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月夜正好,空氣中流動着花草的幽香,已經到了子時,忠武將軍府裡一片黑暗,已經是到了沉睡的時候,只有青璃的院子,遊廊上還點燃着燈籠,香草搬出來一個小桌子,上面放置好茶壺和茶碗,她的眼睛盯着淳于少主和自家小姐的招式,心裡帶着疑惑。
幾乎每天天光不亮,自家小姐都會起個大早,然後圍繞着院子跑上幾圈,這院子的後面就是一個花園,旁邊還開闢種着瓜果蔬菜,有時候二人跑幾圈,還能摘點新鮮的蔬菜,她最喜歡吃黃瓜,每一根都很大,切開,汁水豐厚,還有一股清香的味道,這種天氣吃,解渴的很。
香草主要是看自家小姐的動作,原來二人也比劃過,但是青璃小姐曾經說她不帶勁,可能是有點顧慮,覺得奴婢和主子不能動手,所以一直退讓,在輕身上的功夫,她比小姐差很多,就是有內力,所以一直擔心碰到自家小姐,那嬌花一樣的,她真怕一拳上去,小姐會吐血。
淳于少主的動作很快,很多次都是仗着內力強行的欺壓,自家小姐已經認識到兩個人內力的差距,所以左躲右閃,每每都繞到少主的背後攻擊,雖然是少主有意讓着小姐,可是香草眼裡多了崇敬和佩服之色,能服侍這樣的主子,絕對不會辱沒了她,小姐的每招每勢,沒有十幾年是絕對練不出來的,應該比忠武將軍還要強。
青璃不知道圍觀的香草等人怎麼想,此時她的身上已經冒了汗,額頭上的汗珠滴滴答答,只能用袖子擦拭一下,防止汗水進到眼睛裡面,淳于魔頭的動作太快了,不只是內力方面欠缺,身法和速度上,沒有實戰經驗的人,比劃兩下就已經分出勝負。戰場上打法和她這種好看沒用的花架子不同,那可是殺人的方式,以最快,最省力的方式殺更多的人,絕不會拖泥帶水,她這種扔到戰場上,不夠狠,婆婆媽媽的,能死幾個來回。
淳于諳的面色嚴肅,臉上也見了汗,他沒有擦拭,任憑汗水滴落,在泥土的地上,砸下一個淺淺的坑。月光之下,他的臉色越發的冷峻,棱角分明,嘴也緊緊的抿成直線,此時不是讓着青璃的時候,只有讓她知道危險,纔能有進步的空間,畢竟遇見刺客,死士,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沒有人給你周旋的機會。
青璃漸漸的跟不上節奏,雖有空間練體,但是男女體力上有很大的不同,同樣都是一夜未眠,淳于魔頭似乎比她更耗費體力,可是此時二人廝殺,她漸漸的感到體力不支,以前總是覺得有輕身術瞬移,打不過可以跑,現在才發現,以前的想法很幼稚,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還不如殺一個少一個落得自在。
淳于諳看着青璃漸漸的身形慢了下來,也在快速的呼吸,臉色通紅,他有點心疼,可是仍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只有在極限的時候,才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慢慢超越,自家小野貓的底子太好,他也要用盡全力。
“喂,你是不是耍賴,有你這麼打的嗎?”
兩個人你來我往,終於在青璃用袖子擦汗的瞬間,淳于諳尋了個機會,快速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結果她此刻就在他的懷中,他的兩臂堅硬如鐵,青璃掙扎了一下,只能讓他抱的更緊。兩個的身體密切的貼合在一起,青璃上身僵硬,嘴角抽動了一下,淳于魔頭身上的汗味帶着草藥的香氣,並不難聞。
“別動。”
淳于諳費盡力氣才擠出這麼兩個字,他的嗓音已經低沉的徹底,只有抱住自家小野貓的時候,內心裡纔會有一種柔軟,曾經他厭惡所有的女子,現在覺得,那可能只是沒遇見她而已。
“好了沒?”
