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應該是大周習俗裡,一個相當重要的節日,每年這個時候,在京都,都會舉行十分隆重的慶祝儀式,皇上與百官同樂,賽龍舟,宮廷盛宴,狩獵大會等活動應接不暇,而今年在北地,可能連一碗元宵都吃不上了。
大周士兵已經在泗水城三十里外安營紮寨,按照之前的計劃,今日就是兵臨城下之時。
最近幾天,宇文鯤很不爽,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可在己方出現這麼大漏洞還是第一次,本想擺大週一道,刺殺淳于諳,結果被那種面上正經,實際肚子裡都是壞水的人算計,大秦輕敵的結果就是硬生生地折損五萬騎兵。
爲了怕大周乘勝追擊,慌忙之下,宇文鯤和耶律楚仁商量,二人決定退回泗水關內,先商議一番,等待時機策反。
耶律楚仁的意思,他非常瞭解淳于諳的爲人,明的不行,還得繼續來暗的,淳于諳的軟肋是什麼?當然是莫青璃,若能想到辦法抓到莫家小姐威脅,淳于諳定會上鉤,到時候弄死他,讓大周軍心散亂,他們還有一搏的機會。
這點上,宇文鯤非常同意,但是有一點,莫青璃可是不表面上那麼柔弱,在京都二人決鬥過,莫家小姐武功不低,並且出手狠辣,己方想要抓人,必須動用在大周最隱秘的勢力,那可是最後的底牌。
“這麼多年,你仍舊沒有什麼長進。”
當時,耶律楚仁眯着眼睛,陰森一笑,誰說要直接抓到莫家小姐,根據此推下去,抓住莫青璃的軟肋纔是關鍵,先抓她的爹孃,然後呢,換人,這樣串換,明面上是費力,實際再簡單不過,莫家小姐有名的孝順,就不怕她不乖乖上鉤。
宇文鯤想了想,點頭同意,若是那樣的話,等用莫青璃威脅過淳于諳,殺死了淳于諳之後呢,嘿嘿,她不就是他的了?身段那麼好的絕色美人,就算在這天下也找不到幾個,剛好他宇文鯤就是喜歡火辣的。
季盼端茶送水,聽到了這個消息,當時她心裡一涼。如果莫青璃跟了宇文上將軍,哪還有她的立足之地?上次出了餿主意之後,宇文鯤的情緒一直不好,對她也不如原來一樣寵愛,不高興了,拳打腳踢,若不是她學青璃像幾分還有點價值,早就被扔到紅帳裡伺候士兵去了。
上將軍的小妾和士兵隨意褻玩的女子,這地位上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必須想個辦法破壞此事,不過要幫助莫青璃,她心裡堵得很,目前來看,只能先讓自己的地位穩妥,其餘人,容後一個個地收拾。
大周在大秦關外駐紮了一段日子,始終沒有動靜,耶律楚仁和宇文鯤按兵不動,故弄玄虛,該準備的一樣沒少。
端午節,應該是個喜慶的日子,在這天,一直蟄伏的大周捲土重來,宇文鯤登上泗水關的城牆,看下面一片黑壓壓的人影,爲首那身穿着黑衣銀盔甲的人,正是多日不見的淳于諳。
烈日炎炎,淳于諳一身黑衣,外披銀色的戰甲,坐在高頭大馬上,上身始終保持着挺直的姿態。他稍稍揚着頭,深刻的五官沒有一絲表情,深邃的眼眸暗藏銳利之色,嘴脣緊緊地抿着,渾身上下帶着威震天下王者的霸氣。
宇文鯤冷冷一笑,來得正好,既然來了,就別想那麼輕鬆地回去。每次他看到這樣的淳于諳,心底都會有一種怒氣,兩軍對壘,總是覺得比淳于諳矮了一截,似乎他身上少了那種冷峻的氣場。
如果青璃知道宇文鯤有這種想法,一定會拍手叫好,順便實話實說,“那是因爲你個頭太矮,長相猥瑣,和田地的土撥鼠一樣,怎麼和身材高大,體形健美的淳于魔頭比?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淳于諳,你來得正好,今兒就留在關外吧,用你的頭顱來祭奠我大秦五萬將士!”
