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思索着,冷不丁對面鑽出個人來,嚇了采薇一跳,那人見了采薇,也嚇了一跳,冒失的問:“你不是昨天就走了嗎?今兒怎麼還在這兒?”
采薇掃了掃了他一眼,涼涼道:“有事!”
嘴裡說着,腳步並不停止,一徑去了。
穆崇才見采薇不願意搭理他,暗暗的啐了一口,氣憤憤的去別家竄門子了。
昨晚的‘地龍翻身’,讓穆家村家家戶戶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穆仲禮家的房子也裂了個大裂痕,看着很是危險,不過,他們一家可沒有像其他村民那樣怨聲載道,哭天喊地,反倒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反正他們一家就要搬到鎮上去享福了,這個窮村子裡的破家,他們儼然已不放在眼裡了,倒是那些個可憐的村民,昨天還幸災樂禍的嘲笑議論他們家的採瓶呢,今個自個兒就遭了這麼大的災,真是活該!
穆家的祖孫四人,興高采烈的在村子裡逛蕩着,看着一張張哭喪着臉,跟死了爹似的村民,心裡別提多解恨了!
“穆大,你咋這麼得閒?不用修房子嗎?”一個拿着泥抹子的村民正在給牆溜裂縫兒,見到穆仲禮,善意的打了個招呼。“
“嗨,都震成這樣了還修個什麼勁兒,就算修好了,也不結實了,指不定哪天在夢裡頭,‘咣噹’一聲塌了,直接就送你去了閻王殿呢。”
問話的村民一噎,手中的泥抹子也遲疑起來,穆大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卻也在理兒,房子裂了這麼大的縫兒,地基一定也被震壞了,要是真這麼修修就住進去,他還真是不踏實呢。
見村民被嚇住了,穆仲禮揹着手,得意洋洋的走了。
“哎,穆大,李家的房子咋整了?”
背後,被嚇蒙的村民喊着,熱心的問了一句。
聽到問話,穆仲禮咳了一聲,不無得意的說:“這太危險了,我家打算搬到鎮上去住,以後就不回來了,房子就暫且先那麼放着吧。”
穆仲禮豪爽的說完,在別人羨慕的目光中走開,又到另一家去竄門子了,表面上是去看望村裡的老親少友,安慰打氣,實則去看熱鬧,說風涼話,順便顯擺他們一家就要搬到鎮上的事兒!
祖孫四人樂此不彼的在村中游走着,直到吃下午飯時,才意猶未盡的回到自家。
一進門,李氏正擺飯,穆仲禮喝了一口茶,問道:“瓶姐今個好些了沒有?”
李氏搖搖頭,嘆道:“沒有,就只一個人縮在被窩裡掉眼淚兒,可憐見的……”
“你沒告訴她咱家就要搬到鎮上去住的事兒嗎?告訴她,等到了鎮上,就沒人認得她了,咱家也紅紅火火的開個酒樓,到時候賺個鉢滿盆盈,再給她找個稱心的婆家,保證比采薇那死丫頭的師父好!”
穆仲禮開懷暢想着,一臉陶醉的坐在椅子上,彷彿自己已經成了酒樓的老闆似的!
提道采薇,穆崇才一下想起來遇到采薇的事兒,一拍大腿,叫道:“嘿,你們不提我差點兒給忘了,我今個碰到穆采薇那小賤人了。”
穆白氏詫異道:“她不是昨天就走了嗎?怎麼還會在村裡,該不會是你認錯了人吧?”
“認錯人?絕對不會,就是把那小賤人燒成灰兒都認得她。”
“那你和她說話了沒有,她咋還留在村裡呢?”
“說了,也問了,可那小賤人待理不理的,說了‘有事’倆字兒,就拔腳走人了。”
穆仲禮琢磨起來:“老二一家都走了,她留在這兒做什麼呢?“
穆連奎道:“管她留在這兒做什麼,碰到她正好,昨天被瓶兒的事一鬧,老二答應咱們的烤肉串秘方都忘記跟他們要了,你們去把她找來,咱把烤肉串的秘方要下來,好留着開店兒時用。”
“哎!”
穆崇才和穆崇福答應了一聲,起身分頭去找采薇了。
“她怎麼會還留在村子裡?”
