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悄悄的拉了拉采薇的袖子,低聲說:“薇兒,莫要胡鬧,不買粗布,難不成我們買細棉布?”
采薇理所當然的說:“自然是買細棉布,粗布粗糙,弟弟妹妹們年幼,皮膚嬌嫩,穿粗布會傷皮膚的。”
杜氏捏了捏懷裡的荷包,猶豫了,她也認可採薇的觀點,也想讓孩子們都能穿上柔軟的細棉布,但那一尺細棉布的價格能買三尺粗布,而且粗布耐穿,輕易穿不破的。
采薇看透了杜氏的心思,不禁有些心酸。娘之所以猶豫,是因爲窮怕了。剛剛還在飢餓的生死邊緣徘徊的人,有怎麼會拿出大把的銀子買奢侈的細棉布?如果可能,娘真恨不得一個銅板掰兩半花呢!
她垂下眸,隨即笑了着說:“娘,你只管放心買,雖然咱家現在只有十兩銀子,但將來咱們會有一百兩,一千兩,一萬兩,最後,銀子多的您都數不過來了……”
她的笑容淡然裡透着悠遠底定,彷彿說的真實那麼回事,說得杜氏“噗嗤”一下笑了,說:“你這孩子,淨哄娘,娘可不敢想什麼一百兩一千兩一萬兩的,只要有這十兩,讓我的孩兒們不再捱餓,我就阿彌陀佛了!罷了罷了,這回就依你吧!”
她自然認爲是女兒在哄她,家裡不捱餓已經是萬幸了,那裡還敢奢望別個。但即使是知道女兒哄她,她的心裡也挺受用的。
在女兒的鼓勵下,杜氏一咬牙,給家裡每人都扯了一塊兒細棉布,又買了四五斤的上等棉花,還買了一些絲線,鞋底兒等物什,買完後竟包了大大的兩大包袱。
送走二人,夥計掂着手裡的銀子,喜得嘴丫子咧的老大。
老掌櫃捧着茶壺從裡間慢悠悠的溜達出來,遙望着母女二人的背影,捋着白鬚,若有所思。
夥計嘿嘿一笑,晃了晃手裡的銀子,說:“老掌櫃,想不到兩個窮酸的鄉巴佬還挺有油水,瞧,一兩多的銀子,眼兒都不眨的就花出來了。”
老掌櫃一個爆栗鑿在夥計的頭上,嗤道:“你小子,早就告訴你別狗眼看人低,你就是不聽。老實告訴你,別看那母女如今落魄,可那女孩兒卻是真真兒的鳳命,將來貴不可言吶!還有那個婦人,將來也是堂堂的一品夫人呢,你這小子啊,給人家提鞋都不配,還敢在這裡笑話人?”
夥計撇撇嘴,笑道:“老掌櫃,您又冒充神棍了!”
老掌櫃的“嗞”的一聲喝了口茶,不緊不慢的說:“你不信我老人家也不打緊,反正你們將來還會再見面,到時候,就知道我老人家的厲害了!”
……
從布莊出來,采薇和杜氏各自負着一個大大的包袱,卻依舊興味盎然的走在街上,不時的採買一些針頭線腦,油鹽醬醋之類的小物件兒,路過一間門臉乾淨的小飯館時,采薇提議進去吃點東西墊補一下,她們從早上起來一直在忙活着野豬的事兒,到現在還水米未進,她的肚子早就咕嚕咕嚕的唱了好幾遍空城計了。
杜氏原本是想在路邊兒買幾個饅頭吃的,既好吃又省錢,但一想到女兒昨天差點兒餓死,今天又白白撿到一頭野豬,給家裡帶來一筆橫財,所以便不忍心拒絕,捏了捏荷包,心一橫,帶女兒走了進去。
此時已過飯口,飯館裡沒什麼客人,只有四五個穿着長衫的男人,圍在一張桌子旁,邊喝酒邊討論些詩文,時不時的謅上幾句,酸得很。
小二迎了上來,見采薇和杜氏身上襤褸,不像有錢的,也不十分兜搭,淡淡的問了句:“客官,吃點兒什麼?”
采薇把玩着自己的劉海兒,笑着說:“來一盤尖椒炒實蛋吧!”
“啥?啥蛋?”小二懵了:“小的在酒館兒幹了十幾年,聽過雞蛋鴨蛋鵝蛋鳥蛋,再不濟聽過牛蛋羊蛋豬蛋,可從來沒聽過實蛋!”
“哦?是嗎?”采薇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接着說:“沒有就算了,來一盤水晶凍好了?”
“水晶凍?啥叫水晶凍?”小二的臉撂了下來:“二位可是來小店兒尋開心的?咋淨拿一些沒聽過的菜名來打趣小店兒?小的當了十幾年的跑堂,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實蛋,水晶凍的,啥叫水晶凍?”
“水晶凍就是一半清,一半濁的凍子啊!難道貴店裡竟然沒有?”穆采薇耐心的問。
小二翻着眼皮,不耐煩的說:“沒有,沒有……”
小二態度惡略,采薇也不惱,笑盈盈的點了兩晚素面,一碟炒土豆絲,和母親不緊不慢的吃起來。
此刻,她的心情一片大好,因爲,另一條致富計劃已經在她的腦海中形成了!
隔壁桌
幾個長衫男子還在淺酌慢飲着,搖頭晃腦,吟詩作對,其中一個穿着紫色綢衣的男人頻頻看向門口,嘴裡還抱怨着:“漢文兄怎麼還沒來?”
正叨咕着,門兒忽的被人推開,一個白臉兒的秀才急吼吼的走了進來,一進門兒便連連拱手致歉:“諸位,實在對不住,剛剛前街出了點兒事兒,小弟一時貪看,來遲了,自罰一杯。”
說完,伸手就去取酒壺,紫綢男子一伸手,攔住他道:“漢文兄莫急着喝酒,倒是給大家說說看,是什麼事兒值得你誤了咱們詩社,若那事兒值得你來遲,這杯酒就做罷,若不值當,便罰你一壺。”
那個叫漢文的也不推辭,一斜身坐了下來,眉飛色舞道:“諸位可還記得常在‘骨裡香’門口討食的老乞丐?”
有人說:“自然記得,那老傢伙來咱們鎮上八九年了,瘋瘋癲癲,神秘兮兮,要不是李家記布莊的老掌櫃心善,時不時的施捨些飯食給他,只怕早就餓死了!”
漢文說:“可是呢,如今那老乞丐也是離死差不遠兒了,合該他倒黴,今兒不知在哪兒討了一壺酒,喝的伶仃大醉,倒在前街,誰料不知哪家的馬車驚了,斗大的馬蹄子正踏中心口窩兒,隨後車廂又碾過去,老乞丐當時就吐血了,偏那趕車的爺仨兒又跑了,後來還是有好心人路過,纔將他救起送到醫館,可惜郎中說傷的太重,已經救不活了,醫館的掌櫃怕他死在那裡晦氣,就找人把他擡了出來,如今丟在菜市街頭,眼見得進氣兒少,出氣兒多,只剩下一口氣兒了。”
紫色綢衣的公子嘆道:“哎,大過年的,遭此無妄之災,真是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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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可算把錯發的章節都掰正了,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