輸人不輸陣,表面上不能有絲毫的畏懼,宇文鯤作爲主帥,必須會嘴皮子上的功夫,以此來調動大秦的士氣。話音剛落,大秦士兵們立刻叫好,大放厥詞,勢必要讓大周有去無回。
“少主,宇文鯤還是這樣,有本事他倒是出來啊!”
方侍衛撇嘴,擡起左手右手,大拇指齊平,食指朝下,對着城牆上的宇文鯤做了一個動作。兩國之間的語言並不相通,有時候不明白對方說了什麼,青璃知道之後,就教會他,這個動作,顧名思義,鄙視。
淳于諳冷着臉,身上帶着寒氣,在這陽光明媚的天氣裡,也絲毫察覺不到溫暖,他沒有回話,無視宇文鯤的挑釁,動作利落的舉起右手。
頓時,鑼鼓震天響,大周士兵們有大部分上了戰車,快速地像泗水關的城門撞去,嘴裡高喊口號,“衝啊,衝進泗水關,拿下大秦奸人宇文鯤!”
“大周必勝,少將軍威武!”
一時間,石塊,鐵器等,層出不窮。
宇文鯤準備先罵上一會兒痛快痛快嘴,可淳于諳這人不解風情,絲毫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一着急,對着城牆上的士兵大吼道,“快點,放箭,投石,砸死這些大周賤人!”
大秦士兵飛快地從牆上投石,大周士兵躲閃,用盾牌擋住大秦士兵們的箭矣,配合淳于諳的指揮,集中全部火力攻城,這種密集作戰,很快牆上的大秦士兵有些吃不消了。
城牆上,有體力不支的大秦士兵掉落下來,後續人馬立即補上,大周也有士兵們中箭,倒在了戰場上。空氣中瀰漫着血腥的味道,這場攻城戰,一直從午時打到了天黑。
而與此同時,位於鳳陽城小鳳縣的莫家村,一派祥和。族人集中在一處平坦地帶,場地中間已經點燃了篝火。媳婦們幫着擺放小几,鋪着油氈布,莫子冬,莫子華和族中幾個小夥子正在往篝火架子上放上早醃漬好的全羊。
五月的天氣,晚風糅雜着茉莉香,不冷不熱,衆人圍坐在火爐邊,火光映紅了一張張淳樸的臉,衆人歡笑着暢聊,最近族中喜事一件接一件,下午的時候又得知青璃馬上要嫁給少將軍,將要成爲名副其實的少將軍夫人。
這個消息,就和一塊大石頭投入平靜的水潭,在青璃的心底,激起一層波瀾,在鎮定了一下午之後,她開始慢慢回過神來,接受這個事實。
“青璃,恭喜嘍,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要做新娘子嘍,你比我還小上一歲呢。”
篝火晚會,文氏沒能參加,莫如湖和劉氏這邊答應了親事,她着急趕到平陽去買院子,買了院子總要修改,裝飾成新房,還需要請大量的人手,文氏放心不下,晚膳之後,急匆匆地告辭,帶着淳于兄弟連夜趕往平陽。
文氏不在,念蘋也不再拘謹,她湊到青璃這邊,眼睛亮晶晶的,仔細觀察青璃的面色,這麼美,穿大紅色的嫁衣一定好看,淳于少將軍有福了。
“哈哈,念蘋,你比我小一歲,我不是也沒定親呢。”
少女提到親事都會很羞澀,莫青菊怕青璃害羞,就轉移了話題。她也在想,這親事太着急了,若不是皇上賜婚,別人還以爲莫家是多着急女兒出嫁呢,實際上,家裡所有人都捨不得。
