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謝朝雲恐怕不知道他做這個決定是有多麼地幸運,正因爲他這個時候派小二去找尋了他的長隨阿水過來,他這纔沒有錯過了阿水,同時也知曉了一個對他極爲重要的訊息,一個關乎他後半輩子的重要訊息。
當小二帶着阿水到風來客棧見他的時候,那阿水似不敢相信謝朝雲這個時候竟然真的會出現在荒洲城,因而一開始的時候,他見到謝朝雲之時,整個人呆呆的,連眼神都是呆滯的,張着嘴巴,一張一合,竟然驚愕得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而謝朝雲看到這樣沒出息的阿水,指間微微摩挲着,漂亮的絕世桃‘花’眼角稍稍地挑了挑,這般細微動作的差別,一般人是不會察覺到什麼的,然對於常年跟隨在謝朝雲身邊的阿水而言,這自家主子有了如此細微動作的出現,代表着他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因而阿水趕緊收斂了驚愕之‘色’,向謝朝雲畢恭畢敬地行禮道:“奴才阿水拜見主子,不知道主子讓人找奴才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需要奴才去辦理?”阿水能夠想到的理由也就只有這個了,因爲他實在不明白爲何主子明明人已經回到荒洲城了,這個時候卻偏偏沒有回沈府呢,反而要選在這麼一個小小的風來客棧投宿,還讓人這般神秘兮兮地避開人來找尋他過來,可見也只有主子讓他去辦理要緊之事纔會如此慎重行事吧。
這阿水是這般想的,可是謝朝雲開口提出的問題立即就將他的這種猜想給毀滅了,因爲此時主子給他提的第一個問題竟然就是關於沈五小姐對於主子那封書信的反應,這讓阿水錯愕不已,以至於他又呆愣了,不知道該怎麼迴應謝朝雲的問題了。
而謝朝雲眼見他的長隨阿水三番四次地出現差錯,那眼底的寒光開始微微而閃了,只是那面上依舊掛着桃‘花’笑容,若不仔細望去的話,根本沒有人察覺到謝朝雲眼底那股子透着危險的冰冷。
“主子,回,回主子的話——”阿水顯然打了一個哆嗦,趕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調整了他今晚連番出錯的心態,定了定心後,這才說話有些順暢了起來。“回主子的話,沈小姐這回收到主子的信件跟往常收到信件時候的表情有些不太一樣,奴才看着,看着沈小姐好像面‘色’不太好看,表情似也不怎麼高興,看着奴才的時候,眼神犀利得很,嚇得奴才差點沒站穩雙腳,硬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啊。”這謝朝雲聽着阿水的表述,眉宇之間莫名地起了一道皺痕,而後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急促了起來。
“然後呢?然後怎麼樣了?”
“然後沈小姐留下了主子的禮物跟信件,讓奴才退出去了,就再也沒有跟奴才說過任何話了。”阿水細想了一會兒,將前後能夠想到的細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謝朝雲。那謝朝雲聽了這個,眉間的皺痕似更深了。
“接下來呢,接下來的日子,沈小姐就再也沒有找過你了嗎?連一句話都沒有讓你帶給本公子嗎?”這個時候的謝朝雲原本平靜下來的心,這會兒又‘波’瀾而起了,他覺得那封因他一時腦熱而試探的信件,果然是出問題了。
這阿水面對謝朝雲期待的目光,雖然很想點點頭,可是他知道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主子的雙眼的,因而他還是搖搖頭。“沒有,那沈小姐自從收到公子那封信之後,就再也沒有找過奴才了,也沒有讓奴才帶任何一句話給主子。而且,自從那天之後,沈小姐似乎有意無意地避開奴才,似乎看着很不願意見到奴才了。奴才想着,大概奴才這回是因爲主子的關係被沈小姐給遷怒上了,因而奴才這會兒冒犯主子一句,真想問問主子,你究竟寫了什麼樣的一封信件給沈小姐,讓沈小姐忽然這般冷漠地對待奴才了。”