穆仲禮還在爲自己心中的疑惑糾結着。
李氏冷笑道:“還能幹什麼,自然是跟着她那位好師傅鬼混了,你道二房是怎麼發的財,隨隨便便跑到鎮上開了幾天的酒樓,就能賺來綾羅綢緞、金奴銀婢嗎?哼,笑話!說來說去,還不是靠着那小賤人賣皮肉賺下的,虧得老二兩口子還想着打着什麼師父的旗號,來掩飾他們做下的那些齷齪的事兒,真真好笑!”
經李氏這麼一提醒,穆白氏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就瞧着那師父怪怪的,看咱家那小蹄子時眼睛柔的跟一灘水兒似的,搞了半天,原來是那小蹄子的相好的!”
“可不是咋的,不過,話說回來,這小蹄子的命還真是不錯,勾搭上這麼一位俊美多金的主兒,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都不用愁了,連家都搬到京城去了……”
李氏雖然嫉妒,但也不無羨慕的說了一句。
“要我說呀,那位公子一定是京城裡的王公貴族,瞧他那件兒毛皮大大氅,水光溜滑的,肯定很值錢吧,連他那些個手下都穿的那麼好,身上一個補丁都沒有,昨夜裡地龍翻身時,就是他的那幫子手下幫咱村兒救的人,少說也有幾十個人,這得有多少錢才能養活得起啊!”
李氏也感慨起來。
有女人的地方,就把八卦的存在,不管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
說起采薇和那位公子的風流韻事,倆人兒都來了精神,嘀嘀咕咕的說了起來,彷彿是她們親眼見到了她們的姦情一般。
說到最後,還做出了總結,那就是公子被采薇那小賤蹄子的花言巧語矇蔽了,一時識人不清,纔會被她迷惑住。
“要是換了我們瓶兒,該多好啊!”
李氏悵然嘆息着,那位公子年輕多金,俊美不凡,把採瓶嫁給他做妾,她也是願意的,可惜,公子對自己的瓶兒根本沒放在心上,再加上出了穆二賴子的事兒,就更不可能要她了!
聽到李氏的嘆息,穆白氏也跟着搖起頭來,惋惜不已!
唯有穆仲禮,聽着那娘倆的對話,眼珠子嘰裡咕嚕的轉了起來,心裡打起了不該有的主意!
采薇和穆崇才分開後,七拐八拐,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悄悄的閃進空間去看望鸚哥。
鸚哥見到采薇,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了家長似的,拍着翅膀一頭扎進了采薇的懷中,委屈的大哭起來
“嚶嚶嚶……主人,這幾天好像是在做噩夢,嚇死我了……”
采薇抱着憔悴不堪的它,揉着它的小腦袋,心疼愧疚不已,不停的安撫着。
“鸚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差點兒害了你。”
“主人,人家這些天都沒有好好吃過飯……”
“待會兒我出去給你做好吃的!”
“主人,空間現在變成這樣,人家難看了心裡難過……”
“那以後你就留在外面,對外就說是我的寵物好了!”
鸚哥得到了安慰,才漸漸的止住了哭聲,小小的腦袋靠在采薇的懷中蹭啊蹭的,像個討巧的奶娃似的……
采薇這會兒,纔有空去查看空間。
外面,已經是光禿禿的一片,所有種植着的作物都消失殆盡,整個空間,就只剩下一條渾濁的小溪,隱在那棟破爛不堪的小竹屋後面。
所幸的是,竹屋裡面的東西都還在,只是溫泉不再是溫熱的,水也有些渾濁了。剩下的東西,基本都保持着原樣。
在律種馬家裡洗劫來的財物,還像原來那樣堆放在庫房裡。采薇信步走過去,打開一箱銀子,取出一錠看了看,見那銀錠上打着律家特有的的記號,不覺皺了皺眉頭,拿出自己的寶刀來。
“喀!”
手起刀落,只見那細絲足紋的銀錠子如大白菜一樣被切開了,有記號的一半被丟回到箱子裡,順手又拿出一錠來。
穆家村慘遭浩劫,她雖不負全責,但也難辭其咎,所以,只能盡力的給他們一些補償,也好讓自己的心中好過一些。
穆家村百十戶人家,房屋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毀,再住下去會存在嚴重的安全的隱患,這是采薇無法忍受的,她打算給村中每戶人家重新蓋一座青磚房子,按照每戶八十兩計算,須得八千兩白銀,死人的人家,按每死一個二百兩算,須得一千多兩,再加上傷殘着的賠償,零零總總,共計一萬兩的銀子。
采薇清算好,將那些五十兩一錠的銀子攔腰切開,切了許久,才切夠一萬兩的數目,累得她氣喘吁吁,連胳膊都擡不起來了!