得到消息之後,家人五味陳雜,就怕以後青璃受委屈,畢竟太小了,在爹孃身邊養幾年,過肆意的日子,做了別人家的媳婦,就好比潑出去的水。
姐妹三人依偎在一起,笑鬧幾句,篝火會開始,先是族長莫如湖講話,說一些族裡最近的喜事,接着,有族人敲鑼打鼓,村裡人幾乎沒有人會樂器,都是莊稼人,不過他們自己也有辦法,找那柳樹枝,留下外皮,能吹奏一曲曲的民間小調,衆人站起來,圍着篝火唱起了《豐收歌》。
接下來,輪到族中人表演的時候,有夫妻檔,又唱又跳,把族人逗得捧腹大笑,青璃那點心底複雜的小情緒,在族人的歡笑聲中,煙消雲散。
對面不遠處,坐着莫子山一家,王小翠看熱鬧,也不忘記幫着莫六叔六嬸子倒水,有時候會臉色紅紅地盯着莫子山出神,這是一個女子愛慕男子的表情,那麼直接而火熱。
王三胖子也在鳳陽城郊趕過來,感嘆女大不中留,他正準備答應青璃的條件,就得知她將要嫁人的消息,這會正心不在焉,想着送點什麼貴重的添妝,就算青璃嫁人,也絲毫不會有損她在莫家族的地位。
沉思良久,藉着中途的空隙,王三胖子來到青璃面前,委婉地表達,會交出釀酒的方子,而且養殖的書籍已經寫好,會交給族裡一份,平陽那邊的養殖場一份,以後出了問題,他負責解決。
青璃心中有譜,沒有感到驚訝,現在她忙着出嫁,還真沒有時間,王三胖子願意錦上添花,這個人情她就算是記下了。二人商議之後,青璃給了他一定特權,釀酒就交給他全權負責,人手這邊,青璃會挑選一些傷兵幫忙,儘快把釀酒作坊建好。
“熱乎的烤全羊啊,現在大家準備好盤子,我要切了!”
莫子冬和莫子華一個人舉着刀,一個人叫喊着,先從族長莫如湖這邊來,莫如湖推脫,他雖然是族長,也是晚輩,要從輩分最高,年齡最大的開始。
莫青菊和念蘋沒有閒着,她們和族中的媳婦一起,準備下酒菜還有好酒,抱着酒壺給族人分發,那邊一角,還有城北大軍的士兵,他們只來了一半人,剩下的堅持要去巡邏,在莊稼沒有成熟的時候,不會掉以輕心。
“來,喝啊,不醉不歸,我們族裡在族長的帶領下,會越來越好,成爲北地第一大族,以後咱們也會和白家,米家一樣,百年望族,哈哈!”
老族長就是希望看到這一天,莫家有這麼一天,他就死也能閉上眼睛了!看着族裡在短短几年就有這麼大的變化,老族長喜極而泣。
不少族人在喝多了之後,哭了起來,有些漢子流血不流淚,忍不住泣不成聲,當年他們過的是什麼日子?吃不飽穿不暖,豬狗不如,在縣裡提起莫家村,都會遭受到鄙夷的眼神,如今大不一樣,有人認識莫家人,那可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一件事!上次帶着媳婦回孃家,早年瞧不起他怕自己閨女受苦的岳父岳母,欣慰地說沒看錯人。
有銀子了,莫家還是從前的莫家,至少族人還保持住心底最初的淳樸,大家心裡往一個地方使勁,團結一致,等待莫家的明天,越來越好。
“乾杯,喝啊!”
