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插了進來:“哎呦,這劉家可真會做人,一大家子連飯都吃不飽,還捨得炸焦趕人情,咱可是比不上咯!”
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跟莫家有過結的王嫂子。
原本就因爲莫顏不肯收炸焦葉而有些着急的小姑娘,聽了這話臉色變得通紅,捧着筲箕的手驀地收緊,氣憤的看向王嫂子。
“王嬸子,你說這話是啥意思?我爹孃讓我送炸焦葉過來,只是想謝謝顏顏姐的收留,這有啥不對?”
王嫂子眼饞的看着筲箕裡的炸焦葉,砸了咂嘴,聽了小姑娘質問,像只老母雞似的咯咯笑道:“嬸子能有啥意思?不就是說你爹孃大方會做人麼,咋了,這好話也說不得?”
“你、你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小姑娘氣得不行,明知這個女人說的不是好話,她卻不知道怎麼反駁。
“咋地,你還想挑刺兒?”王嫂子鄙夷的看着她,指着筲箕裡的炸焦葉說道:“人家顏丫頭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吃過,會稀罕你這破玩意兒,你還是拿回去自個兒吃吧,省的丟人現眼!”
說着,又腆着笑臉對莫顏奉承道:“顏丫頭,你說是不是?”
小姑娘眼睛紅紅的瞪着王嫂子,又氣又羞。心想顏顏姐不願意收下,難道真是嫌棄炸焦葉不好?可是這已經是她家能拿出的最好的吃食了,她娘一做好就讓她送了過來,自家一塊也沒捨得吃。
莫顏面無表情的看了王嫂子,直把她看的面色訕訕低下頭,纔對着快要哭的小姑娘笑道:“炸焦葉是道不錯的吃食,我很喜歡,你回去替我謝謝你娘。”
說着,伸手接過了筲箕,從裡面拿出一片放在嘴裡輕輕地咬了一口,薄香酥脆,不由得讚道:“你孃的手藝真好,我做的可沒有這麼好吃。”
“顏、顏顏姐……”小姑娘神色有些激動,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見莫顏又招呼其他人過來吃,心裡涌起一股暖流。
其他人也很給面子,紛紛上前品嚐炸焦葉,嘗過後都說好吃,直誇小姑娘孃親的手藝好。
小姑娘不知道是太過激動還是其他原因,竟然一轉身就跑了,連筲箕都忘了帶回去。
被當場打臉的王嫂子,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站在那裡來回的搓着手,好似這樣才能平復被打臉的尷尬。
莫顏一連吃了好幾片炸焦葉,直到感覺有些膩口才停下來。見王嫂子還站在那裡,她有些疑惑的問道:“王嬸子可是有什麼事?”
“啊?”王嫂子似乎還沒有從打臉中回過神來,愣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連忙腆着笑臉道:“嬸子過來是向你賠罪的!先前因爲一些小事,讓咱們兩家起了些爭執,是顏丫頭大人有大量,不跟我這個粗人計較,還讓我們一家住進來,真是謝謝你了!”
“賠罪啊——”莫顏玩味的看了她一眼,把“啊”字拖的老長,捏了塊炸焦葉放進嘴裡,咬的嘎巴響,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這炸焦葉雖不是什麼精貴的吃食,可勝在心意,吃着也舒心吶!”
王嫂子先是一愣,有些摸不着頭腦,待把這話細細的咀嚼了一遍,臉上一片漲紅,臉上訕訕的,心裡卻惱怒極了!
自從住到莫家的前院,王家就商量着給莫家道歉,把以前結的恩怨給解了,這樣以後有事求上來也好搭話。
可俗話說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若是誠心道歉,自然帶點東西過來會顯得有誠意,王家倒是有些好東西,至少養了一些雞,他們自己都捨不得吃,又怎麼捨得送給莫家?
這不,正要來時,看到劉家送炸焦葉過來,王嫂子就打起了歪主意,想踩着劉家奉承莫顏,結果被打臉不說,算計也被當場揭穿,這可比打臉更加丟臉。
心裡再怎麼怨恨莫顏不給人臉,此時王嫂子也不敢直接撕破臉,只得豁出臉皮繼續說道:“嬸子也是誠心給顏丫頭你賠禮道歉的,若是顏丫頭覺得誠意不夠,嬸子給你磕頭行不?”
