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春園,孃親杜氏正帶着小青小紅和採菲忙着做點心,文兒和武兒也在家中,學堂裡今日休沐,兩個小傢伙各自忙着,文兒跟在孃的身後打下手,武兒則坐在梅氏身邊兒湊趣兒,一家子有說有笑的,倒也其樂融融!
杜氏見女兒回來了,忙張羅着起身要去給她做飯,采薇攔她,笑道:“娘,您且別忙,等女兒跟您說完話,自己去做就好。”
說罷,從懷中拿出莊子的房契和地契來,遞到了杜氏的手中。
杜氏看着手裡的東西,怔住了。
“薇兒,這是……”
“這是京郊南的一處莊子,女兒已經買下來了,打算等得了空,帶咱們一家人去那裡小住。”
聽采薇說買下了一座莊子,合家大小都驚呆了,都忘記了手中的動作,只管瞪眼張嘴的看着采薇。
“可是……你哪來的錢買莊子?”
杜氏震驚的看着女兒,那地契上顯示,那座莊子很大,諾大的一座莊子,女兒眼都不眨的就買下來了,甚至連商量都沒跟她商量一句,彷彿她買的是一個炊餅,一塊麻糖似的,根本沒什麼打緊的,可是,要知道,她買的這座大莊子可是價值一萬多兩銀子的啊!她哪來的錢啊?
采薇咳了一聲,忍着心裡的愧疚,把對爹撒的謊又重複了一遍。
“是我師傅借給我的,師父身家不菲,拿出一二萬兩銀子對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的。”
其實,她的銀子都是在律種馬家打劫來的,被長眉放進龜大仙的煉丹爐中溶解了,重新鑄成了新的銀錠子,新的銀錠子上沒有了律家的標示,采薇自然可以隨心所欲的花銷了。
“這樣啊,你師父可真是個慷慨大方的人,可是,就算人家身家不菲,咱也不能沾人家的便宜,須得好好的攢錢,儘早把你師父的錢還上,哦!對了,還要給人家利息,不按放印子的利錢給,就按一分利給吧…。”
杜氏嘮叨起來,嘮叨的內容無非就是怎麼攢錢、怎麼還債,聽得采薇頭疼,便走到梅氏身邊,坐在炕沿兒上,笑眯眯的對她說:“祖母,咱家如今也有莊子了,趕明兒個等您的眼睛好了,我帶您去莊子上住些時日,那裡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您一定喜歡!”
梅氏連連點頭,嘴裡答應着:“嗯,嗯,薇姐兒能有這份心思,祖母就知足了,可不敢奢望能離了這裡…。”
梅氏說的雖然悲觀卻不無道理,安國公府雖然已經腐朽落末,但規矩卻是極嚴的,按照家規,只有有兒子的姨娘纔可以隨兒子分出去另過,還得事先經過家主或主母的同意,而且就算是出去了,家主和主母隨時可以把她召喚回來,也就是說,就算是出去了,她也沒有自由之身。
對於那些沒有孩子或只有女兒的姨娘們,這一輩子都不可以離開府邸的,除非是死!
梅氏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離開這裡,也沒敢往那上面想,她在有生之年,能再享受到兒孫繞膝的樂趣,已經很知足了,現在就算是讓她去死,她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采薇聽了祖母的話,不以爲然的冷笑起來。
“有什麼不敢奢望的,不過是一個靠出賣女兒來鞏固自己地位的沒落府第罷了,怕他作甚?等給我查出是誰虐打過你,我還要在跟他們好好的清算清算呢!”