青璃跺跺腳,現在已經精疲力盡想要坐到地上,不靠在淳于魔頭身上都不能站直身體,香草在一旁捂着嘴,看着這一幕,怎麼看,淳于少主都像是有預謀的,不會就是爲佔自家小姐便宜,吃豆腐纔想出來的新招數吧。
“好了,我走了。暗衛在,安心睡。”
淳于諳不捨的把青璃放開,他怕這樣下去會越發的忍受不住,用白若塵的話說,會變成禽~獸。這種私密事,沒辦法說出口,他只能放在內心深處,偶爾纔會拿出來回味一下。
“香草,給我準備水,我要洗漱。”
淳于諳走了之後,青璃拿起小桌上的茶碗,一口氣喝了三大碗都沒有解渴,她迅速的走進偏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今夜的對戰,如果淳于魔頭是敵人的話,她現在一定會受傷慘重,所以她發誓,一定要好好學武,早晚有一天超了這魔頭。他不是吃豆腐嗎,到時候綁了他,讓幾個醜陋的丫鬟在他身上亂摸報復。
“小姐,您真厲害!”
香草服侍青璃洗漱,還不忘記回想剛纔自家小姐和淳于少主對戰的細節,如果小姐有內力,體力再好那麼一點的話,恐怕最後少主也會甘拜下風,到底她是好命的,跟了這樣的主子,有武功,有銀子,關鍵是沒有京都官家小姐的驕奢,不拿她當下人看。
“是嗎。”
青璃淡淡的回了一句,心裡上來那點不服輸的勁頭,有空間是好,只是對戰,兩隻靈獸,羽幽和小靈也幫不上忙,全部都要靠自己,久而久之,也不知道自己功力如何,她也就沒了興致。
“是啊,奴婢小時候就沒爹孃,才被選中,練武十年還多一點,也不是小姐您的對手,可是小姐您才十二,不是從出生就開始練武的吧。”
香草一臉羨慕,小姐一定是冰雪聰明,資質奇高,有世外高人相授,那些招式都快晃花她的眼,雖然都是花招,不熟悉之人一定會嚇到,那動作姿勢太優美,好像是在跳舞一般,白色的衣裙上下翻飛,猶如仙子。
青璃閉上眼,累的不想說一句話,對於香草的詢問,也只是搖搖頭,前夜在深山老林過夜,昨夜沒睡,照顧劉花生一宿,今夜鬥淳于魔頭,身上的肌肉痠疼,她一動也不想動。
這一夜青璃睡的很踏實,這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她睜開的時候,屋子裡明亮,也快到了午時,她就這麼睡懶覺,也沒人打擾,真是好,不用去書院,沒有於嬤嬤嘮叨,在自己的閨房,過的無比的愜意。
“小姐,您可算醒了,白府的婆子都過來看了兩趟了,奴婢估摸您也快醒了,就回話說您下午抽時間過去。”
麥芽剛在家裡過來,大大的黑眼圈,眼裡還帶着血絲,見到青璃醒來之後,趕緊上前回話,前兩天她乾孃生病,她請假兩天,早上回來之後,聽香草說篝火宴的事,嚇的差點掉了魂。
“麥芽,你回來了?你乾孃怎麼樣了?府裡有藥材,你送點回去。”
青璃打了一個呵欠,然後慵懶的扭扭腰,這一夜休息的好,她的臉色紅潤帶着光澤,眼眸裡有着水光,看上去精神不錯,見到麥芽成了這副模樣,就問了一句。
“好多了,不然奴婢也不能回來。”
麥芽端了水,丫鬟紅豆,杜鵑都過來服侍青璃穿衣,因爲要去白府做客,要打扮的華麗大方,紅豆幫着挑選了一套水芙色的衫裙,邊上勾勒着銀色的絲線,在這夏日裡,穿出一份輕盈。