她太累了,就回到臥室,在她的小牀上躺了下來。
若是以往,她一定會先去溫泉美美的泡個澡,再吃一兩個美容養顏的鮮果,最後纔會在牀上躺下來,甜甜的入睡。
但是現在,這些都沒有了,采薇有幾分的不適,又有幾分的失落,但又想到天機子已經被他們除掉了,從此便可高枕無憂了,心中便又踏實了許多,輾轉了一會,漸漸的睡去了……
汴州府
霍記參行’的後堂裡,參行的掌櫃司徒啓帶着兒子司徒長歌,靜靜的垂首侍立着。
對面的案上,茶香嫋嫋,三五本厚厚的賬本堆積着,大東家霍淵,端坐在案前,手執玉珠金算盤,一頁一頁的核對着參行的賬目。
大約一頓飯的功夫,他放下賬本,笑容可掬道:“已經覈查清楚,分毫不差,司徒掌櫃有心了!”
司徒啓忙謙虛道:“東家仁慈,小的們自然不敢懈怠!”
霍淵笑了笑,看了身邊小廝一眼,小廝忙取出一個紅包,遞給了司徒掌櫃,笑嘻嘻的說:“咱們公子見司徒掌櫃辛苦一年,爲咱們霍家參行嘔心瀝血,所以特意封了些銀子給司徒掌櫃打賞,司徒掌櫃快接了罷。”
司徒啓接過紅包,發覺裡面沉甸甸的,一定是賞了不少,心下感激不已,忙跪了下來,向主子謝恩。
霍淵起身,親自將他扶了起來,笑道:“些許小恩小惠,就讓司徒掌櫃行這般的大禮了,若是我說出下面的恩惠,司徒掌櫃又當如何呢?”
司徒啓怔愣無語,不知東家所指的是什麼,但看到東家的表情和說的話,就知道一定是有好事兒發生!
“小人願聞其詳!”
“令公子過了年就滿二十二歲了吧?”
“東家,您的意思是……”
霍淵笑了笑,把眼神轉到了司徒長歌的身上,見他依舊是垂着頭,一副老成穩重的樣子,聽到自己被提拔的暗示時,竟能做到不喜不悲,不由得對他又生出幾分讚歎來。
“我想再開設一家參行,可惜沒有合適的人掌管,我看令公子爲人踏實持重,所以想破格提拔他去做我新參行的掌櫃,不知司徒掌櫃意下如何?”
“哎呦,東家,您真是,真是令小都不知說什麼好了,小的受寵若驚啊,歌兒,快,快來給東家謝恩…..”
司徒掌櫃真的是不知說什麼好了,激動的語無倫次,忙拉過兒子就要下拜,被霍淵給止住了。
“虛禮無用,只要你以後能對參行盡心盡力,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
“是,小人一定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司徒長歌鄭重答道。
霍淵滿意的點點頭,示意他們出去了。
他站起身,繞過案子走到窗前,推開窗,往那窗外一樹樹盛開着的白梅,那花白裡透紅,豔而不嬌,清香淡雅,凌寒綻放,她見了,一定喜歡!
今兒已是初二了,她說她過了年可能會來,或許,她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可他竟期待起來,這個年也過的格外有盼頭了!
她想開參行,他就給她開一家,與自家的參行比鄰,以後兩人就可朝夕相見,這主意,想想都覺得美妙……
曹瑾走進來時,霍淵正立在窗前,對着窗外的梅花淺淺的笑着,曹瑾咳了一聲,自來汴州府後,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種表情了,就像是一個多情的少年,在思念他夢中的情人!
霍淵聽到曹瑾的咳聲,回過頭來,略尷尬的笑了笑,淡聲問道:“什麼時候進來的,我竟不知道。”
曹瑾笑道:“進來半天了,見子游又在發呆,必是又在思念哪位佳人,故此不敢打擾!”
霍淵笑了笑,沒有否認,引曹瑾坐了下來。
坐定後,曹瑾煞有介事的掐了掐手指,道:“本人掐算出來了,霍公子的心上人如今年滿十四,生得美豔無比,乃榆樹縣青雲鎮人士,姓穆,閨名采薇,是也不是?”
