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天空中掛着一輪明月,散發着皎潔的月光。沐陽的月色和北地不同,天空中繁星點點,柔和而明亮,北地,總是那麼冷清清的。
淳于諳和青璃共乘一騎,從三哥莫子鬆的府上偷溜出來,二人順利通過城門,前面不遠處,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從外面看,林中環繞着霧氣,顯得陰森。
“夫君,三哥說,當年沐陽屠城,很多百姓被南邊小國的聯合士兵帶到林中砍殺,漫山遍野,都是屍骸。”
青璃靠在淳于諳懷裡,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在戰場上廝殺見到的血腥場面,和單純被屠殺有所不同,不知道爲什麼,四處的風聲,就好像女子的嗚咽的哭泣,在這個夜晚,格外滲人。
“這樹林有瘴氣,我們還是從外圍繞行,這樣安全一些。”
淳于諳把自家娘子摟在懷中,寒氣襲人,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又體貼地爲青璃披上一件披風。
此處位於沐陽和南邊一小國的交界處,穿過樹林,只需要一兩個時辰便能到達對方的領地,往北幾十裡外,有一處森林,進入之後,按照地圖走,就是傳說中的南疆秘地,死亡谷。
手上的地圖明顯有些殘缺,其中有些河流和山谷的標記並不清晰。在死亡谷的遭遇,已經隔上好幾年,白若塵和水零黎夫婦也記不清,二人各執一詞,青璃也不知道該相信誰。
好在,其中進出谷的關鍵地點,上面標註準確。但是淳于諳也不打算貿然前往,畢竟中間相隔時間不短,爲了安全起見,夫妻二人要調查一番。
兩個包子沒有跟隨,夫妻二人減掉很大的負擔,這次前往,一方面是爲了圓青璃的一個念想,還有一部分原因,淳于諳接到密旨,要來此處擊殺耶律楚仁。
“夫君,夜晚還挺冷的。”
此次出來着急,青璃只准備了一個大包裹,裡面有一些米麪,鍋碗瓢盆和調味品,還有幾套換洗衣衫,這次去不是旅行,時刻面臨危險,在吃食上必須有保證,這樣才能保持體力。
“從這邊繞行,天亮可以進城,不如我們在此處休息。”
淳于諳看了看天色,時辰還早,若是讓自家娘子一夜未眠,他又捨不得,可此處荒郊野嶺,隨時有野獸出沒,不是最好的地點,只能讓她小憩,他在一旁把守。
“好,我也餓了。”
青璃從馬上下來,摸摸乾癟的肚子。這個時候去空間裡多好,可以泡溫泉,吃果子,靈泉裡魚蝦蟹貝都有,庫房還有野豬肉,雞腿,各種野味,零嘴,坐下屋前的葡萄架下喝果酒,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娘子,你靠在這邊睡會,我來煮粥。”
淳于諳用刀劍,劃開一塊草地,又撒了一些驅蟲粉,上面鋪上一層厚厚的油氈布,毛毯,他知道自家娘子一向很講究,又在樹上綁了一個紗帳,防止有蟲蟻掉落。
“我去那邊採點野山菌。”
青璃搖搖頭,天冷,她自己也睡不踏實,不如喝熱粥之後再靠在自家夫君身邊眯一會兒,天不亮,二人就得繼續前行,趕時間進城。
淳于諳手腳麻利,點燃一堆篝火,架上小鍋煮粥,裡面放了點出門必須帶的肉乾和蔬菜乾,等青璃採好菌菇回來,米粥已經飄出濃郁的香氣。
“娘子,趁熱喝。”
淳于諳怕青璃燙手,主動盛好之後,又翻找出一罐小鹹菜,二人出門一切從簡,只能湊合一下,填飽肚子。
“死亡谷那個地方很兇險,記得服用避毒丹。”
淳于諳看自家娘子忙着喝粥,眯着眼睛如一隻小貓咪,他心立刻化成一灘水,忍不住要提醒,光是挺白若塵和水零黎講述,就能想到此處兇險,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青璃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夫君,我有帶在身上。”
青璃說着,從胸口處掏出一個掛着的小瓷瓶,裡面是空間裡最高等級的解毒聖藥。南疆巫蠱之術太厲害而神秘,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夜色漸深,周圍的林子裡傳來一層層溼氣,淳于諳添加了幾次樹枝,青璃就靠在他的懷裡,只要有他在身邊,她總會覺得很安全,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頂着。
一夜無話,日頭纔剛剛升起,淳于諳和青璃已經到達城門,並且順利出城。在南邊小國,這些百姓們是不做早飯的,早起出門採買,街頭人來人往,攤點很多,品種豐盛,包子,餛飩,湯圓,加着碎花生的豆腐花,油條,還有各類的餅食,燻肉。
青璃和淳于諳二人都是人中龍鳳,長相出衆,太顯眼。爲了低調,兩個人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改扮,青璃臉上塗着一層暗黃色的顏料,是空間裡一種樹分泌出來,只要碰到水,立刻褪色。
這個時節,南邊的氣候溫和,沒有熱到淌汗滴的程度,只要不下雨,她就無需擔心暴露,倒是身邊的淳于魔頭,無論怎麼裝扮,冷峻的氣場遮掩不掉,走到哪裡都是焦點。
夫妻二人順手買了一些捲餅和燻肉,又用小瓷罐裝了兩罐菜粥。白若塵和水零黎只能粗略記得南疆的老巢,卻說不出白怎麼進入的死亡谷,按照地圖的指示,是死亡谷的出口。
天氣晴好,轉眼之間烏雲密佈,青璃喜潔,昨日沒沐浴,一天都不舒服,她回過頭看了淳于諳一眼,問道,“夫君,看着天色要下雨,那樣容易在山谷中迷路,不如我們先找家客棧休息吧。”
“好。”
儘管時間緊急,淳于諳仍舊不慌亂,自家娘子出遠門都有隨行的馬車,車上佈置奢華,比宿在客棧驛站舒服,這次陪着他,昨夜在林子裡勉強打盹兒,現在見她一臉疲憊之色,心疼的很。
找了一家還算乾淨的客棧,洗漱完畢,窗外就下起大雨來,雨勢很急,把窗櫺拍打得啪啪的響,一股腥風順着窗戶縫隙鑽進內室。
青璃很是疲累,可換個陌生的環境她又睡不着,只得躺在牀上,依偎在淳于諳懷裡,她打了一個呵欠,小聲道,“夫君,你說耶律楚仁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從密室中逃脫,千里之遙,跑到了南邊?”