說完,當真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
李秀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拉住了她,語氣不好的說道:“王嫂子,你這是幹啥?你身爲長輩跪顏丫頭一個晚輩,這不是存心折她的壽麼?”
王嫂子驚慌失措的看着莫顏,連連搖頭:“顏丫頭,你別誤會,嬸子是真心實意來給你賠罪的,嬸子就是個蠢的,又不知道怎麼說話,你可千萬不能見怪呀!”
莫顏不想跟她繼續掰扯,敷衍的擺了擺手:“我一個晚輩怎麼會跟嬸子見怪,嬸子安心回去就是。”
王嫂子一聽,面上一喜,得寸進尺的問道:“顏丫頭這是原諒嬸子跟你叔以前做的糊塗事了?”
莫顏眼角抽了抽,模棱兩可的說道:“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嬸子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顏丫頭真是個大度的好姑娘。”王嫂子只以爲以前的事情就這麼揭過去了,喜笑顏開的拍起了莫顏的馬屁。
只是這拍馬屁的水平很弱智,聽的人心裡很不舒服就是。
莫顏懶得跟她計較,三言兩語把她打發走了。
“這個王嫂子可真有意思!”看着王嫂子離去的背影,李秀意味不明的說道。
莫顏不以爲意的笑了笑,“這種貪心又小心眼的人能不接觸就不要接觸,省得給自己添麻煩。”
李秀點點頭,深以爲然。
一轉身,王嫂子的臉就拉了下來,她怒氣衝衝的回到住處,見王大力在牀上挺屍,心裡愈發堵得慌,一把掀開他身上的被子,照着他的背就是重重的一拳,打的王大力蹭的一下從牀上跳起來,大聲吼道:“你發什麼瘋呢?”
王嫂子一聽,氣得更狠了:“是,老孃就是瘋了纔會找那個臭丫頭賠禮道歉!”
“你、你給老子小聲點。”王大力連忙從牀上跳下來捂着她的嘴,小心的朝着門外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才放開手惡狠狠地說道:“聲音那麼大幹啥,生怕人家聽不到啊?惹惱那個丫頭,咱們一家就在外面凍死吧!”
王嫂子剛要發作,聽到他後面那句,就不吭聲了。她恨恨的看着密不透風的屋子,嫉妒極了,這麼好的房子,怎麼就不是她的?
王大力可沒有管她心裡怎麼想的,有些着急的問道:“不是讓你賠禮道歉嗎?到底咋樣了?”
不提還好,一提王嫂子的火氣又蹭蹭的往上冒:“咋樣咋樣,你說能咋樣?老孃低三下四的跑去賠禮,把臉送上門給人打,你說咋樣?”
王大力以爲事情沒辦成,頓時罵道:“你這個沒用的臭婆娘,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那丫頭不肯放過,你就是真把臉湊上去給她打又咋樣?等她消氣了,那些事不就揭過去了麼?”
“你、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這是人說的話麼?”王嫂子氣得又是一拳打在王大力的身上:“老孃跟了你這麼多年,第一次住磚瓦房還是別人家的,你要是有能耐,用得着老孃低三下四的賠笑臉麼?”
王大力一把推開她,不耐煩道:“說這些有什麼用?把那丫頭哄好了,以後咱們跟在後面還怕沒銀子賺?你看那些跟她交好的人家,誰家的日子不是越過越紅火?”
王嫂子冷冷一哼:“那丫頭狡猾的很,根本不吃老孃那一套,她不計較先前的那些事就不錯了,老孃可沒那麼大的能耐哄她開心。”
王大力喜出外望,嬉皮笑臉的摟着王嫂子粗壯的腰身說道:“那丫頭不計較以前的事了?這麼說以後這莫家有啥好事,咱們也能沾一沾?”
