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鵬比較長眼色,適時的給搭了個臺階讓他下:“大哥,紀巖她喝多了,現在腦袋肯定不清楚,等她清醒了再好好問。要不咱們先撤吧,整這麼大動靜,條子那邊肯定一會兒就來了?”
“是啊,大哥,有什麼事回去再說?”這人也削了,店也給砸了,再留下去不是淨等着挨逮欠收拾嗎?
平時吳七行事向來都很低調,不光是他自己,連手下這些人也時經都約束着不許胡來,像這樣明目張膽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黑澀會,還真是頭一遭。也正是因爲這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回是真的動了肝火。
可越是這種時候,越得冷靜下來,幫裡頭這麼多兄弟都指望着他這帶頭大哥混飯吃呢,真要爲了個女人把大家都給摺進去,那可真是太不值得,也太不夠意思了。
興許是兩人的勸說起了效果,又或許是酒勁兒過了,吳七瞅了眼周圍的情形,頓了頓,揮了揮手:“走,都回去!”末了還是不忘掃上紀巖,衝着身邊的郭鵬道:“把她一起帶上。”
“……是,大哥!”郭鵬苦着臉,拐了下孫剛,兩個人留在後頭,看着這百來號人往外走,湊到紀巖身邊。
孫剛道:“紀巖,你也聽見了,大哥讓把你也帶走?”
“我們也是沒辦法。”郭鵬嘆了口氣:“你說你怎麼就把事兒搞得這麼僵呢,剛纔要是服個軟不就行了嗎?”
紀巖冷笑了聲:“你讓我怎麼服軟?讓我反悔再當他女朋友?還是說跪地求饒,讓他大人大量放過我?郭鵬,孫剛,你們倆個應該也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覺得我會是說了不算,算不了說,把說出的話當放屁,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嗎?就算是爲了一時之危,我說的天花亂墜,那你們又會相信嗎?”
“是,是不會相信。”孫剛泄了口氣,低聲嘟嚷了句。郭鵬什麼沒說,算是默認了。
紀巖道:“連你們都不會相信的鬼話,七哥他會相信嗎?既然是這樣,那我又何必自欺欺人,白白讓你們瞧不起?”
“話也不是這麼說,剛纔當着那麼多兄弟的面,你要是說句軟話,那大哥不也能找回點兒面子嗎?”就算騙不了知情的幾個人,可大部分人不還是能唬弄住嗎。
紀巖斜睨郭鵬一眼,不無鄙視的道:“想做門面工夫那是你們的事,憑什麼我挨着欺負還得幫這個忙?”
“那你就不怕大哥他、他翻臉嗎?”孫剛想到剛纔吳七那變了又變的臉色,這實在是太有可能了。
話裡有未盡之意,紀巖完全能猜到,一個幫會的大哥想要對付個黃毛丫頭,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想怎麼樣怎麼樣嗎?如果往細裡一想,各種情形都可能出現。
認真說起來,剛纔她硬碰硬的做法委實有些衝動,即使早已經想到可能的後果,也沒能改變那一瞬間的意念,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向吳七妥脅,就好像一旦鬆了口,就是對自己的出賣,有種異常的屈辱感。
即使是現在,她清醒的認識到了不妥,卻也沒說是後悔。就算是再有一次,恐怕她還會是那樣的回答。這種執拗完全是骨子裡帶的東西,就是想改也改不掉。
“他現在不就已經翻臉了嗎?”不然你們倆個留在這裡是幹嘛?後一句紀巖沒說出口,三個人誰都心知肚明。
吳七下的命令,郭鵬和孫剛就算是再不好意思那也得執行,只不過對紀巖的態度上要客氣一些。
“既然都知道了,那我們也沒什麼可能說的。”郭鵬道:“紀巖,那你就跟我們走吧,大哥他喝多了,等得酒醒說開了,我們倆個再送你回去,你看好不好?”