大伯莫如江更是激動,頻頻舉杯,大伯孃破天荒沒有唸叨,青璃要成親,家裡人高興,卻捨不得,那種滋味還真是說不好。這小丫頭長大不容易,多災多難的,七歲那年掉下山,差點就沒了,那時候她日夜憂心,把家裡攢着的雞蛋全送了過去,誰知道幾年後,小丫頭能有如此的造化。
烤全羊被片的薄薄的,配上特有的辣醬,族裡人吃地開懷,那些喝多了的漢子們,手舞足蹈,互相打趣,氣氛進入了高潮,小娃們集體朗誦詩詞,童言童語,表情帶着認真。
當年族裡的娃娃們吃飽都不容易,哪能像如今一樣,穿戴整齊,去學堂唸書,懂得做人的道理,他們這些睜眼瞎,也變了個樣,識得字,會打算盤,那些從來不敢想的事,變成可能。
一直鬧得很晚,族人這才散場,青璃怕留守看護莊稼的士兵沒有好吃的,又單獨準備了一桌酒菜,就在田間地頭,磚頭上搭着一塊木板子,點上油燈,擺上菜品,士兵們對飲,擡眼就能看見天上的星星。
天氣不錯,在夜晚走在田間地頭,呼吸清新的空氣,看着天邊的彎月,遠處的黑影是連綿的大山,在山裡有豐富的物產,族人靠山吃山,這個時候,在這個時候,山裡有小小的野山杏,還有桑葚。
下午,念蘋和堂姐莫青菊去山上採了一些,青杏還小,吃了非常酸,奈何有了身孕的大堂嫂付彩雲喜歡,念蘋看着她吃的快,也嚐了一個,被酸得跳腳,後來吃了幾顆桑葚,舌頭變成了紫色,還跑到青璃這裡吐舌頭,故意嚇唬她。
一路回到家裡,還是這樣簡單寧靜的小院,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還能住多久。
於嬤嬤和麥芽打來熱水,服侍自家小姐洗漱,文氏走的時候,特地讓仙草過來找她們閒聊,也是擔心,這件事情太突然,自家小姐沒準備,心裡會有疙瘩,一個未來的婆婆,能做到這一點,足以見其中的體貼入微之處。
“小姐,是不是這個消息對您來說,太過驚訝了?”
於嬤嬤小心翼翼地試探,她知情不報,小姐那裡說不定還給她記上一筆,最近她必須小心行事,爭取立功。
“是啊,皇上說賜婚就賜婚,一點徵兆都沒有,您在北地,皇上怎麼就想起了這茬呢?”
麥芽用瓢舀着熱水,又用手測試水溫,見稍微有些涼,又加了一些。這邊麥冬正在換牀帳,文氏用過的物品全部都收好。賜婚這件事她知道,一直還沒來得及說。
“是文姨母進宮找太后娘娘說項,想來北地看看。”
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日子都已經定好,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反正早晚都得嫁人,接受不接受,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當初自家答應定親,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洗漱之後,青璃要丫鬟婆子下去休息,她想一個人靜靜。熄滅了油燈之後,青璃進到空間,她有一種力氣被抽乾的感覺,空間裡的收穫和耕種,全部丟給兩隻靈獸。
以往,小靈和羽幽一定會控訴主人無良,壓迫它們這兩隻可愛的小靈獸,今兒兩隻沒吭聲,老實地幹活,在空間裡,它們聽到了外面的消息,得知主人要嫁人,成爲別人的娘子。
小靈對淳于諳比較熟悉,當初爲了看管這人,累得幾天沒睡,美麗的羽毛掉了不少,印象中這人身材還可以,小麥色的肌膚,四肢強健,主人好像起了色心,還掐過人家的屁股。
來到書房裡,青璃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打開放在書桌上的匣子,那裡面堆放着是姐妹們的來信。旁邊有一副畫卷,打開一看,正是京都家裡的莊子,一隻小舟在池塘裡,水零歡和趙羊羊託着腮,定定地凝視水面。
一年未見,二人也長開了不少,水零歡多了靈動,趙羊羊比從前少了一分稚氣,眼神還是霧濛濛的,頭頂上插着兩隻羊的髮簪,以前姐妹們就開玩笑,說髮簪像山羊的犄角。
水零歡已經定親了,和京都米家的公子,米棟的堂弟,也是今年新科探花,剛剛到弱冠之年,家風清正,唯一有一點不好,就是米家太古板,世家大族喜歡做面子工程,她比以前要學習的規矩還多。
趙羊羊還好,年紀小,不着急定親,因爲和青璃等人關係要好,在京都也很搶手,他的爹終於實現了結實達官貴人的願望,生意開到京都,成了皇商。
劉花生已經嫁人,尹月曦嫁給了耶律楚桓之後,生了一個白胖胖的小子,時常帶着進宮,和小皇子一起玩耍,當然了,兩個包子還不會說話,在一起互相看着對方,然後彼此喊叫。
京都還是那麼奢華,以前衆人喜歡去的萃華樓,外海的飾品繁多,已經引領京中的流行。上次幾個人進宮陪皇后娘娘阮冉冉說話的時候,聽說明年要選京都四美。
青璃看到這個消息,真想抹上一把辛酸淚,這是她曾經的夢想,誰知道地龍翻身之後停了幾年,再次選的時候,她已經成了別人娘子,還有比這個更讓人悲傷的消息嗎?