梅氏聽了,呆了半晌,方纔說道:“祖母老了,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早就沒有年輕人的火氣了,祖母的餘生不求你們能給祖母做主報仇,只求你們都能夠平平安安,順風順水的過一輩子,若你們爲了給我報仇開罪了安國公府,祖母倒是情願從來都沒見過你們……”
說罷,眼眶裡竟流出淚來。
采薇記得,老烏龜曾經說過不能讓她流眼淚的,對治療眼睛很不好,見她有淚流出來,趕忙拿出帕子去擦,嘴裡還柔聲安慰着。
“祖母,孫女不去招惹他們就是了,孫女都聽您的,你快不要再哭了,再哭,連我也要跟着哭了。”
說完,竟真的抽泣起來,那張精緻的小臉兒上卻帶着笑意。
梅氏聽到她虛假的抽泣聲,知道這丫頭是爲了哄她開心故意裝哭,不禁又破涕爲笑,道:“立刻不許口是心非的哄我。”
采薇道:“孫女自然不是哄您,說的都是真的。”
說罷,爲了使她分心,又將在芳菲館門口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梅氏聽了芳菲館的事兒後,真個收住了眼淚,沉吟起來,許久,才幽幽的嘆了口氣,道:“想不到,她也落到這般田地了!”
采薇明白,祖母口中的‘她’就是她在芳菲館外看到的那個四十多歲,年近五十的婦人,不禁好奇道:“祖母和她很熟嗎?”
梅氏苦笑了幾聲,道:“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不提也罷。”
因爲小青和小紅兩個丫頭都在,采薇沒有追問下去,畢竟她倆都是安國公府裡的人,說不定是誰安插在他們身邊兒的眼線呢?
雖然到現在爲止,她還是不知道安國公府把他們一家子接進府裡是何目的,但直覺告訴她,事情絕不像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這裡面絕對有問題,所以,對這兩個丫頭她不得不防!
就是做點心,她也只讓幹她們和麪、揉麪,做些表面的活計,那些有技術含量的活,都是娘和採菲在做,從不讓她們染指,以免自己好容易研製出來的秘方被竊取。
跟娘和祖母說完話,采薇去廚下做飯了。
長春園的廚房設在東廂房裡,東廂房共兩間,一間是杜氏夫婦的臥房,另一間就是廚房。
到了廚房,她看到廚房裡到處都是做點心的材料,牛奶、雞蛋、麪粉、黃油等,將本就不大的廚房堆的滿滿當當。
她小心翼翼的從這些食材中穿過,找了一點兒菠菜,又和了少許的麪粉,準備做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湯,剛把菜切好,就見杜氏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大驚小怪的說:“薇兒,出大事了,前院來人了,說讓你過去呢。”
采薇扶了扶額頭,對自家老孃說:“娘,不就是前院來人找我嗎,您至於這樣大驚小怪的嗎?”
杜氏急道:“何止呀?來的是老夫人身邊兒的畫眉姑娘,說宮裡來人了,指名要見你呢!薇兒啊,你什麼時候跟宮裡的人牽扯上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咋回事兒?她也不知道啊!
聽到宮裡派人來傳她,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廝,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是,倘若他對她還沒有死心,以他厚臉皮的無賴性子,早就想方設法的尋上門來了,而不是大張旗鼓的以宮裡的名義叫她。
可是,除了他,宮裡還會有誰認得她呢?莫非是——
皇后?
但是,她已經和她兒子劃清界限了,身爲皇后,她一定是耳聰目明,早就該知道她和她兒子沒有任何瓜葛了,爲何還要尋上門兒來呢?
采薇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怔忪中,被母親拉回到房中,飛快的收拾了一番,才推着她出了長春園,跟着畫眉,一路向安國公府接待女客的藕香榭走去。
路上,杜氏忐忑不已,不知女兒將要面對的是福是禍,緊張之餘,她不住的念着佛,忽一眼瞟見走在前面的畫眉,忍不住再次開口詢問:“敢問畫眉姑娘,宮裡來的人真的是指名叫薇兒嗎?你確定沒有弄錯?”
畫眉笑道:“四姑奶奶,這個問題您已經問過我好幾遍了,真真兒的是叫咱家的表小姐,半分不假的!”
“那有沒有說叫薇兒到底是什麼事呢?好事還是壞事?”
杜氏問得小心翼翼,唯恐對方說出一個‘壞’字來。
畫眉無奈的說:“四姑奶奶,畫眉不過是個跑腿兒傳話的使喚丫頭,那裡敢往宮裡的大人物跟前兒湊,就算是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問人家來找表小姐做什麼呀!”