“麥芽,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今兒你不用服侍,下午我要出門,你去休息。”
青璃坐在銅鏡面前等着紅豆梳妝,還在鏡子裡面看了看站在身後的麥芽,銅鏡那麼模糊,麥芽眼底的黑色被照出來,這丫頭一定又是兩天都沒睡好。
“小姐,等您出門,奴婢再下去休息也不遲。”
麥芽跟在身後,打開首飾匣子,斟酌半天,只拿出一根做工精緻的珍珠釵,自家小姐面似芙蓉皎月,不需要特別華麗的裝扮來搶眼,簡單更顯得清麗。
草草的用過早膳,已經是午時,青璃先去四嬸的院子看了一圈,得知四嬸要歇晌,這才又轉了回來,她讓於嬤嬤整理了一下可用的藥材,答應給四皇子妃準備一些,她沒機會得見,這次就送到白府上去。
沈冰雨起了個大早,帶着丫鬟出門去巡查鋪子,這幾個月都是青璃看的賬本,這次小雨姐回來,可是解放了她,很多事情都可以放心大膽的放手,身邊有得用的人感覺真好。
前天的雨下了之後,這兩天的天氣都很晴朗,紅豆採了府裡的薔薇,插到花瓶裡,放在窗邊的小几上,滿室的花香,青璃在屋子裡給四叔的衣裳鎖邊,上次答應做兩套,最近還沒騰出工夫,這不,針線上人裁剪好了布料,剩下的都有她自己完成。
約莫要過了午時,青璃這才叫了馬車,帶着於嬤嬤和香草,杜鵑一起直奔白府,這一路上氣氛很緊張,不時有皇家的御林軍在街道上巡邏,遇見馬車都會被要求停下做檢查。
“停車,例行檢查!”
一路走走停停,兩府的距離並不遠,眼瞅着快到了,又耽擱了半個時辰,這才轉了一個彎,又被要求檢查,看來上次的刺殺一定讓弘德帝又驚又怕,以至於震怒,現在京都城門都在進行嚴密的排查,而且重點是妙齡女子。
“小姐,您還是別下車了。”
於嬤嬤勸說了一句,這一路折騰下去好幾次,這些人粗魯的很,上來就亂搜,連馬車的凳子下面都要檢查是不是藏了人,遇見戴面紗的小姐,也會被要求摘下面紗,此等要求非常無禮。
“唉,說好未時到白府,已經遲到了。”
青璃嘆口氣,然後慢悠悠的在香草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對着御林軍客氣的道,“您只管檢查就是。”
“莫小姐,對不住,在下也是有旨意在身,不得已爲之。”
爲首的小首領很客氣,認得這是忠武將軍府的馬車,莫家小姐天姿國色,驚才絕豔,在京都也是小有名氣,只可惜身份上稍微有點低。
青璃無所事事的在這邊晃悠,前面是一個小巷子,也算是富人區,這邊緊挨內城,鮮少有窮人在此地,路上的行人也是綢緞衣衫,穿金戴銀,還有很多大戶人家的下人。
“現在離白府也不算遠,與其坐馬車,不如走着過去,還能節約些時間。”
青璃看這前面還有一隊御林軍,今天真是不宜出行,這一路都在折騰,看前面的也不會消停,不如走過去。
“可是小姐,現在是正午,暑氣正旺,您這一路……”
“於嬤嬤,你和杜鵑坐馬車上,也好幫着我看着藥材,那些很關鍵。”
青璃擡手,打斷於嬤嬤的話,然後又囑咐一番杜鵑,她現在做事都很小心謹慎,也怕中間藥材出現什麼差錯,阮冉冉不單是好姐妹,興許還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帶着香草走在古樸的街道,青璃四下望去,總覺得有些不真實,四年多來,還是格格不入,走在青石板上,上面有很多劃痕,是人工雕琢的痕跡,這條路曾經被風吹雨打,也不知道經歷多少朝代。時疫過後,京都幾乎所有的房屋都被推到重建,統一規劃,有了自己的風格。
