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家事變成了沈柳兩家的事,莫顏不想這件事影響了小夫妻的感情,就示意沈驥和柳汀蘭離開。
沈驥擔心事情會越弄越僵,好不容易娶到的妻子會被帶走,哪裡肯就這麼走掉?最後還是柳汀蘭看不下去,硬拉着他走了。
柳汀蘭明白好友這麼做的用意,她心裡感激,相信好友能解決這件事,卻也知道既然變成了兩家的事,最終的結果就不是他們夫妻倆能改變的,她絲毫不擔心。
沈家二老見狀,也吩咐下人把陸珠帶了下去。沈家的本家以及親戚見狀,自覺地告辭離開了。
到最後,堂屋裡就只剩下莫顏等代表柳家的十多人和沈老爺沈夫人。
整件事情,本就是沈家理虧,看着面無表情的莫顏,沈老爺沈夫人心裡不禁有些忐忑。意識到莫顏還站着,沈老爺連忙上前,伸手示意道:“郡君,請上座!”
莫顏沒有拒絕,面色稍緩的衝着沈老爺微微頷首,坐在了之前沈夫人的位置。
夫婦倆見狀,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沈夫人又連忙邀請柳家其他人入座,吩咐下人上最好的茶水。
莫顏像是沒有看到神色不安的沈家夫婦,她拿着茶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拂着杯子裡的茶沫沒有開口。
屋子裡落針可聞,沈家夫婦心裡更加沒底,兩人面面相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擔憂。
柳家諸人宿醉剛醒就被莫顏叫了過來,他們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見屋子裡的氣氛怪異,沈家夫婦又是一臉理虧的樣子,就知道不是小事。他們默契的沒有開口,打定主意不添亂,讓莫顏一力解決。
就在沈家二老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虛汗,幾乎要化成汗滴流下來,莫顏終於開口了:“沈老爺,沈夫人,本來蘭姐姐嫁入你們沈家,就是你們沈家的人,日後是好是歹,都輪不到本郡君這個外人插手!”
說到這裡,莫顏看着沈家夫婦,在他們開口之前繼續說道:“然,本郡君與蘭姐姐相識三載,一直把蘭姐姐當作自己的親姐妹看待,親姐姐剛過門便受到這樣大的委屈,本郡君這個妹妹若是不爲她出這個頭,豈不是冷心冷肺畜生不如?沈老爺和沈夫人最是重情重義之人,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沈家二老神色僵硬的點了點頭,除了默認莫顏的說法,他們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莫顏的臉上露出一抹淡笑,似是爲得到沈家二老的理解而高興。
“既然二老認爲本郡君說的在理,那麼今日這件事,本郡君就代表蘭姐姐的孃家人,替她做主了,不知二老有沒有意見。”
沈老爺心裡苦笑,搖了搖頭:“郡君所言極入情入理,我們沒有意見。”
聽到了想聽的答案,莫顏臉上的笑容放大,彷彿先前的不愉快沒有發生過一般:“今日之事,換作其他心疼女兒的人家,這門親事定然做不成。然而俗語有云,寧拆一座廟不毀一莊親,蘭姐姐心繫沈大哥,本郡君若是強行帶她回柳家,怕是會惹她傷心難過,可是讓她繼續待在沈家,本郡君又怕她日後再受委屈,如此倒是讓本郡君爲難的緊,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不不,郡君,民婦日後定然將蘭兒當親生女兒待,絕不會讓她受到一絲委屈,郡君大可放心。”沈夫人連忙保證道。
莫顏似笑非笑的說道:“夫人當初也是這麼跟柳伯母說的,當然,本郡君不是怪夫人,畢竟今日之時,錯不在夫人。”
沈家二老聽完,又忐忑起來,心裡很清楚這位郡君是對今日之事的處理結果不滿了,可是把珠珠送到鄉下的祖宅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難道真要逼他們把珠珠送回陸家,最後讓她被那個嗜賭的東西當貨物一樣賣掉?