“我要是說不好,你們會同意嗎?”紀巖半點不客氣的‘哧’聲道,真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表面工夫做得這麼精細做什麼,誰又不是笨蛋,給個三兩句好話就行了。
孫剛倒是痛快多了:“行了,別說那沒用的了,走吧,等會兒大哥看見我們沒跟上又好發火了。”
三個人誰都再沒有吭聲,默默的尾隨着最後一批人走出了烤肉店。
紀巖被帶去了郊外的一幢別墅,這是吳七當上大哥以後從邱老大手裡得來的產業,獨門獨院,裝潢的相當土壕氣派。光是外面庭院就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防範措施相當的高檔次,跟以前去過的住處只有物業保安那是兩種級別,這可能就是所謂二哥跟大哥的區別。
這時候天氣已經落了黑,不光是別墅裡的燈亮了起來,庭院裡頭的燈有一盞算一盞全部都亮了,把裡裡外外整個地方照的亮如白晝。
郭鵬和孫剛把人帶到了以後停都沒停就直接走人了,整棟別墅裡就紀巖和吳七倆個人坐在一樓的大廳裡乾坐着大眼兒瞪小眼兒。更確切點兒來說,是紀巖一個人在乾坐着,吳七打她進來的時候就在那裡喝酒。
什麼話都不說,一杯接着一杯,跟之前在烤肉店的時候一樣,只不過從啤的整成白的了,原來臉色還有些發紅,現在是越喝越白,看他面無表情,如果不是空氣裡散發出的酒味兒,不知道的還只當是在喝白開水呢。
紀巖骨子裡不是個會主動熱絡的人,尤其是別人一臉的冷漠的情形下,她是絕對不會拿了熱臉去貼冷屁股。吳七不說話,那她也就沉默着,可這並不耽誤她從細節處觀察得出結論。
從十分鐘前,她就發現吳七除了喝酒之外,不時的會擡眼瞅向門口,像是在等着什麼人一樣。他不說,並不代表着她不會去猜測。
把她帶過來連句話都不願意說,只這麼幹坐着,只有無聊透頂的人才會這麼做。
吳七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哪怕他現在表現的十足鬱悴,那也只是種表相,完全改變不了他骨子裡的一些東西。
隨着時間的推移,眼見他看向門口的次增多,紀巖越發的肯定這一猜測——他在等人。
不知道是不是等待的過程實在太過無聊,又或者是肚子裡的酒水已經多到將要滿溢,吳七終於不再繼續喝下去,轉頭衝着紀巖輕聲道:“你是不是覺着我很奇怪,把你帶過來卻什麼都不做?”
難道我還巴望着你做點兒什麼嗎?紀巖暗裡譏諷了聲,默不作響的靜靜看着他。
“小巖就是聰明,你肯定都已經猜到我在等人了。”吳七乾笑了兩聲,道:“沒錯,我是在等着他來,我們之間總得有個了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這樣才能一併解決這麼多的煩惱,也省得再去痛苦了。”
他的話有些語無論次,可若仔細分析又隱隱的能聽出些什麼來,紀巖想到了某種可能,黑眼微眯道:“你在等簡勳?”
吳七古怪的笑了聲,拍拍手道:“就說你聰明,一猜就中。沒錯,我已經叫人通知他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這裡來。”說到這裡微頓了下,接着拉長了語音道:“小巖,你說——要是我們倆個只能活一個,你是希望他死呢,還是想叫我死呢?”
紀巖被他語氣裡的陰寒驚的渾身微震了下,隨即就想到邱老大的死,既然他已經露出這個意思,那就說明他真的有這樣的打算。剛纔別墅外站的那些小弟保鏢,那些都不是平白無故突然出現的,源頭卻是在這裡呢。
“七哥,你——”紀巖想說你這又是何必,話將到一半兒就讓他給打斷了。
“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我們倆個之間你肯定是選擇他。”吳七低垂頭,悲愴似的輕笑:“走上這條道的那天我就已經做好了隨時會死的準備,只不到有一天會是爲了這個。小巖——”
再擡頭,紀巖已經看見他眼中現出的淚光,不覺輕嘆了一聲:“七哥,沒有人逼你這麼做。我們好好的做朋友真的不好嗎?”非得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有什麼比命還重要?
吳七搖搖頭,苦笑道:“你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又有什麼辦法?我要是不弄死他,你打死也不會回頭。可我又放不下你怎麼辦,除非我死什麼都不用想,要不然就只能這麼做了。小巖,你應該可以理解我的心情,是不是?”
紀巖:“……”在這之前她知道吳七心機深,卻從來不知道他還是個偏執狂,這種理由從他嘴裡出來竟然還能理直氣壯,不愧是混成了大哥級人物,這思想觀也跟一般人不同。爲了自己的喜惡,輕言別人生死。
“七哥,我這個你應該也知道,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如果你想拿這個來威脅我,那就真的打錯算盤了,我們倆個人不合適,勉強在一起又有什麼意思?老話說的好,強扭的瓜不甜,你硬逼着我點頭,可心裡頭還是不樂意還不是一樣嗎?你想想清楚,別再做傻事了,這麼做真的沒有任何意義。”
一再的否定只能是讓吳七胸口那股火燃的更旺,酒精麻醉了他的大腦,也燒紅了他的眼睛。如果此刻他還清醒着,以其精明的程度,不可能不去意識到這種兩敗俱傷的作法是多麼的愚蠢。
要不怎麼說感情面前沒有幾個人是真正的清醒,他的情形就是大體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