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過後,村子裡的年味越來越濃,家家戶戶開始準備過年用的吃食。蒸煮煎炸,隨風四散的香味,引人直流口水。
然而,鵝毛大雪始終沒有停止的跡象,才一夜的工夫,積雪就到了膝蓋處。村子裡又塌了好幾間房屋。看着頃刻間變成一堆廢墟的家,村民們欲哭無淚,萬幸的是沒有人受傷。
村裡人大多良善,但凡家中有空屋的人家,皆把屋子借給了受災的村民住,沒有的也會拿出多餘的棉衣棉被給他們禦寒。在村民們的幫助下,好歹沒有讓這些人凍死、餓死。
除了擔心屋子被積雪壓塌無家可歸,另一個讓村民們焦急的卻是地裡的大棚。儘管白天夜晚都有人守着,不停地給大棚加熱,但還是有大鵬被積雪壓倒,地裡的蔬菜一夜之間被凍死大半,損失不可謂不大。
對此,莫顏也沒有辦法,她總不能冒着暴露空間的危險,直接給蔬菜澆灌純淨的靈泉水。一旦這麼做了,那些蔬菜一夜之間瘋長起來不說,指不定還會發生變異,結出比冬瓜還大的黃瓜來,這也太嚇人了。
然而大雪短時間內不會停,大棚裡囤積的柴火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到時候那些蔬菜還是會被凍死,就更賣不上價了。
因此,當楊保急急地來到莫家找莫顏詢問挽救的辦法時,莫顏果斷的讓他通知村民們,將長出來的能夠食用蔬菜全部採摘,儘量當天賣出去。
雖然這麼做會少賣許多的銀子,但是總比大棚塌掉分文不值的好。再則之前賣了兩個多月的蔬菜,參與大棚種植的村民們賺的比他們十年積攢還要多,明年起新屋子的銀子已經夠了。
楊保回去後就把莫顏的主意說了出來,村民們思前想後,發現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挽回損失,萬般無奈的同意了,只是心裡疼的滴血!
他們一方面心疼少掙的幾十兩銀子,另一方面也是不甘心精心培養的蔬菜就這麼凍死掉。可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祈求老天來年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年,別又折騰他們。
接下來幾年,孩子們翹首以盼過大年,大人們在地裡和城裡忙碌的來回穿梭。因路上的積雪太深,牛車馬車使不上力,摘下來的蔬菜就只能靠人工往城裡挑。
這幾天要賣的蔬菜格外多,就算幾十戶人家能出力的全都拿着扁擔籮筐,也要來回兩次才能把摘下來的蔬菜挑完。再有氣力的勞力在膝蓋深的雪地裡走一天也得累癱,好在人手夠,每天能夠輪着來。
過年買菜的人本來就多,又適逢大雪,街上擺出來賣的種類就更少了。是以菜攤上的生意十分不錯,等到了臘月二十八,大棚裡能賣的菜全部賣光了。
這時,大棚裡囤積的柴火差不多燒光了,大半的大棚接二連三的被大雪壓垮,就算大雪停了天晴了,那些凍的半死的瓜藤也不能再結出果實了。
唐心當天夜裡就把每家每戶應該分得的銀子計算了出來,第二天一早就發到了村民們的手裡。
雖然受大雪影響,但是村民們聽了莫顏的話,把能吃的蔬菜全部摘下賣了,因此這半個月賣出的蔬菜總量跟上個月持平。再加上年關蔬菜的價格上漲,每家分得的銀子竟是不比上個月少,分得的最多的人家有近四十兩,最少的也有三十好幾。
揣着沉甸甸的錢袋子,原本被大雪鬧的惴惴不安村民們的總算放心了些,對莫顏更是謝了又謝,送來了好多自家做的吃食。
這天莫顏醒來,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兒,見外面依然下着大雪,瞬間不想起牀了,整個人鑽進被窩裡,只露出大半張臉。
躺在裡側的毛團虎眸睜了睜,見主人又躺了下來,爪子一伸就抱着主人的腰繼續呼呼大睡。它肚子上的皮毛又軟又暖和,靠着它就跟靠着個大火爐似的。莫顏被這麼一抱,又有些昏昏欲睡,結果真的睡過去了。
等莫顏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被人拍門叫醒的。毛團也被吵醒了,它有點起牀氣,見莫顏起身要去開門,連忙伸出尖尖的爪子勾着她的衣角不讓她走。
輕薄的褻衣可經不起這麼一勾拉扯,莫顏好說歹說毛團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收回爪子,鬱悶的將腦袋埋進了被窩裡,顯然在鬧小脾氣。
摸了摸虎頭,莫顏無奈的出去開門,結果門外站着的人讓她驚喜萬分:“蘭姐姐,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快,快進來暖暖。”
柳汀蘭是個怕冷的,全身上下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眼下她冷的厲害,又不方便說話,只衝莫顏點了點頭,就踏過門檻徑直的往溫暖的臥室裡鑽。
“呼~凍死我了!我的手和臉都沒知覺了,這鬼天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柳汀蘭連忙摘掉頭上的防風帽,又拿下裹住臉的皮圍巾衝莫顏抱怨,可見是真的凍狠了。
“這場大雪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恐怕要等到明年了。”莫顏笑着回了一句,見好友皮襖上的盤扣被長髮纏住脫不下去,她上前幫忙解開。
好不容易把一身累贅脫了下來,柳汀蘭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莫顏的牀上,迅速蹬掉了腳上的鞋子準備往被窩裡鑽。
這時,一隻毛茸茸的大爪子從被子裡伸了出來,輕輕地勾住柳汀蘭的腰把她往被窩裡帶。
“啊~什麼東西?”柳汀蘭嚇得尖叫出聲,蹭的一下從牀上彈跳而起,大眼睛驚恐的看着翻動的被子,不一會兒就看到被窩裡鑽出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來。
頂着大腦袋的傢伙,可不就是認錯人,誤以爲柳汀蘭是主人的毛團?