“不過,我看那來人和顏悅色的,不像是來問罪的,想必是有好事兒,姑奶奶您就放心吧……”
杜氏聽了,果然放心了不少,但還是拉着畫眉不停的詢問,問宮裡來的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好不好相與?做什麼的?誰派來的……
畫眉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了
“宮裡來的人是白尚宮,是皇后娘娘身邊兒的貼身女官兒,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端莊秀氣,謙恭知理,至於好不好說話,就很難說了……”
這會兒,安國公府的藕香榭花廳裡,白尚宮穩穩的坐在上首,一邊慢條斯理的喝着茶,一邊悠閒自在的候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白尚宮是莫皇后身邊的貼身女官,五品,雖是比女官中最大的四品宮正低一個官級,但她伺候的,卻是大晉國最最尊貴的皇后娘娘,而且皇后娘娘信賴她是大晉國的貴族圈子都知道的事兒,可以說,她就是皇后娘娘的代言人,放眼整個大晉國,還沒有哪家敢怠慢她呢!
國公府的老夫人王氏和三個兒媳婦陪着笑臉兒和白尚宮客套着,心裡卻都惴惴不安,拼命的揣度着白尚宮要見采薇的目的。
那個鄉野出身的小賤人從被接回到安國公府起,除了回府當天與她們見過一面兒後,就再沒露過面。
論理,她是晚輩,又得了國公府給的這麼大的臉面,該日日去向她們請安問好纔對,但她卻一點兒感激之意都沒有,還有她那幾個沒有教養的弟弟妹妹,也是一次都沒給她們請過安,甚至連面都沒露過。
王老夫人和幾位夫人雖然惱恨,但卻礙於霍公子的囑託,不好拿他們怎樣,只好當做府裡沒這幾個人一般,眼不見、心不煩。
這會兒,忽然聽到白尚宮要見穆采薇那小賤人,而白尚書宮又是皇后的代言人,幾位夫人想破腦殼也想不到皇后娘娘能和小賤人有什麼瓜葛,都納悶兒不宜。
有人還巴不得是那小賤人做了什麼錯事兒,要被皇后娘娘責罰,可又一想,她現在正住在安國公府,若是她被罰了,安國公府也會被當成是一丘之貉,同樣不會落到什麼好,思及於此,心底那份陰毒的詛咒才消弭了些。
畫眉帶着母女二人走近藕香榭,把杜氏也攔在了外面,讓采薇單獨跟她進去了。
杜氏雖然不放心,卻也不敢違拗,便豎着耳朵貼在門口,聽着裡面的動靜,倘若裡面真的做出什麼對女兒不利的事兒,她便是拼了命,也要進去護住女兒。
采薇跟着畫眉進入花廳裡,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白尚宮,那女人臉上掛着淺笑,眼神卻神秘莫測,一看就是常年浸淫在詭譎莫辯的宮闈中的女子,否則不會修煉出這樣的一張面相來。
她心中雖然對這位尚宮大人很是不屑,但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的,畢竟她還得在京城裡混不是?得罪一個手握大權的人,對她未來的發展,是絕對沒有好處的。
於是,她上前幾步,謙恭的福下身去,道:“見過尚宮大人,尚宮大人安好!”
白尚宮緩緩的撂下茶杯,沒有立刻叫她起來,而是面帶淺笑,一言不發的端詳了她一會兒,才緩緩道:“起來吧!”
“是!”
采薇站直身子,低眉順眼的站在地中間,一聲不吭。
白尚宮笑道:“好個標緻的美人兒,不僅人美,難得還長了一副水晶心肝兒玻璃心!”
采薇謙虛道:“尚宮大人何出此言?小女子何德何能?值得尚宮大人如此誇讚?”
花廳裡的幾位夫人聽到白尚宮的話,都怔了一下,想不到白尚宮竟是來褒獎這小賤人的,她們心中雖然不忿,但采薇好歹是在她們府中居住,跟她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若是采薇在皇后那裡得了臉兒,安國公府也勢必會跟着水漲船高,因此,便都壓下心中的嫉恨,漸漸的高興起來。
王老夫人客氣的說:“尚宮大人擡愛了,她一個小孩子家的,那值得您這般誇讚?”