“小姐,您看前面圍着一圈人,把街道都堵了,從這邊往左,就是白府的側門。”
白府平日裡幾乎不開正門,這些訪友的客人都要從側門進入,而那些丫鬟婆子,只能走角落的小角門,這就是身份地位決定的。
已經未時,按照現代的計時方式,是下午一點半左右,正是日頭旺的時候,青璃額角也有點點的薄汗,她用帕子擦了擦,這才道,“看看能不能過去。”
“嗚嗚,小女子是外來到京都的,準備尋親,和爹爹一起,誰曉得爹爹得了急病亡故,又被賊人偷了盤纏,小女子當了首飾,匆忙下葬之後便沒了銀子,有沒有好心人願意收留小女子,小女子願意做牛做馬報恩,嗚嗚……”
青璃和香草穿過人羣,就看到一個長相妖嬈嫵媚的女子坐在地上哭泣,哭的那是梨花帶雨,這哭也是技術活,特別是臉上擦了粉之後,不然臉上會一條白一條黃,看人家哭的,臉上煞白的粉一點沒掉,絕對是個好質量的。
“不如跟了大爺回家做個小妾,吃香的喝辣的!”
“就是就是,老子家裡缺個暖牀的!”
“這臉蛋還不錯,身段可以啊,聽口音像是南邊過來的。”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那女子還是在原地哭泣,並不答話,也有好心人知道恐怕這女子以前也是好人的家的,不甘心爲妾,就說前面白府可能招丫鬟,雖然低賤了些,好歹身子清白,要是攢夠了銀子贖身,將來也可以嫁個好人。
哭泣的女子眼神閃了閃,並沒有答話,然後用帕子擦擦眼角,繼續哭訴,“如今遠離故土,爹爹亡故,已經沒有親人,我一個女子,生計艱難,真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周圍的人也面露同情之色,尤其是遠離故土,這一個人也回不去,京都尋親不成,爹爹亡故,盤纏被透光,一連串的打擊,讓一個弱女子如何承受?好好的姑娘,要走賣身爲奴的命運,但願可以找好一些的主家,白府是有名的厚道人家,應該不會虧待。
“香草,我們從邊上繞過去,恐怕白少夫人已經等急了。”
青璃快走了幾步,低着頭,穿過周圍圍觀的人羣,她不耐煩看這種老套的戲碼,又是一個心大的,誰知道又有什麼陰謀。這女子眼神帶着輕浮之色,眉眼之間已經有了風姿,頭上雖然沒有一點首飾裝扮,但是……
“小姐,這女子表演的太假,還有人信。”
香草平日裡並不愛說話,以前身邊同齡的女子非常少,大家都一個心思的練功,也說不上幾句話,這是被派到青璃身邊,覺得日子才過的多彩了些,話也多了起來。
“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是從話裡找的破綻?”
青璃回過頭,饒有興致的看了香草一眼,等待香草的答案,此女的破綻太多,何止是一處。
“她說她爹亡故,可是您看她的衣衫,竟然穿的那麼鮮豔,看着應該是沒上身多久的。如果這個可以解釋的通,她已經沒了別的衣裙,鞋子呢,奴婢剛纔看到,那雙鞋可是不便宜,是京城裡最有名氣的梨花坊的新品,好像一雙要幾十兩銀子,看着還是嶄新的,因爲鞋底沒沾染上多少灰塵,一個丟了盤纏爹還亡故的女子,有銀子買這種新鞋?”