“恩,他在南疆。”
淳于諳點頭,此行除表面上一衆人,暗地裡,耶律楚陽加派了人手,若是南疆打算窩藏耶律楚仁,就是和大周作對,皇上手諭和密令都在,隨時有可能開戰。
“爲了這麼一條臭魚,讓百姓們陷入戰火之中,不值得。”
沒有利益,南疆哪裡來的膽子敢窩藏大周的通緝要犯?這擺明了就是和皇上耶律楚陽過不去。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南疆原來就是耶律楚仁的勢力,一直在暗處,亦或者,耶律楚仁給了南疆天大的餡餅。
死亡谷外圍高山環繞,層巒疊嶂,沒有功夫很難出去,而且那處毒物甚多,能活着出去的人恐怕只有白若塵和水零黎了。
“只有這麼一個出口,當初他們出來,運氣成分多些。”
淳于諳從懷裡掏出地圖,夫妻二人仔細研究,這是幾年前的版本,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作數,死亡谷內千變萬化,還有青璃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幻術,其實就是利用奇門遁甲佈置,這方面她一竅不通,但是她相信有淳于魔頭在,沒有解不開的難題。
“那裡面有吃人的螞蟻和蝴蝶,可能還有更恐怖的東西。”
青璃一想到水零黎形容的黑漆漆的螞蟻團,立刻打了一個哆嗦。雖然害怕,內心卻有一種一探究竟的衝動,死亡谷裡物種豐富,這次進去,一定要來個大收穫。
雨停之後,也到了下晌,青璃和淳于諳到樓下吃茶點,偶爾也同夥計打探一下情況。夥計是個健談的,收到銀子之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以爲二人是從沐陽過來做生意的商人,提起南疆人,他的面色不太自然。
傳說南疆女子個個美麗藥妖冶,喜歡大批豢養面首,但是這些都是聽說,因爲她們很少出來行走,百姓們只知道其神秘,不曉得傳聞真假。
青璃對傳聞深信不疑,白若塵就是因爲顏色好,而被南疆女子看上,想搶回去做壓寨夫郎。想到此,青璃扭過頭,看着自家夫君。
“別打壞主意。”
淳于諳見青璃眼裡那一抹揶揄,板起臉,面色冷硬。前不久二人商議要尋找南疆入口,青璃就曾經說過,讓他在街上走幾圈,被南疆女子看上擄走,這樣能省不少事。
“怎麼可能!”