毛團晃了晃腦袋,擺脫主人的手。它眯着虎眼看着柳汀蘭,眸光還算溫和,顯然不再生氣了。
柳汀蘭一臉驚恐,瞪着毛團問莫顏:“你你你,你晚上跟它睡一個被窩?”
莫顏以爲好友嫌棄毛團髒,便解釋道:“它每天有洗澡,身上不髒,有它在睡覺一點也不冷。”
“我說的又不是這個。”柳汀蘭翻了個白眼:“你就不怕這傢伙晚上做夢夢見吃的,咬你一口?”
“噗,哈哈,你這腦洞開的真大。”莫顏噗嗤一聲,忍不住放聲大笑:“毛團可不像某人,做的出把手當排骨肯的事來。”
柳汀蘭一聽,臉上漲紅一片,衝過來要撓莫顏:“多久以前的事了,還值得你拿出來說道,我這一番好意,全被你當作驢肝肺了,哼!”
“別、別撓了,你再撓下去,毛團可要撓你了。”莫顏連忙求饒,見毛團躍躍欲試,連忙阻止好友。
毛團聰明歸聰明,但是高興起來就收不住自己的力道了,它的爪子那麼尖要是撓誰一下,誰能受得了?
柳汀蘭見狀,連忙的放開莫顏,掀開被子鑽到了尚有餘溫的被窩裡,還欲把毛團重新塞進去。
看着毛團一臉“我拒絕”的模樣,莫顏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對好友說道:“你看看你,這副樣子跟街頭上強迫小姑娘的流氓有什麼兩樣,可別把我家毛團帶歪了。”
被好友嘲笑,毛團又極度不配合,柳汀蘭終於放棄了,大咧咧的躺在牀上,舒服的嘆了口氣,瞪着莫顏抱怨道:“你這個沒良心的,這麼多天也不來看看我,這些天可把我悶死了。”
莫顏連忙告饒:“這不是家裡事多,走不開麼?倒是你,這麼大的雪,你是怎麼過來的?”
“拉倒吧,你就是懶還找藉口。”柳汀蘭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好友的謊言,哼道:“路上雪大,馬車走不動,我就騎馬來的。”
柳汀蘭不會騎馬,只是坐在馬背上,讓家裡的車伕在前面牽着繮繩。
莫顏瞭然,心裡有些慚愧。她要是進城找好友玩,倒是比好友找過來容易,毛團幾個的速度可不是吹的,就算是在膝蓋深的雪地裡,跑去來也比馬兒快。
想到後天就是除夕,好友卻冒着大雪過來,應該不止過來看看她這麼簡單,便主動問道:“這種天氣,伯父伯母肯放你出來,你怕是還有其他事情吧?”
柳汀蘭遲疑着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沈大哥今年沒有高中,打算後年再下場,我看他每日廢寢忘食的唸書,實在辛苦的很,就想問問你有沒有認識的大儒,能夠指點沈大哥一二。”
“嘖嘖,這還沒過門呢,就操心上了。”莫顏嘖嘖出聲,看着面頰緋紅的好友故作鬱悶的說道:“不知道沈大哥上輩子是不是做了拯救蒼生的事,才遇到你這麼個一心一意爲他着想的媳婦兒,哎呀,大早上的被餵了一把狗糧,好心塞。”
說完,莫顏還捂着胸口一副倍受打擊的模樣。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跟沈大哥還沒成親,什麼媳婦兒不媳婦兒的?”柳汀蘭羞惱的拿起一個大枕頭,朝着莫顏扔了過去。她對好友時不時的吐出稀奇古怪的字眼,早就見怪不怪了,雖說不能完全弄明白,但也差不離了。
莫顏手一伸,穩穩的接住了枕頭,又扔了回去:“要不是沈家突然出了那事兒,你現在可不就是沈大哥的媳婦兒?”