香草撇撇嘴,選擇白府附近來演這麼一出,野心不言而喻,白神醫的爹是有名的爛好人,據說,白府很多釘子都是白神醫的爹撿回來的,這性子,白神醫是一點沒學到,陰險狡詐,各種算計。
“說的有道理,但是看人,這些都是其次的,首先就是看人的眼睛。”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絕對有道理,從青璃看那個女子第一眼,在她眼底就看到了複雜之色,這不是對未來的絕望,恐慌,而是深深的算計,就算她的眼淚和表情可以裝,眼底深處是隱藏不住的。
“小姐,奴婢受教。”
香草跟在青璃的身後點點頭,兩個人很快來到白府的側門,一問才知道,府裡的馬車還沒過來,應該是被堵到路上,白嬤嬤正在焦急的等候,見到青璃竟然沒乘馬車,問過之後才知道原因。
“莫小姐,白府大的很,二門到扶桑院還有段距離,您坐着小轎過去吧,這會的日頭毒着呢。”
有轎子坐,青璃連連點頭,她倒是不怕累,多走幾步路罷了,但是這日頭,還真是有些曬人,白府奢華,二門上都有小轎,這日子真是享受。這小轎和滑竿差不多,上面有一個棚子,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擡着,二人走的很快,這一路假山流水,亭臺樓閣,很快就到達了水零黎他們住的扶桑院。
“快來坐下喝茶,剛纔我派了婆子出門,說是一路上查驗馬車,就知道你不會來的這麼快。”
水零黎穿着一套大紅色的衣裙,惹眼的很,頭上滿是珠翠,雍容華貴,通身的氣派,很符合白家少夫人,當家主母的形象。
“知道是要藥材,我派丫鬟送過來得了,還來做客。”
青璃翻了一個白眼,然後不客氣的坐下喝茶,還不忘記讓水零黎的丫鬟招待香草,這麼多年,二人相熟,不但一起合作生意,還有共同的秘密,關係自然親近。
“這不是小火整日的離不開娘,我走不開。”
水零黎抱着小包子,青璃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睜着黑葡萄一樣的眼珠,一眨一眨的,好奇的看着你,不哭不鬧,自己吐着小泡泡,可愛的很。
當了娘之後,就是不一樣,當年動不動揮着鞭子的水零黎變了一個人,多了一些恬靜的氣質,可能這就是母愛的力量。
“藥材帶來了,上面我都做好了分類,你們想辦法送過去。”
桃花眼並不在,青璃四處看了一下,這次的擺設和上次大有不同,偏廳多了沙發,還有幾個綢緞面做的靠枕,一共兩對,上面繡着“福祿壽喜”,沙發上也鋪着竹墊,坐上去鬆軟,又不熱。
角落裡還多了兩個青花瓷的碩大的花瓶,牆壁上掛着的畫,也換成了一副百子圖,意味着多子多福,偏廳佈置的很是溫馨。
“青璃,你是不是得罪了何雲?”
水零黎對兩個人的恩怨不太清楚,只知道在皇家狩獵場,青璃的馬被何雲下了迷迭香,還是淳于諳去找的人,兩個人在深山老林裡過夜,那會自家夫君白若塵還笑着說,掌握的時機好,就算得不到狩獵大賽第一也不重要。
“別提了,說到這事我就心塞啊。”
青璃用茶水潤潤喉嚨,做了一個西子捧心的動作,嘴角抽了抽,“這事都是那個雞婆的單世子搞的鬼,何雲是他表妹,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愛慕雲少主已經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
京城的官家互相聯姻,門當戶對的習俗已久,所以不是草根上位,都能有幾門官親,沾親帶故的大有人在,她現在有點懷疑是不是單世子在變相的報復,如果真是,那個二百五算是學聰明瞭些,懂得借刀殺人了。
“那夜篝火會,我和夫君在樹林狩獵,碰到行色匆匆的侍衛,才知道發生什麼事,等我們回去的時候,現場哀嚎一片。”
水零歡剝了一個核桃,放在青璃手裡,“喏,這是北邊運過來的,你嘗下,顆顆飽滿,是用椒鹽炒的,要是吃着可以的話,帶回去一些,府上也沒什麼新奇的東西,你那也不缺什麼。”
“味道不錯。”
這核桃確實顆粒很大,可以和空間裡面的媲美,主要是這手法,鹹香可口,吃起來不錯,聽水零黎說那天的事,也點頭,“這些我都知道,零歡後來和我說了,難道你知道什麼特別的?”
