會讓野豬鎮出現只有一個大夫的情況。”
別野沒想到妻子一眼就看穿吳大夫這麼做的根本原因。
“很多人不理解他的做法，你倒是通透，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用意，若是他知道，恐怕要引你爲知己。”
顧嬈好笑道，“你就可勁兒誇我吧。”
“我也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纔將別人看得透徹，一旦換成自己的事情，就看不透，也想不通了。”
若是她事事通透，又怎麼會總是鑽牛角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