端午過後沒幾天,後院的甜瓜開花,結出了果子,大伯又開始夜以繼日蹲守瓜地的日子,白日去地裡看着麥苗,夜晚回到家裡後院盯着,若是有秧苗發黃,招蟲子等問題立刻補救,這些在不久的將來,可是銀子啊。
家裡每天都有族人上門,青璃嫁人,是整個莫家村的事,他們幫不上大忙,做做苦力活計還是可以的。念蘋留在村裡,每日都和莫青菊結伴前來,幫着一起縫製荷包,繡着帕子。
青璃也正式開啓了昏天地暗的生活,從早上起牀就開始拈針線,別的女子出嫁前幾個月繡好的東西,她要十幾天之內完成,然後五月二十四晚上正式從莫家村出嫁,五月二十五,趕上吉時成親。
“這套紅色的牀單,只要準備三套,我娘說,成親一個月之內,都要保持這個顏色才喜慶。”
念蘋眨眨眼,這是南邊的風俗,規定由新娘子一個人完成,也是考驗針線,不過親事時間太緊張,青璃一個人,無論如何也做不完。除非多長出幾隻手。
“北地也是,這些大件咱們可以幫着一起做。”
莫青菊針線最好,也最有耐心,她現在放下家裡和族裡一切事,過來幫忙,一直到天黑了纔回去,這幾天臉色蒼白,睡不好。
青璃過意不去,只能在堂姐來的時候,讓於嬤嬤燉點燕窩補補身子,她在空間裡不眠不休,已經做好了大半部分,剩下一些小零碎的,空間都有現成的,她想歇幾天。
姐妹三人在一起,聊着夢想,莫青菊是想過平淡的日子,可以不依賴男子,自己也能有點事業,或者有生存的本領,這樣有安全感,萬一夫君以後有了小妾姨娘,她就休了人,自己搬出來,過好日子。
以前,堂姐莫青菊曾經是最軟和的性子,遇事總是退縮,這才幾年,思想上就變得大不一樣,青璃想,到底是不是她影響了堂姐。
在這個時代,女子還是有點本事好,就算離開男子也一樣活着,而不是被休就要自盡,只有自己強大才好。
“菊姐姐,我也這樣想,所以一直想開鋪子,做點什麼。”
念蘋一拍巴掌,二人可是想到了一起,她也不想靠爹孃給的嫁妝過一輩子,也不想成親之後每日裡操心家裡的瑣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性格比較要強,又好動。
說到開鋪子,莫青菊也有想法,這些年,她攢了一些私房銀子,“念蘋妹妹,有啥好項目,咱倆可以合夥幹!”