“特別的,也不知道太多,後來侍衛進深山去搜查,發現了何雲,那會何雲正和羣狼對峙,差點被狼羣吃到肚腹,如今還昏迷着不清醒,但是昨夜醒來之後,卻說她看到了刺客,還說聽到刺客說話。”
水零黎緊皺眉頭,眼底浮現一抹憂色,“你在京都的時日有些短,可能還不瞭解何雲,別看她爹是吏部尚書,其實早就是三皇子一派的人,何雲的娘姜氏和姜貴妃是堂姐妹,而且這次因爲那麼點不着邊際的事記恨你,還不曉得如何說。”
青璃聽後心裡一驚,這確實是問題,那夜一切都趕的如此巧合,現在還不知道刺客到底是哪派的人,因爲姜貴妃受傷,說是三皇子耶律楚仁自導自演的苦肉計也有點勉強,但是那個變︶態妖孽做事一向沒譜,也說不定,何雲因爲和她有齷齪,被教訓,卻安然無恙,何雲心裡一定清楚是馬的問題,萬一說出點什麼來潑她的髒水,還真是不好辦吶。
“說真的,我還是不想手上沾染血腥,但是留着這種人玷污我的清白,還可能讓四叔受連累,也絕對不可以。”
青璃微微一笑,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她站起身,在偏廳走了一圈,又淡定的坐下,婦人之仁不可取,還是何雲命大,若不是趕上侍衛進深山搜捕刺客的話,何雲都不會活着,哪有機會說什麼話。
“我不知道她說什麼,但是據說會對忠武將軍府不利。”
水零黎沒有說的太明白,青璃卻聽懂了,一定是白府在何府上安插了釘子,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現在殺了何雲是一件簡單的事,問題是,這事到底是何雲私下想着報復,還是何府,或者三皇子授意,如果是後者,恐怕還有一些髒水等着污衊,即使弘德帝不會聽信一面之詞,也會影響四叔的威名。
“不只是何雲,何府都不能留。”
只是說着簡單,談何容易,三皇子耶律楚仁不倒,姜貴妃受盛寵,那麼有着親戚關係的何府還是會鮮花着錦,這一層一層,解決的關鍵,還是姜貴妃那裡,只要她被厭棄,一切又變得簡單的多。
“我是想,誣陷人的戲碼無非就是抓到舞姬屈打成招,或者派人假扮,當時都蒙着面紗,也看不真切。”
水零黎分析了一下,然後按照耶律楚仁的思路想了想,這件事恐怕不會很快的解決,現在對四皇子這派不利,四皇子妃阮冉冉小產,需要的就是忍耐,等待時機,己方在人脈上確實屬於劣勢,不管何家誣陷誰,都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是啊,這隨便誣陷,通敵叛國都有可能,直接株連九族。”
青璃點點頭,刺客要是大秦的,更是說不清楚,誣陷人的法子多了去了,這邊其實也可以先下手,用這種手段誣陷三皇子,不過是一步臭棋,皇上絕對不會相信。
“少夫人,大事不好了!”
青璃的話音剛落,從外面慌慌張張的闖進來一個丫鬟,面色蒼白,進門之後直接無視青璃,也不行禮,大喊大叫。
“急什麼,你的禮儀呢,到底發生了何事?”
此時,水零黎風風火火的性格又上來了,她蹭的站起身,表情嚴肅地道,“白芷,你不在老太君的院子,跑這邊幹什麼,莫非老太君出了什麼事?”
水零黎想到這個原因,臉色一白,老太君雖然保養的不錯,也是到了花甲之年,這上了年紀,真的就是有今天沒有明天,現在府上還需要老太君坐鎮,不然可是要亂套的!