就在夫妻倆胡思亂想之際,莫顏突然轉移話題,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之前聽蘭姐姐說沈大哥成親後會到京城繼續求學,不知沈大哥可有拜入哪位大儒的門下?”
沈老爺心念急轉,卻揣摩不出莫顏究竟是何意,遂慎重的回道:“驥兒作了幾篇文章,準備一個月後就去京城拜訪幾位大儒。”
“沈大哥的文風犀利,又言之有物,若是能遇到識才之人,很容易出頭。”莫顏把玩着手腕上的碧玉鐲,在“識才之人”這四個字上刻意加重的語氣。
凡是被世人尊稱一聲“大儒”之人,無一不是滿腹詩書,才華橫溢,以血淚蘸筆,嶙峋傲骨。這樣的人,每日門房裡接待前來拜訪的學子不知凡幾。
拜訪只是說的好聽,其實就是這些學子以所作的文章當敲門磚,遞到大儒的門房那裡。遇到門房心情不好。這些學子精心所作的文章隨時有變廁紙的危險,或是遇到正主的心情不好,下面的人就不敢拿這些東西去打擾主人。畢竟能真正入眼的文章,只是極少數,保不準越來越生氣。
運氣好的話,經兩道手能夠轉到大儒的手裡,運氣再好一點,被大儒翻開鑑閱品評。若是文章入了大儒的眼,算是真正敲開了大門的一角,有資格與大儒面對面請教,日後自然有數不盡的好處。
他日高中進士,行走在外也得尊指點過的大儒一聲老師,如此不僅自己能被高看一眼,也是對大儒的尊重。
當然如果有門路,能同大儒扯上關係進而走捷徑,事情就變的簡單多了。就算作的文章難以入眼,看在人情上也會指點一二,只要不是一塊真朽木,總能吸取到實用的東西,走上康莊大道。
沈老爺靈機一動想到了一種可能,心頭不禁一片火熱。他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口,試探着問道:“郡君所言甚是,然老朽無能,無法爲驥兒尋到門路,助他一臂之力。”
莫顏微微一笑,悠悠的端起已經變得溫熱茶杯抿了一口,看着目露希冀的沈老爺說道:“剛巧,本郡君識得一位大儒,倒是能爲沈大哥引薦一二。”
這話倒不是誑沈家二老,就在去年,莫顏跟着杜老大夫出診,剛巧是爲一位大儒醫治多年的熱秘之症。那位大儒姓吳,已是七十歲高齡。因年輕時就愛喝酒,口味又重,再加上作息問題,熱秘這種尷尬的病症就一直困擾着他。《空間之農女的錦繡莊園》by暮夜寒
因其年紀大,腸胃又弱,許多通秘的藥不能用,只能慢慢調養。可是調養見效慢,又要忌口戒酒,吳大儒根本堅持不了。每次剛好一點就又偷偷喝酒,家裡吃不着大葷之物,就跑去酒樓海吃海喝。
任杜老大夫醫術再高明,也無法控制吳大儒的那張嘴,最後還是莫顏用一罈千年藥酒,把吳大儒的熱秘之症徹底治好了。
雖然治好了吳大儒,但是吳大儒卻對莫顏釀造的藥酒上癮了。他的性格如小頑童一般,又不是居廟堂之上,因此行事作風十分不羈,經常厚着臉皮到杜氏醫館討藥酒喝。
莫顏一個月也就三五天在醫館,吳大儒去十次,有九次見不到,最後索性天天往醫館裡跑。
空間裡的藥酒有不少,莫顏又不是小氣的人,便算好時間時不時送給吳大儒帶一罈。一來二去,兩人就熟識了,交情不說有多深,但是向他引薦一個人卻不難。
至於引薦過後,沈驥能不能入吳大儒的眼,就不是她能夠干涉的。交情再好,強人所難的事情都不能做。
一聽莫顏有認識的大儒,還願意引薦,沈家二老大喜過望,剛要站起來向莫顏道謝,就被莫顏擡手製止了。
“本郡君與人相交,從不做引薦之事。”莫顏看着一臉感激的沈家二老,淡淡的說道:“蘭姐姐亦是這樣的人,若非爲了沈大哥的前程,決計不會跟本郡君開這個口,這一點,二老應該清楚。”