“那好啊,可是不知道能做啥買賣呢。”
念蘋皺眉苦思,決定把這個小煩惱留到青璃出嫁之後再去想。
這個時候做生意,有兩種生意最好做,一種是吃食,無論誰總是要吃的,還有就是女子的銀子,這些女子平日捨不得花銀子,如果見到好看的荷包香囊,也會攢錢買走。
做了一上午針線,一晃就到了午時,這樣的日子連續過了幾天,青璃有些煩躁,她站起身,推開房門,在院子裡走了一圈,聞着花草的香氣,心情才能舒展一些。
嫁人之前折磨不只這些,每天晚上於嬤嬤定時出現,在她的身上塗着牛糞顏色的東西,按照現代的話來說,做身體保養,這些東西都是用中草藥混合,聽說是宮廷中傳過來的方子,而且這些藥材很珍貴,爹孃花了大價錢。
禮儀,這點必不可少,雖說婚後暫時在北地,禮儀這些也不能忘記,在京都要記得晨昏定省,伺候婆婆,低眉順目云云,簡直一點自由都沒有。
文氏曾經明確表示過,將軍府不興這麼多規矩,新媳婦還是少女,當然要過的逍遙自在,只要來客人應付一番就可以,武將人家,講究的是大氣,和那些文縐縐的文官不同,不用追求細枝末節。
話是這樣說,莫如湖和劉氏還是擔憂閨女因爲禮儀不合格受氣,現在他們看着,雖然累點,可是爲了以後着想,也值得了。
這種枯燥的日子,什麼時候到頭?
“小姐,您就算好的,在京都的千金們,出嫁前一年就要被拘着學規矩,那個劉侍衛家的小姐,嫁到國子監祭酒孫家,不也是得學禮儀麼?”
劉花生當年是天風書院的一個刺頭兒,無論先生怎麼教,她都做不好,挨罰是常有的事,也對這些規矩嗤之以鼻,可爲了嫁給心上人,最後也逼着自己,請來宮中的教養嬤嬤,做不好就被打板子呢。
“那些宮中的嬤嬤教導過嬪妃,嚴厲着呢。”
麥芽打了個哆嗦,不單是自家小姐,她在這個做丫鬟的也被於嬤嬤操練,於嬤嬤說了,她這種迷糊的性子容易惹禍,讓人看低小姐,所以她也憋着一口氣,努力着。
“這麼說我應該感到慶幸,最多還有十來天就過去了,而不是學一年。”
青璃做了深呼吸,強迫自己淡定,現在學習強度比在京都天風書院還要大,一個請安的動作練習幾百遍,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標準,於嬤嬤說以後她會經常進宮,見了皇后娘娘,雖然是好姐妹,也不能敷衍,君臣有別。
下午繼續做針線,持續幾天,青璃堅持不住,頻頻打呵欠,劉氏熬了一碗綠豆湯送進來,見自家閨女臉色差,突然有些後悔,後悔就這麼答應了文氏,現在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一想到青璃成了別人家的,家裡空空蕩蕩,不再有歡笑聲,就忍不住抹眼淚。
莫如湖也不捨,早晚有這麼一天,他們這些做爹孃的,只能讓閨女儘量風風光光的出嫁,提前了幾年,嫁妝本來就沒準備齊全,最近忙過族裡的事兒,天天往外跑,用銀子收購一些貴重的古董瓷器。
青璃知道其實自家銀子不算多,有一部分都是她給爹孃的體己錢,那些花瓶古董,空間裡太多了,可她又沒有好藉口拿出去,只能心疼的看家裡爲了她,花錢如流水一般。
好在平陽,鳳陽兩地的鄉紳們有眼色,得知她要成親,親自上門送上賀禮,裡面也有珍貴之物,至少能湊齊幾大箱子,這樣自家就可以少花點銀子。
莫如湖的意思,銀子可以賺,但是閨女出嫁就這麼一次,只要家裡能做到的,能買得起的,都要買,絕對不會讓別人小瞧了,就在前幾天,大哥莫子歸託人從京都帶來了幾萬兩的銀票,算是默認此事。
“璃丫頭,你睡一會兒吧,等起來就到了晚膳時候了。”
五月初十,下晌突然變了天,烏雲密佈,一片昏暗,遠處陣陣溼潤的風,吹得窗戶啪啪響。已經有一段日子沒下雨,莊稼缺水,最近族人正在議論下雨之事,看這天,大雨將至。
屋內陰暗,必須要點着油燈,劉氏怕青璃一直做針線壞了眼睛,讓她好好休息會兒。
天一暗,青璃也有些犯困,她拉着娘劉氏,不讓她出門,母女二人坐在偏廳的沙發上閒聊。
還有不到半個月,自家的丫頭就要出嫁了,劉氏到現在也沒能緩過來,內心還有一些不情願,陪着青璃坐在一起,她儘量掩飾,二人說着體己話。
“以後嫁人,心就要向着婆家,不能總是給孃家銀子了,知道嗎?”