“少夫人,不是老太君,是奴婢剛纔從前院過來,少爺剛回來,正急的團團轉,說是何家小姐醒來之後,說那天狩獵在林子裡聽到刺客說話,背後之人是護國將軍府,而且,刺客都來自大秦,通敵叛國之罪!現在御林軍已經包圍了護國將軍府!”
白芷沒有喝水,關鍵時刻可以顯示丫鬟的素質,她的舌頭都沒打結,一口氣就說了事情的原委。
青璃慢慢的站起身,又臉色蒼白的跌坐到沙發,一切都慢了一步,她猜中開頭,沒猜中這個結果,原以爲是自家倒黴,沒想到,耶律楚仁這個變︶態的胃口這麼大,直指護國將軍府!
“什麼!”
水零黎也大驚之色,片刻之後,啪的一拍桌子,用力過猛,上面的茶壺和茶碗全部都應聲滾落在地,摔的粉碎。瓷碗與地面清脆的破瓷之聲,讓青璃的心砰砰的跳動加速,也讓她更加清醒,等反應過來之後,發現指甲已經嵌到手心的肉裡,從手上嘩啦啦的淌血。
“小姐!”
香草的臉色蒼白,卻故作鎮定,看到自家小姐的手心滴血,也唬了一跳,趕緊從袖兜裡拿出青璃給的傷藥,她一直視若珍寶帶在身邊,打開盒子,用手指肚舀了點翡翠色的藥膏,用帕子擦乾了上面的血跡,然後均勻的抹在上面。
“消息,只有這麼多嗎?”
青璃強忍着讓自己的身體不哆嗦,強制鎮定的問了一句,水零黎額角冒冷汗,坐在椅子上悶聲不語,想不到一切這麼突然,不給衆人一點準備的時間,完全是措手不及!
“奴婢聽了個大概,淳于少將軍已經被打入天牢,生死不知!”
淳于魔頭的爹是護國將軍,在京都呆了一些時日,又被弘德帝派出去鎮守南邊的邊境,那邊緊挨一個富庶的小國,箐華郡主就嫁到那邊,做了親王妃,據說日子過的不錯,每年也會挑個好日子,進京朝賀。現在將軍府也只剩下淳于諳和文氏,他的雙胞胎弟弟還在學武,不在京都。
“打入天牢!”
水零黎聞言面色更加蒼白,天牢是大周重犯的所在地,進去之後,還沒聽說有誰能出來的,最後即便是沉冤得雪,也是人死了之後的事,難道三皇子做假,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竟讓弘德帝有此決定!君心難測!
“怎麼辦,青璃,如今可如何是好!”
水零黎站起身,繞着桌子轉了好幾圈,揉着額角,有心喊回夫君白若塵,又擔心他在前院忙着議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水姐姐,我先回府邸,藥材記得給四皇子妃阮姐姐送去。”
青璃坐不下去,站起身,她要做很多事,要去打探消息,剛纔白芷的意思是說這事沒有波及到忠武將軍府,四叔暫時平安,但是這不能代表什麼,兩家將軍府一向親厚,如今護國將軍府遭難,簡直就是脣亡齒寒,該死的耶律妖孽,何家,何雲,都等着!
“小姐,爲今之計……”
香草快速的跟在青璃身後,可能是着急,青璃直接運用了輕功,在白府裡面當飛人,她也只能在後面追趕。
“爲今之計?恐怕何雲已經是死人了!”
三皇子耶律楚仁一向心狠手辣,一定會殺了何雲,嫁禍己方身上,這次證人死了,此事又成了懸案,除非抓到舞姬,但是又能怎麼樣,那些受訓練的人不會說,屈打成招也不可取。
“小姐,這馬車一直巡檢,老奴和杜鵑才趕到,這天可真熱,沒有耽擱您的事吧,剛纔看到很多御林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二門處,於嬤嬤和杜鵑兩個人才進門,一臉的汗,正站在樹蔭處休息,於嬤嬤見到青璃,還隨口抱怨了幾句。
“於嬤嬤,你把藥材送給白少夫人,然後和少夫人說,讓白府派馬車送你回去,杜鵑和我走,有急事!”