王嫂子老臉一紅,啐了他一口,得意洋洋的說道:“那丫頭說了讓咱們安心,那咱們一家就安心的住在這裡,這麼好的房子不住白不住。”
王大力環視着敞亮又暖和的房子,還真捨不得搬出去,“可這又不是咱們家的房子,等天晴了把屋子修好,咱們不搬也得搬。”
“哼,要搬你搬,老孃可不願意住那個四處漏風凍死人的破草屋。”王嫂子嫌棄的推了他一把,身子扭到了一邊。
王大力抓了抓頭,十分不解:“要是咱們賴着不走,那丫頭肯定會趕人的,真到那個時候可就丟人了。”
王嫂子哼了哼,眼裡透過一抹算計:“這莫家不是要名聲麼?到時候咱們想個辦法,讓他們不能趕咱們走不就行了麼?”
王大力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你是不是有啥辦法?快說給你男人聽聽。”
王嫂子白了他一眼:“這不是在想法子麼?”
王大力瞪了她一眼,別提多失望了。
……
劉家的條件並不好,得了他家的炸焦葉,莫顏也不能白拿。晚上她多蒸了一籠雞汁鮮肉包,讓馨兒藉着送筲箕的名頭一起送了過去。
一籠雞汁鮮肉包有十二個,按照普通的包子算,價值跟那一筲箕炸焦葉差不多,這樣劉家收着也不會覺得佔了便宜。
馨兒去了劉家,擔心他們不肯收下包子,直接把裝着包子的筲箕往桌子上一放,說了兩句客氣的話轉身就跑了。
看着還冒着熱氣白胖包子,劉家夫妻神色有些複雜,他們送炸焦葉過去只是想感謝莫家的收留,卻又得了一籠包子的回禮。
幾個孩子是喜出望外,聞着包子散發出來的香味,眼巴巴的看着爹孃,默默地嚥着口水,他們過年可都吃不上肉香味這麼濃的包子呢!
看着兒女們渴望的眼神,劉家夫婦很心疼,想着包子也不可能再送回去,便一人分了一個。剩下的七個包子就擱在了筲箕裡,留着明天給孩子們解饞。
幾個孩子也心疼爹孃,見爹孃不吃,便把自己的包子分了一半給爹孃。第一個包子被分開,極致的肉香味讓人的口水不停地往外冒。
劉家夫妻看着包子裡裹着的滿滿的肉餡兒,都有些捨不得吃了,還是幾個孩子催促着,才珍惜的咬了一小口,只覺得比他們以前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美味。
白天融了一天的雪,夜裡的氣溫就更低了,人們早早的進入了夢鄉。天剛矇矇亮,莫家的院門被拍的嘭嘭直響,最靠近院門的劉家等人還以爲是在做夢。
不等他們起來查看情況,李秀已經穿好衣裳急匆匆的跑了出來,隔門一問,聽出是王胖頭的聲音,她連忙把院門打開了。
見王胖頭一臉焦急,李秀大吃一驚:“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可是鋪子裡有事?”
王胖頭推門進來,胡亂的點點頭,“李姑姑快去催一下小東家,請她趕緊進城。”
李秀心裡擔憂,也顧不得細問,連忙朝着莫顏的小院裡跑去。
莫顏剛醒來,還賴在牀上逗毛團玩兒,聽說鋪子出事了,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連忙把衣服往身上套。待她急匆匆的來到大廳,王胖頭連忙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什麼,張家人竟然放火燒倉庫?”莫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知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原來就在昨晚,張氏母子竟然摸到了莫家的倉庫,正在澆油點火時,被小朱的那一幫看守倉庫的朋友給當場抓住,扭送到了莫家香米鋪。由於昨晚太晚,城門已關,王胖頭只好守在城門口,待開了城門才跑回來送信。
聽了莫顏的問話,王胖頭面露難色,不知道敢怎麼回答她,只好硬着頭皮說道:“張家母子現在就在鋪子裡,小東家可以親自問問他們。”
莫顏點點頭,現在最要緊的是去鋪子裡,把事情問清楚。若只是張家爲報復李家倒還好,若是薛家在背後搗鬼,她不得不防。
昨天剛融雪,今天路面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走起來很滑。莫顏用粗布給小黑裹腳,又用麻繩給車輪繞了一圈,希望能起到防滑的作用。
這個辦法倒是有些用,加上小黑走的並不快,一路走的很順利,比往常多用了兩刻到達了鋪子裡。
此時,李忠已經在外面等着了,臉上帶着深深地疲憊,看到莫顏後,更是自責的擡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