白尚宮笑着說:“一點都不是擡舉她,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昨日,公主府的管家無意間吃到了穆姑娘家酒樓的烤肉串兒,覺得很是美味,就帶了一些回去獻給公主,公主吃後很是喜歡,又派人送進宮裡一些,不成想那烤肉串兒竟合了皇后的胃口,昨晚皇后娘娘比平時多進了小半碗的梗米飯呢!”
“後來,有御廚去打聽那烤肉串的做法,纔打聽出那般的美味原來竟是由穆小姐所創,穆小姐年紀輕輕,人就這般的聰慧,皇后娘娘很是喜歡,特意吩咐下來,邀請穆小姐參加四天後在皇宮舉行的上巳節遊宴,這是請柬,請穆小姐好好的準備一下,四天後,在御花園中覲見皇后娘娘。”
說罷,輕輕一擡手,隨侍在她身後的一個宮女立刻拿出一張燙了金的請柬出來,交到另一個宮女的手中,再由那宮女遞交給了采薇。
采薇福下身子,面帶謙恭和感激之色,雙手接過請柬來,心裡卻沉到了谷底。
皇后娘娘這是來找她算賬了,就算是她已經跟兒子再無牽扯,她也不準備饒了她的。
她的兒子南宮逸爲了她穆采薇,曾置她的血書於不顧,此舉必會讓皇后娘娘寒心,但做母親的大都偏心,她不會怪罪自己的兒子,只會把滿腔的怨憤撒到她的身上,對她更加憎恨了。
後來,又有了那廝爲了她,置自己身上的責任於不顧,在明知自己不敵的情況下,執意與天機子以命相搏的事兒,這些,都是任何一個母親都無法容忍的,皇后娘娘當然也不例外。
她不信,僅憑几串兒烤肉串兒,就能讓堂堂的一國之母對她放下偏見,誠心誠意的歡迎她去參加宴會,說不定,那宴會上有什麼貓膩兒,就等她往裡跳呢……
想到這兒,她哆嗦了一下,恰好看到了白尚宮站起身來,彬彬有禮的向老夫人辭別。
老夫人殷勤的留飯,被白尚宮以‘回宮覆命’的理由給推辭了,於是,王老夫人帶着三個媳婦,殷勤的把白尚宮送到了國公府的大門外,直到尚宮大人的車馬走的不見了蹤跡,才轉回身來
這廂
白尚宮前腳剛走,安國公府裡就炸開了鍋了,表小姐因爲烤肉串兒得了皇后的青睞之事,瞬間傳遍了整個安國公府。
安國公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捋着自己的鬍鬚,滿意的點頭嘆道:“好!好哇!不愧是我杜家的血脈,就算烤幾串兒肉串,都能烤出這麼大的名堂來,我沒看錯,這丫頭果然是個好的,雖然只是個外孫女兒,但她若出息了,對我們安國公府也是有利的。”
大老爺杜永志也很高興,因爲皇后的看重,采薇一定能在宴會上露臉兒,她的樣貌本就出挑,比她娘當年還要美上幾分,若是在宴會上被皇上或者那位皇子相中了,他們杜家豈不是也要跟着飛黃騰達了,何必整天跟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去聯姻,沒的被人恥笑!
想到這,他便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父親,兒子是覺得,妹妹這些年在宮中不受寵,大抵是沒人襄助的緣故。您看錦貴妃,出身遠不如妹妹,但爲了拉攏住皇上,先後選了虞美人、襄嬪、霍賢妃等人來拉攏皇上,有了這些人的襄助,才讓她多年寵幸不衰,若是咱家能尋出一個絕世美人進宮去,在皇上面前替妹妹美言幾句,說必定皇上一時憐惜,就能讓妹妹得寵了呢!”
安國公杜如海笑道:“這個美人兒須得是咱們的親近之人才行,最好是有血親關係,能至死都爲咱家效力的纔好!”