青璃一直很孝順,劉氏曉得,但是爲人爹孃的,這方面也要說出來,將心比心,若是她的兒媳經常幫孃家,她心裡也會有疙瘩,所以提前把話說開。
“嫁人就是淳于家的人,你的孩子,以後也姓淳于。”
劉氏見青璃的眼神帶着疑惑,以爲自己說的不明白,解釋道,“比方你有了大嫂,你大嫂整日往孃家跑,銀子都貼補了孃家,娘也不會高興的。”
青璃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不明白娘爲什麼這樣說,等孃親解釋之後,她抱着劉氏的胳膊撒嬌,角色轉變太快,還真的無法適應,這麼說她馬上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娘,不是說我可以留在北地嗎?”
青璃是覺得這樣不錯,才答應嫁人的,至少在短期內,還能見到爹孃和小弟,嫁人和沒嫁人,就差個名分。
“在北地,可你必須留在平陽,以後沒事別回村,爹孃會去看你。”
見青璃不懂,劉氏又舉例子,以後和少將軍成親,青璃就是少夫人,在平陽有自己的宅院,有下人,有自己府內的事要操持,而不是回到莫家村住,一個閨女出嫁,經常回村裡,這不合符規矩,也會被外人嘲笑。
劉氏和莫如湖想青璃,去平陽看看,這又代表另一番的意思,兩者不能混爲一談。
青璃的夢想終於破滅,她沉默片刻,終於接受事實,看來還是想的太簡單,忘記這個時代的習俗。她可以回孃家,可以自由,可是爹孃呢,沒準要被人揹後說道,被人戳脊梁骨。
莫家村的糧種,以後還可以繼續提供,可是她不能時常回來了,不能見到這些可愛的族人,她是真的要出嫁了。
“女子總要過這一關,當初娘也是這樣過來的。”
劉氏把青璃摟在懷裡,自家小閨女還是太小了,這麼多年不在她身邊,她也沒有盡到爲人母的責任。
“娘,我知道了。”
青璃在心裡說服自己。
窗外下起了大雨,雨點霹靂啪啦,打在窗櫺上,青璃一個人站在窗前,眼前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雨幕,如一片片水簾,這場及時雨之後,莊稼應該可以喝飽了。
於嬤嬤在偏廳和劉氏商議一番,最後劉氏離開,於嬤嬤走進內室,見自家小姐站在窗前看雨,背影落寞,她把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一聲,“小姐……”
“恩?”
青璃回過頭,見於嬤嬤手裡拿着一本冊子,正在面色尷尬地看着她,她心裡一動,那種教育不都是成親前一晚纔會提出來的嗎?