青璃不由分說,上了馬車,把藥材交給於嬤嬤,也來不及解釋,把杜鵑提溜上馬車,然後吩咐車伕快速行進,儘量躲着御林軍,去護國將軍府,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她倒要看看,護國將軍府是不是真的被御林軍包圍!
“臨街巡檢,請車上的小姐配合一下!”
“有完沒完?”
青璃心裡煩躁,口氣也衝的很,直接打開車簾子,把爲首的御林軍首領拉上馬車,然後對着身後追上來的人?大喊,“追什麼追,讓你們頭兒跟着,能給我節約不少時間!”
“莫小姐,您這是……”
“節約時間。”
青璃現在已經是淳于魔頭附體,她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不言不語,杜鵑不明所以,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還好脾氣的解釋,“我們小姐怕中了暑氣,來的路上下車幾次,有您在,才能路途順利,您放心,一會一準兒派馬車送您回去。”
果然,有了御林軍頭領在馬車內,一路上順暢很多,每次到了關卡之處,頭領都會打個招呼,然後馬車順利的通過,等到轉彎的方向,那個頭領終於發現不對勁。
“莫小姐,您這不是去忠武將軍府的路啊。”
“我們小姐去護國將軍府。”
杜鵑禮儀得體,回答的畢恭畢敬。
“什麼?去不得,去不得!”小頭領連連擺手,被強拉上馬車已經是失職,但是他有小小的私心,可以和驚才絕豔的莫小姐同一車,近距離看看也好,現在聽說目的地竟然是護國將軍府,趕緊道,“莫小姐,您不能去,護國將軍府此刻已經被御林軍包圍,是皇上下的旨意,不許進也不許出,您去了,萬一被當成同黨……”
“這話是怎麼說的?”
不明真相的杜鵑正要倒茶水,被這個小頭目的話嚇的打翻了茶杯,趕忙找了一個乾布巾擦拭小桌,面色大變道,“怎麼會這樣!”
“估計現在傳遍京都,也不算隱秘事,皇上在狩獵時候遇刺,姜貴妃受傷,皇上震怒,一查,竟然是淳于少將軍通敵,這事基本下了定論,雖然有些難以置信……”
那個頭領簡短的說明原因,讓杜鵑心慌,呼吸差點停止,雖說她已經成了青璃的丫鬟,但是護國將軍府還有很多姐妹,若是通敵,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誰也跑不了!而且她不信,少將軍一定是遭人陷害的!
“不用走進,讓我遠遠的看到,我需要確認。”
青璃已經漸漸的回過神,既然耶律楚仁先發制人,那麼也只能接招,她鎮定了一下思緒,天牢算個屁,就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不是還有空間作弊,她要見到淳于魔頭,問清原委。
馬車走到朱雀大街,遠遠的停在一旁,周圍也有很多來打探消息的小廝侍衛,一個個都面帶驚訝之色,似乎也很難相信這驚天鉅變。
護國將軍府已經被一排排的御林軍包圍,有出來的丫鬟,還被斬殺了一個,皇上有命,出來的,就是屍體,看着門前石獅子上面的血跡,青璃閉上眼睛,那一幕太刺眼。
皇權至上的封建時代,有多少忠臣被陷害,落得悽慘的下場,一功將成萬骨枯,從戰場上的廝殺中撿回一命,卻未必能躲過小人的陷害。
“回去吧。”
青璃對着車伕擺擺手,然後靠在後座上,整個人像被抽空一樣,她需要思考,怎麼做才能幫助淳于魔頭,兩人不僅是有共同的利益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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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瞎嘚瑟,結果碼字到凌晨四點,吐血中~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