“那還選什麼?家裡現成不就有一個嗎?”
杜永邦領會了哥哥和父親的意思,把最後的那層窗戶紙捅了開來。
“穆家那小丫頭生得美豔過人,若是能進宮,得寵是必然的,她出自咱們安國公府,以後自然會時時想着咱們,再者,梅老姨娘還在咱們手中,不怕她不跟咱們一條心。”
提到梅老姨娘,杜如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一張滿是傷痕的蒼老又猙獰的臉浮現在他的腦海裡,讓他陣陣心痛,想當年,那張臉上的美貌讓他愛的如癡如狂,癡迷不已,若不是因爲那件事,說不定他到現在還會跟她琴瑟相和,相敬如賓呢!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們之間,終究成了仇人了……
杜永春冷笑了一聲,道:“照我看,父親和哥哥們還是歇了這份心思吧,你們只看穆家那一家子對梅老姨娘的態度就知道了,梅老姨娘曾在咱們府裡受過多少罪,你們都心知肚明,梅老姨娘也不可能不跟他們訴苦,說不定她心裡正恨着咱們呢,只是拿咱們沒轍,纔不得不作罷,否則,早就鬧騰起來了,若真個被那丫頭得了勢,沒準兒還反倒要回來禍害咱們呢!”
“她……不會對她們說那些事兒的!”安國公篤定的說。
雖然他只和梅氏相處了一年,但他對她的性子還是很瞭解的,她不會輕易跟人訴苦,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願意跟人訴說,她有她的驕傲,有她的自尊,她就是這麼倔將,哪怕是她最落魄的時候,哭瞎了雙眼,被下人辱罵踢打,她也是死死咬着牙關,不哭、不叫、不求情,不肯向他低頭。
其實,只要她肯求助於他,哪怕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他都會立刻拯救她與水火之中,與她冰釋前嫌,重修舊好。
但是,她不肯。從他們之間決裂的那一刻,她便如頑石一般,再也不肯回頭了,她情願被人踢打辱罵至死,也不肯在回到他給她的溫柔富貴鄉中了,他們之間,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杜如海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中,那時,梅氏還是溫婉的江南小女子,軟糯溫柔,與他你儂我儂,海誓山盟…。
可一轉眼,她的青梅竹馬從千里之外的江南找來,她便與偷偷相見,還被他給撞見了,那時,她已身懷六甲,卻還要做出這般有違婦道之事,後來,她被他痛打了一頓,關進祠堂,那青梅竹馬憤怒之下,買了一口棺材,運到府門前,一頭撞死在府前的石獅子上……
安國公府一下成了衆矢之的,被皇上斥責,被千夫所指,被天下人唾罵,可就算如此,他也不忍心放開她,爲了她,他被父親責打,還差點丟了世子之位,可她卻始終不肯向他認錯,也不肯承認自己的姦情,就算當日他親眼見到她和那個男人抱在一起痛哭,她也不肯承認……
他恨她的不忠,也恨她的倔強,這麼多年來,她遭到那些苦難他都心知肚明,可他卻任由妻子虐待她,拿她出氣,只暗示了不許傷了她的性命,這也是梅氏遭了十幾年虐打卻沒死掉的原因。
他在等她受不了折磨的時候找他認錯,向他求饒,可惜終究沒有等到!
往死如煙,絲絲縷縷的將他纏繞住了,是他沉迷其中,直到兒子的聲音傳來,纔將他從往事的追憶中拉回到現實來。
“想收住那丫頭的心,讓她爲咱們所用,倒也不難,他們一家子對咱們府裡有怨懟之心,無非是爲了梅老姨娘受虐的事兒,只要我們找個合適的人把這口黑鍋背下來,不就沒咱們什麼事兒了嗎?到時候,咱們還是骨肉至親,何愁她不向着咱們?”
杜永志侃侃而談,說的胸有成足。
老二杜永邦忍不住問:“大哥既然這麼說了,可是心中有那背黑鍋的恰當人選了?”