“小姐,雖然您還小,但是身子發育早。”
於嬤嬤故作鎮定,嚥了咽口水,繼續道,“皇上聖旨也沒提出您何時和少將軍圓房,您也知道,少將軍正直壯年,血氣方剛,成親之後,您二人有了名分……”
青璃面色囧了囧,於嬤嬤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淳于魔頭和她有了名分,萬一變成禽獸,讓她心裡有個準備,也要體諒一下。
“這本冊子,女子成親前都要學習,您不能因爲羞澀,就……”
於嬤嬤眼珠轉了轉,覺得這樣說自家小姐應該能明白,所以很多話說了一半。劉氏害羞,不知道怎麼指導,於嬤嬤作爲小姐身邊的教養嬤嬤,義不容辭。
“這是男子女子行魚水之歡的春宮圖,一共有八八六十四種姿勢,不求您全部掌握,至少也要學會其中的三十二種。”
於嬤嬤麪皮抽了抽,有些女子就是面子薄,不喜歡學習,最後在牀上如死魚一條,男子不喜歡,最後找了小妾姨娘,她必須要杜絕這種事情發生,極力教導小姐。
青璃正在喝茶,差點噴出,她不停地拍着胸口咳嗽,有那麼多種姿勢?還要學習三十二種,想到此,她接過春宮圖,頓時紅了臉。
記得小時候,青璃在家裡翻找壓箱底的銀錢,曾經看到過一個破爛的小冊子,上面畫的模模糊糊,她還想過,古人的教育太古板,根本看不明白什麼意思,關鍵部位都在遮擋着,現在看於嬤嬤手裡這一本,畫風細膩清晰,具體部位做了放大處理,而男子女子那歡愉的表情,表露無疑。
“這一本可十幾兩銀子呢,最有名的畫師畫的。”
於嬤嬤唸叨一句,拉着青璃,翻開第一頁,第一頁還好一些,上面寫着房事的重大意義,無非就是綿延子嗣,調節男女之間的感情,說的十分正經,讓人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大方的事。
第二頁,講述女子初夜,沒有配圖,是一個女子自訴,初夜見紅,這點很重要,要準備白色的帕子來象徵女子的貞潔,當然會有點疼痛之感,一個字,忍,只要忍受過去,海闊天空,千萬不要留下陰影。
青璃記得,就算現代也沒有這方面的心理調節吧,想不到古人這麼細心,還專門編寫出來,於嬤嬤針對初次容易遇見的問題,具體講解。
第三頁開始配圖,青璃也不是沒看過,只不過身邊坐着一個老學究一樣的於嬤嬤,讓她尷尬,只能沉住氣,繼續聽於嬤嬤嘮叨。
“老奴覺得少將軍是個雛兒,應該不會用這樣的姿勢。”
於嬤嬤把其中姿勢比較複雜的那頁跳過去。淳于諳常年不能接近女子,對房事上一點也不瞭解,不知道這次那邊能不能收到同樣的圖,一般男子領悟能力要更高些。
青璃哭笑不得,想停止這場鬧劇,可是她知道躲不過去,早晚要學習,只得做個深呼吸,硬着頭皮來,淳于諳在這方面的領悟能力還用說?二人接吻,他開始找不到章法,很快熟練起來,不能呼吸那個人是她!
“於嬤嬤,哪三十二種是必須學會的?”
於嬤嬤一直嘮叨用不着的,什麼時間長短等等,青璃揉揉額角,強烈要求快進,一些細枝末節的話可以省略了,二人成親之後,應該不會馬上洞房,北地還在打仗,淳于魔頭哪有這個心思醉臥美人膝。
“老奴先看看,然後整理一下,小姐您每天學習幾種,一直到出嫁就可以了。”
於嬤嬤認真負責,表示研究一下在決定,青璃再一次的凌亂,其實不用講解,她也明白的。
待嫁的日子,說快也快,一轉眼就過了十來天,說慢也慢,每日裡幾乎都重複同樣的事。到了五月二十三這一天,青璃終於把繡活準備妥當。
莫如湖和劉氏準備了豐厚的嫁妝,一共有六十四擡,本來還能再多一些的,考慮到現在平陽打仗,不好太過奢華,就把多出來的東西裝到一個箱子,擠得滿滿的,分成一百二十八擡也可以。
這次準備青璃的嫁妝,莫如湖和劉氏幾乎用了全部的家底,他們不求什麼,希望青璃嫁過去可以過的好,不被看輕,銀子可以慢慢賺,只是日子臨近,二人越來越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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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鯤:“青璃,你爲什麼不選擇我,而選擇淳于諳,同樣都是將軍,他能給的,我一樣可以!”
青璃:“那是因爲我是外貌協會的,你個頭太矮,長相猥瑣,和田地的土撥鼠一樣,怎麼和身材高大,體形健美的淳于魔頭比?”
宇文鯤:“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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