沈老爺沈夫人像是被人打了耳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們的兒媳婦尚未過門,就一心爲他們的兒子作打算,可是他們私心裡還沒有把兒媳婦當作沈家的人,至少眼下沒有。
今日之事,很明顯是珠珠的錯,他們卻偏袒着身世可憐的外甥女,讓兒媳婦受委屈,甚至先前還有讓珠珠給兒子做兒房打兒媳婦的臉,現在想想臉上都臊的慌。
莫顏很滿意自己的那番話給沈家二老帶來的刺激,她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給兩人好好反思的時間。
沈家二老在心裡深深地反思後,沈老爺態度誠懇的對莫顏說道:“郡君,今日讓兒媳婦受委屈,是我沈家不對,您放心,這種事情不會再有第二次。”
莫顏聞言,臉上的笑容變得真實了許多,卻搖了搖頭說道:“蘭姐姐既是你沈家的人了,做的好是爲人婦的本分,做不好也不能縱容,該如何待她是你們沈家的事,想來二老的心裡也有數。”
這番話聽着很順耳,事實上卻是在暗示沈家二老處事不公。他們把外甥女也當作了沈家的人,給她備嫁妝,可是在外甥女犯錯時,他們卻選擇了袒護委屈兒媳婦,這分明是沒把兒媳婦當自己人。
果然,這話一出,沈家二老臉上燒的更加厲害,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相比沈老爺顧念着死去的姊妹,又跟陸珠有親厚的血緣關係,沈夫人對陸珠也疼愛,卻遠遠達不到跟對待親生兒子一樣的程度。
眼下聽莫顏的一席話,心裡也想明白了,外甥女再親,也親不過自己的兒子和一心爲兒子打算的兒媳婦。她心底的那桿秤,不知不覺就慢慢偏向了兒媳婦那頭。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沈夫人在心裡默默地做出了一個決定。她站起身,朝着莫顏深深的福了一禮,認真的說道:“郡君,若是驥兒能入那位大儒的眼,接下來兩年必然會長居京城,身邊不能沒有人照拂,現在他娶了蘭兒,讓蘭兒跟着去再合適不過,日後他們兩個人在京城,還望郡君能照拂一二。”
“這話,可是夫人肺腑之言?”莫顏驚訝的看着沈夫人,沒想到她會如此上道,自己還沒有提,她就主動說出來了。
要知道大楚尊崇孝道,兒子不能在家孝敬父母,通常會把媳婦兒留下伺候公婆代爲盡孝。若是兒媳婦也跟着去了,會被人視作不孝,這不孝的罪名也多是讓兒媳婦擔去了。
沈夫人笑的溫和,發自內心的說道:“他們小夫妻新婚,本不該分離,民婦還指望着早日抱上孫子,就更不能讓他們長居兩地了。”
莫顏聽完,在心裡暗暗爲沈夫人鼓掌。不管這話是不是出自真心,她給小夫妻倆找的藉口卻是合情合理。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用子嗣堵住外人的嘴,維護蘭姐姐的名聲再好不過了。
想到這裡,莫顏對沈夫人之前的不滿漸漸散了,放下郡君的架子說道:“沈伯母放心,蘭姐姐既是我的姐姐,沈大哥就是我姐夫了,有我在,他們在京城不會受任何委屈,二老儘可放心。”
“民婦多謝郡君!”沈夫人喜不自禁,暗自慶幸自己做對了。
唯有沈老爺有些摸不着頭腦,正要說什麼,腰間卻被沈夫人暗暗掐了一把,頓時疼的把所有的話都嚥了回去。
莫顏端起茶杯掩住脣角的笑意,假裝沒有看到齜牙咧嘴的沈老爺的糗狀。她繞了這麼大的彎子,可不是爲了逼迫沈家重懲那朵噁心的小白花。真這麼做了,蘭姐姐討不到任何好處不說,那朵小白花再裝裝可憐又會重新獲得沈家二老的疼惜。