“呵呵,正是,只要要看父親同不同意。”
杜永志轉向杜如海,問道:“父親以爲兒子選的那個人如何?聽說今兒那院裡還鬧騰來着,十七妹妹抵死都不肯嫁給黃尚書,六弟還想要找爹爹您算賬呢!倘若用十七妹妹的婚姻和六弟一家的將來換廖姨娘認下這件事兒,你們說,她會不會答應呢?”
提到廖姨娘,杜如海的心裡道沒起什麼波瀾,除了記得她曾給他生下一兒一女,她之於他,已經沒有任何印象,就像他曾經的那些女人一樣,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喘氣兒的物件,反正新鮮勁兒已經過了,她們的死活對他來說無所謂……
得到安國公的默許,杜永志立刻起身,去找母親妻子商量去了,這事兒,還得母親出頭纔好。
采薇接到了這張請柬,簡直像接到了一隻燙手的山芋一般,就算沒有莫皇后要對付她的事兒,他也是不願意去的。
在那裡,十有八九會遇到那個人,搞不好還會遇到可惡的薩克努,雖然在那樣的場合中,他們不會對她做出什麼,但是僅僅是面對他們,她也是不情願的。
杜氏不知女兒心中所想,她被畫眉留在了藕香榭的外面,雖然無法進去,但是卻在門口將屋裡的話聽得真真切切,得知自家的肉串竟然合了皇后的口味,將她喜得眉開眼笑起來,特別是聽到女兒將要參加皇后的宴會,更是令她感到揚眉吐氣。
若是女兒得了皇后的青眼,以後無論她嫁給了什麼人家,都會被婆家高看一眼的,就算是嫁到霍家,有了皇后作爲後盾,霍家也不敢輕視自己女兒的。
薇兒忙上就要及笄了,已經到了說婆家的年紀,她看得出,霍公子對薇兒是極好的,薇兒的師父似乎對她也有意思,但她更傾向於讓女兒選擇霍公子。
不是她師父不好,論相貌風度,那師父甚至比霍公子更勝一籌,但師父太過神秘,直到現在,他們一家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裡都有些什麼人?而且,這位師傅雖然看起來文雅和善,但身上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煞氣,讓他們一家子感到很有壓力。
不像霍公子,人家纔是真正的溫文爾雅,和善謙遜,這樣的人,將來做了自己的女婿,定能好好的疼愛自己的女兒,給女兒真正的幸福!
采薇一出藕香榭,便看到了娘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心中更加苦澀,娘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呢,還當是喜從天降,好運臨頭了呢。
她勉強的笑了笑,對杜氏說:“娘,咱們回去吧!”
杜氏見女兒精神不濟,以爲是她要覲見皇后緊張導致的,便寬慰女兒說:“薇兒莫要擔心,娘雖然沒有參加過宮裡的上巳宴,但從前聽府裡的大姐姐說起過那上巳宴的事情,娘給你細細的說一說,對你進宮也是有益的。”
采薇見娘滿腹的熱情,不忍給她潑冷水,便懨懨道:“也好!”
杜氏道:“那上巳節的宴會實際上就是貴族的青年男女相親的宴會,參加的大多是一些沒有婚配的貴族男女,宴會上,大家都要表演一些才藝,好讓人能相中自己,給自己多一些擇偶的機會。”
“當年,這府裡的大小姐就是因爲在先皇后的上巳節宴會上彈奏了一曲《鳳求凰》,才被大將軍相中的,娘雖然不指望你被什麼人相中了去,但你好歹也要學一些,咱們本就是商戶人家出身,被人瞧不起,若是連一點本事都沒有,豈不是更被人笑話?”
采薇想了一會兒,發覺她所擅長的,都是些現代的技藝,射擊、搏擊、攀爬之類的,可這些個東西怎麼表演啊,就算表演了,也會被當成蛇精病的,被人給笑話了去的。
杜氏看穿了女兒的心思,笑道:“薇兒莫要擔心,想當初,娘最擅長的就是跳舞,雖然現在教你學是有些晚了,但教給你跳一曲應付應付場面,還是綽綽有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