原本柳汀蘭和沈驥的婚事就定在了臘月,結果冬月裡,沈驥的姑媽突然去世了。雖然沈驥不用守孝三年什麼的,但是家裡或是親戚當中有喪事,同一年的喜事就得避諱一下,免得兩廂衝撞了。因此,兩人的婚事由此耽擱下來,將婚期改到了年後。
具體的吉日將在年後定下來,想來最遲三月份就會把婚事辦了。
誰知,柳汀蘭卻嘆了口氣,面上帶着幾縷愁思:“他的姑媽有個女兒,也就是他嫡親的表妹,比我小兩歲,現在已經住到他家裡了。”
莫顏心念一轉,就知道好友在擔心什麼,不由得好笑:“誰家沒有一兩個表妹?你是不是想多了?”
柳汀蘭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倒是希望我想多了,可是這幾次他給我寫來的信裡,屢屢提到他的表妹,還誇他的表妹是個懂事知禮的姑娘,換作你你不會多想?”
莫顏一聽,不禁皺起了眉頭。沈驥這麼行事,好像真有些不對勁啊,誰會在給未婚妻的信裡,誇另一個女人如何如何好呢?這是表妹,又不是親妹子,難怪蘭姐姐會多想。
這事兒要是換到蕭睿淵身上,她早就殺到將軍府當面質問了。
看着好友臉上的落寞,莫顏勸道:“事實的真相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樣,你要是心裡有懷疑,何不問出來?要是他真生出了別的心思,你一腳踹了他再找個更好的;要是誤會一場,你卻當了真,最後受傷害的豈不是你自己?”
柳汀蘭所有所思,遲疑了片刻說道:“如果不是呢,他會不會怨我心胸狹窄,容不下他的表妹?他的表妹家境不怎麼好,父親又是個花心濫情的,家底早就敗光了,要不是這樣,他的姑媽也不會被生生氣死。正因爲這個原因,他的爹孃才把他的表妹接到家裡,聽他的意思,以後就住在沈家了。”
看着患得患失的好友,莫顏嘆了口氣,認真的說道:“你若是不問,難受的難道不是自己?他若是心裡無愧,你問了他只以爲你在乎他,怎麼會多想?要是心中有鬼,纔會懷疑你,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事實上,莫顏不覺得沈驥會變心,每次他看着好友的眼神,都含着深深地情意,不可能來個表妹就移情別戀。不過,沈父沈母就難說了,若是他們憐惜外甥女,想把外甥女塞給自己的兒子做小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那個表妹,年紀不小了,沈驥又是個品貌出衆有才華的男子,難保會讓她生出別樣的心思,這個倒是需要好好防一防。
心裡有了主意,莫顏提議道:“有什麼事還是早些問清楚的好,正月初四他不是要來你家拜年麼,你私下裡問問他,如果他真有什麼想法,這門親事不做也罷,要是沒有自然最好,你也不用整天疑神疑鬼。”
柳汀蘭思慮了片刻,決定採納好友的建議,灑脫的說道:“那我就當面問他,雖然很喜歡他,但是如果這個人真靠不住,我也不會勉強自己跟他成親。”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莫顏看着好友,笑的很欣慰。突然明白她們兩個爲什麼會一見如故,又成爲好朋友,因爲對待事情的態度,有着驚人的相似。
一番交心,柳汀蘭心裡的抑鬱就去了大半,整個人懶洋洋的癱在牀上,心情頗好的給不情不願的毛團順毛,找大儒的事兒提都沒提。
莫顏本來想問一句,轉念一想就明白好友只怕是找了這個藉口才被允許出門的,或許也確實存了找大儒的心思,有藉口讓沈驥早日到京城來,這樣就不用擔心他跟姑媽家的表妹朝夕相對,產生不該有的感情。
現在想通了,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莫顏也就沒有再提起,心裡卻把沈驥的那位表妹記下了。
柳汀蘭在莫家吃了午飯,留下年禮就準備與她一道來的車伕回家。
禮尚往來,莫家也得準備回禮。好在年禮一早就準備好了,只因雪太大怕送去反倒給柳家添麻煩便沒有送。
現在柳家先送了,莫顏就沒有這個擔憂,她把回禮收好放到小黑的背上,讓它隨柳汀蘭一起,把年禮送到柳家。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小黑回來的時候,嘴裡叼了個幾乎快要凍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