霍淵失笑道:“敬敏越發詼諧了。”
曹瑾道:“且莫說我詼諧不詼諧,只說我算得對不對?”
“對!”
霍淵鄭重的點頭了,承認了,他與曹瑾相識多年,友情篤厚,可以放心的將自己心中的事兒託付給對方而不用顧慮其他。
曹瑾見他直言不諱的承認了,便笑起來:“本仙正因此事而來,因見子游每日被相思所困,不勝可憐,所以特來獻上妙計,爲子游排解一二。”
霍淵笑問:“如何排解,說來聽聽。”
“上、門、提、親!”
曹瑾收回那副神棍的嬉笑模樣,嚴肅起來,一字一頓的說出了自己的妙計。
聽了他的主意,霍淵哭笑不得,這也算是妙計?他若是能上門求親,早就去了,還至於這般苦惱嗎?
“婚姻大事,須得父母點頭,我正在籌謀,如何跟家母開口,讓家母接受她,我家的情況敬敏也該知道,家母一向看重門當戶對,斷不會同意我娶一介清貧秀才的女兒爲妻的。”
曹瑾道:“那更好辦了,就娶她做妾,連父母都不用知會了,穆秀才家道艱難,所以纔會同意女兒拋頭露面的跑出來做生意,你多給些彩禮,想必他也能同意!”
霍淵搖搖頭,沮喪的說:“我不忍委屈她,也不想委屈她,所以才苦惱。”
曹瑾見他這麼說,便將心中的秘密說了出來。
“其實,穆姑娘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安國公府的外孫女…..”
聽完曹瑾的講述,霍淵小小的震驚了一下,想不到看起來溫溫婉婉的杜氏,竟是這麼一個有主見的女人,竟然膽敢做出逃婚與人私奔的事兒,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看輕她,反而對她越發敬重起來。
不畏權貴,敢於和命運抗爭,她也一定是和她母親一樣的脾氣,換做是她,她定然也會那麼做的!
曹瑾繼續獻策道:“只要能說服安國公府把穆夫人認回來,穆姑娘就是安國公府的小姐了,雖說安國公府這些年敗落了,但也確實和不少的權貴之家結了親,還不算一敗塗地,若是能和安國公府的小姐結親,令堂想必也不會反對吧!”
霍淵猶豫道:“說服安國公府並不難,只是當初安國公府那樣對待穆夫人,穆夫人會願意回去嗎?若是她不願意,咱們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曹瑾笑道:“子游忘記了嗎?杜氏還有一個母親尚且留在安國公府呢,常言道:母子連心,杜氏當年私逃,她母親一定是待她吃了不少苦,她心知肚明,所以必會對她母親心懷愧疚,恨不能償還一二,這會安國公府主動去認她,她必會同意的,不爲別的,就爲待她受苦多年的母親!”
霍淵又思謀了一回,覺得此計行,若是穆家不願意與安國公府相認,他便讓安國公府不再去打攪他們就是了,而且穆夫人既有私逃之事,還敢於回京,必是因心裡記掛着安國公府的老母,若是他能讓安國公府認回她,倒是一箭雙鵰的好事兒呢!
計較停當,他的心中豁然開朗,等把她娶回家,就可與她日夜相對,再不用受相思之苦了!
……
采薇睡了好久,被長眉叫醒了。
“主人,快醒醒,你帶到空間的那兩個人要醒了,龜大仙問您要不要讓他們繼續睡?”
采薇被叫醒了,她揉了揉眼,坐起身,打着呵氣道:“不用了,我這就把他們帶回去。”
她來到南宮逸和李掌櫃昏睡的地方,見二人果然是要醒了的樣子,忙俯下身子,拉起二人的手臂,輕喝一聲:“出!”
轉瞬間,三人一同出現在了采薇進來時的地方。
二人尚未醒來,采薇拔下發簪,分別在二人的人宗上輕刺了一下,很快,二人醒來了。
“哎呦,我這是在哪?老怪物呢?死了嗎?”
李掌櫃一醒,就跳起來大喊大叫。
南宮逸倒是安靜,只是那雙眸子隱隱帶着危險之意。
小妮子,竟然在他毫無防備之下把他迷昏了,這筆賬,他得跟她算算才行!
采薇的注意力完全被李掌櫃的聒噪吸引了,根本沒看到南宮逸眼中暗涌的波濤,她答道:“天機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