被自家夫君看穿,青璃心虛地移開眼睛,堅決不承認自己動過這樣的念頭。
雨過天晴,時間不早,也不算晚,這會兒出發去尋找死亡谷不是最佳時機,夫妻二人決定在城裡的街道上溜達一圈兒,畢竟是第一次來南邊小國,也要感受一下風土民情。
自從沐陽大定之後,周圍幾個小國與大周貿易往來頻繁,在這裡,隨處可見四處遊走的商人,偶爾還能聽到熟悉的聲音,那是屬於北地百姓的淳樸鄉音。
街道兩側店鋪林立,珠寶鋪子,胭脂水粉鋪子,綢緞鋪子,開了滿滿一條街,每一家都不空着,可見南邊富裕,百姓們的條件好,有銀子消費。
“夫君,這些小玩意兒不錯。”
青璃進了一家雜貨店,裡面的貨品很全,雖然是雜貨店,卻件件精緻,獨具匠心,據掌櫃所說,這些瓷器瓶子都是東家自己燒着玩的,有這個愛好,手藝精湛並且有創意,所以一直很得少女們的喜歡,價格便宜,買回去擺放到閨房插花,最合適不過。
“那就買上一些,我們寄放在客棧,等回程的時候帶走。”
淳于諳點頭,表示沒有意見,他對逛街沒有絲毫興致,純粹是爲了陪着自家娘子,滿足她的購物慾望。
青璃看上一套小瓷娃娃,五官靈活,憨態可掬,一套娃娃,什麼樣的動作表情都有,有哭有笑,有蹦有跳,帶回去能哄着龍鳳胎和元雨小包子。
女子天生都是購物狂,青璃覺得就走了幾家鋪子,也沒買什麼,等回到客棧,看到內室一口大箱子,嚇了一跳,那口箱子也就比棺材板小上一圈兒。
“好像買多了。”
這麼多東西,不可能帶着去死亡谷,寄放在客棧,也不那麼保險,最後她決定找人送到莫家族在這邊的鋪子。
近幾年,莫家的生意風生水起,在南邊發展起來,沐陽周邊的幾個城池,包括南邊小國,都有莫家的鋪子,涉及布匹,絲綢,胭脂水粉,珠寶,糧米等等,童叟無欺,很快在南邊打響名號。
這兩年,青璃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去外海的船隊和在京都的百貨一條街,直到現在,纔算勉強穩定,開百貨商店不是一帆風順的,其中受到一些利益排擠,都被她用手段一一化解。
京都的銀子好賺,可生意穩定之後,又多了幾家競爭對手,不可能一家獨大。一塊肥肉,衆人看到有油水,都會去爭搶,而她需要開闢另一塊土地。
剛纔逛街,感受風土人情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目的是進行市場調查,南邊小國富裕,女子愛美,珠寶首飾推陳出新的速度很快,她的玉器鋪子若是開到這裡,可以帶來意想不到的財富。
打定主意,青璃招來客棧夥計,讓他給莫家鋪子的掌櫃送信,告知對方她是從北地來的商人,有興趣和莫家合作,不知可否一談。
誰想到,過了一個時辰之後,上門的人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爲是族人,或者族中請人打理的掌櫃,誰想到見到的是大堂哥莫子冬。
莫子冬只聽說一男一女從北地而來,想要找掌櫃談生意。他一般情況都會在南邊幾個小國的鋪子巡查,恰好今日走到這裡,聽說對方從北地而來,離家半年多,頓感親切,就起了攀談的心思。
青璃的臉做了簡單易容,可怎麼也瞞不過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哥,莫子冬進門後一愣,而後迅速地反應過來,關上房門,一臉謹慎。
“小妹,少將軍,你們怎麼會在這裡?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莫子冬一臉驚訝,一進門看到青璃一身商人的裝扮,看着像是刻意爲之,似乎其中有什麼貓膩。
“大堂哥,怎麼是你?你來南邊了?”
見到親人,青璃很激動,一屁股從椅子上站起身,她一直對這邊的情況瞭解不多,又不好什麼都問夥計,對於南疆女子,心中好奇,若是有大堂哥在,興許可以打聽不少消息。
“來了半年,族中派我管理南邊的幾個鋪子。”
莫子冬和淳于諳打了個招呼,一臉認真地道,“小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有我能幫忙的嗎?”
“大堂哥,沒出什麼事。”
這次來南邊是皇上的密令,青璃只得胡亂編造個理由,表示自己很想去南疆看看,這才從京都跑出來,當然,已經得到了公婆的許可。
“真是胡鬧!”
提起南疆女子,莫子冬臉色漲紅,眼裡多了一絲無奈,“小妹,南疆女人心狠手辣,我曾經親眼看到過,南疆女子見不得一個漢人女子比她們美,而用刻刀劃花了漢女的臉頰。”
而且南疆女子沒有節操,絲毫不知道貞潔爲何物,過着放蕩隨意的生活,見到中意的男子就要搶回去,也不問問對方是否有家有口。
“少將軍英姿勃發,萬一被搶去的話……”
莫子冬話說了一半,覺得這個話題無法繼續下去。小妹和淳于諳的功夫高不假,不過南疆女子身上有各種用毒物配置的藥材,說不定只有一點點就能把人人迷暈,讓對方老實聽話。
坊間傳聞不可信,親眼看見的總不能造假,莫子冬強烈反對,苦口婆心的勸說青璃,莫家族裡就出來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就算出嫁了,也被族人惦記着。
“大堂哥,我就是隨便問問。”
青璃摸摸鼻子,立刻改口。該打聽的都打聽的差不多,其餘的,莫子冬也給不出什麼隱秘情報,她謊稱要去看看和親的箐華郡主,所以要逗留幾天。
親人相見,那種兩眼淚汪汪的場面,因爲南疆女子這個緊張的話題被忽略,一直到莫子冬離開客棧,他纔想到自己忘記關心小妹在京都的生活,深覺愧疚。
莫子冬離開後,青璃收拾好包裹,原本想明日出發,現在想來,或者眼下更合適,今晚露宿荒野,明日一早在死亡谷周圍查探,若是沒有異常,馬上進入谷裡,水零黎和白若塵在地圖上做了標記,包括幾個曾經幫助他們的谷民情況,青璃要代替二人感謝谷民們曾經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