如此,倒不如讓這兩個人記着蘭姐姐的好,對她心存愧疚。這不,沈夫人主動讓蘭姐姐陪讀,夫妻倆不用長期分離不說,還不用看到那朵小白花。
待兩年後,這小白花早就嫁人了,沈大哥指不定能高中進士,不管留京任職還是外放,皆不會再跟這朵小白花有聯繫,如此再好不過了。
事情圓滿解決,莫顏當即向沈家二老提出告辭。臨走前,她去見了柳汀蘭一面,將沈夫人的決定一字不漏的告訴了她。
柳汀蘭婚前就知道丈夫會留京求學,早就做好留在沈家伺候公婆的準備,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驚喜等着她。在追問出事情的始末後,她抱着莫顏狠狠地哭了一場,直說自己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積了天大的功德才能在今生遇到莫顏這樣的摯友。
關於拯救銀河系這句流行語,還是兩人說笑時,莫顏激動之下蹦出來,一番胡扯之下,讓柳汀蘭相信這是她自己創造出來的。
姐妹倆依依不捨的話別完,莫顏帶着沈家給的送親謝禮踏上了回京的馬車。相比來時速度不能過快,回去就沒這個顧慮了,一行人用了兩個時辰就回到了柳家。
莫顏面對柳父柳母時,絕口不提沈家發生的事情,只說一個月後,他們的女兒會隨女婿上京,會一直住在京城裡。
得知這個是沈夫人主動提出來的,柳父柳母沒有多想,高興地同時不住的慶幸自家女兒遇到了好婆婆。
柳家這邊也有給伴娘的謝禮,兩家的謝禮加起來堆了半個車廂,多是些布料點心以及肉條。莫顏趕着小黑去了狀元府一趟,把謝禮中能吃的全部留來了下來,又從空間裡拿出了兩筐菜蔬,這才奔着北城門朝着柳楊村的方向去了。
兩天沒有回家,莫顏還沒下馬車,就受到了六獸熱烈的歡迎。毛團秒變會動的大型毛娃娃,一個勁兒的往莫顏身上撲。
莫顏哪裡承受的住它近千斤的重量,險些被它壓斷氣兒。
“好了,快起來。”莫顏哭笑不得,把伸長脖子要舔她臉的毛團推開了。舌頭上長滿了倒刺,被舔一下非得出血毀容不可。
看着黏黏糊糊不願意起身的毛團,李秀笑道:“你這兩天不在家,它的胃口都變少了,到現在只吃了兩隻雞。”
似是驗證李秀的話,毛團轉過身,把扁扁的肚子露給莫顏看,委屈的嗷嗷叫。
莫顏心疼極了,摸着毛團的腦袋哄道:“待會兒你想吃什麼就給你做什麼,乖!”
毛團一聽,頓時滿血復活激動地發出一聲震天的虎嘯,嚇得不遠處的村子裡的雞狗牲畜腿一軟,趴在了地上。
對於這種詭異的場景,村民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在院子裡玩鬧了一陣兒,始終不見馨兒的影子,莫顏疑惑的問道:“馨兒呢,怎麼沒有看到她?”
以往這個時候,馨兒都在院子裡的葡萄藤下做繡活兒。
李秀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還是唐心站出來說道:“昨晚我看到馨兒偷偷哭了好久,問她她也沒有說,吃飯的時候,伯伯給她夾菜,她把菜扔到了桌子上,看樣子像是在跟伯伯鬥氣,今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飯。”
鬥氣?
莫顏皺起了眉頭,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一起生活了十幾年,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昨天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