這要是換作以前的話,沈立冬會吩咐底下的丫鬟好生地招待阿水,還會時不時地讓木蘭帶好吃的好喝的看望阿水的,但是這段日子以來,一次都沒有,那沈小姐竟然一次都沒有派木蘭過來,也有意無意地避開着他,讓他連見木蘭一次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因而此時的阿水以爲是受謝朝雲牽累才被沈立冬這般對待的,殊不知,沈立冬之所以這段日子極力地避開阿水,不想讓阿水來見她,那是因爲她看不順眼阿水即將拐走她最喜歡的丫鬟木蘭,因而遷怒阿水,根本不給阿水跟木蘭見面的機會,也就造成了阿水如今的誤會,以爲沈立冬是因爲謝朝雲的關係才避着不見他阿水的。
“還有,有件事情奴才覺得還是現在跟公子說比較妥當一些。那個沈小姐身邊的丫鬟木槿昨個兒聽說奴才要動身回公子那邊,特意塞給了奴才一個包裹,說這個包裹是她家小姐特意給公子準備的,奴才掂量了一下份量,覺得有些不太對頭,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沈小姐這回惱了公子了,因而是不是將先前公子給的禮物也給退還給公子了。”正因爲阿水是這般想的,所以他誤會了,而他一旦誤會了,自然也是按照他的想法這般給謝朝雲答覆的,導致謝朝雲看到阿水拿過來的那個包裹時,驀然心頭‘陰’雲凝起,整個人似被‘抽’光了力量一般,茫然地癱坐到了椅子上。
他這算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那個小丫頭果真誤會了,她真的因爲他的那封信誤會他了。
如今她認定他跟那個莫須有的漂亮小姑娘有牽扯了,因而就乾乾脆脆地想要跟他一刀兩斷,斷絕所有關係了嗎?
所以這段日子以來,纔會隻字片語都沒有回覆他,就連他身邊的長隨阿水,她也不想看到,她這是在撇清楚所有跟他有關係的一切人跟事嗎?
這謝朝雲如此想着的時候,整個人似掉入了冰窟之中,他覺得他一直以來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接近着那個小丫頭,以爲可以編織一張大網,讓那個小丫頭最後爲他畫心爲牢,從此可以相伴一輩子,攜手一輩子了。
沒想到最後因爲他的貪心,因爲他心裡那個自‘私’的聲音,那個一直吶喊着聲音,想要得到更多更多,不止是那個小丫頭所謂‘交’易的合作伙伴,而想要名副其實的一個妻子,所以他書寫信件開口試探了,可是試探的結果,是將他過往的一切努力給毀得一乾二淨了。
那個小丫頭,他一直都知道,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她不是這個世上任何一個‘女’子,她可以做到捨棄二個字的,轉身離去的時候,她依舊是那個瀟灑利落的‘女’子,她可以將過往他們所有的美好記憶都忘記得乾乾淨淨,只因爲她就是那樣一個理智又通透的‘女’子,快刀暫‘亂’麻,像她一貫的行事風格。
因而這次他的一時腦熱,賭上的竟然是他徹底輸了的結局,是他再也靠近不了她半步的結果了。
這謝朝雲想着想着,只要一想到沈立冬那個小丫頭日後見到他就跟見到陌生人一樣,或者恢復他們過往的那種朋友的關係,他的心就莫名地陣陣刺痛起來,不知道爲何,只要想到那個小丫頭,那如‘花’的笑顏再也不是爲他綻放的時候,那抹倩影從此之後要歸入其他人懷抱中的時候,他就覺得光想一想,他就要嫉妒得發狂了。
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入了局,入了戲,以爲可以做到平常心態對待的,但是最後卻陷了進去,還陷得如此之深,這一點,是他先前跟沈立冬合作的時候沒有想到的,也是絕對想着沒有這個可能的,但是人心往往最是無力控制的,有些事情可以掌控,唯獨感情二字,卻是沒有人可以做到一手掌控的。
而這超越了理智的感情,對於如今的謝朝雲來說,更是一種折磨,一種難以言喻的傷痛。
這個時候的他,甚至覺得有些絕望了,他知道,若是那個小丫頭已經決定捨棄了,那麼他就沒有機會了,哪怕就算現在他跑過去告訴她,那不過是一個玩笑,那個小丫頭也不會相信他的,她會以爲那是他的狡辯之詞,到時候,賠上的不單單是他對她的情感,還有他自個兒的尊嚴。
可是理智雖然是這麼告訴他的,他的心還是止不住地隱隱作痛着,那伸向桌面包裹的手指,怎麼樣都控制不住,微微而發顫着。
“主子,主子,還是,還是讓奴才來吧。”那阿水知曉這次事情對於主子來說,是打擊嚴重了,可是他卻不知道,這件事情何止是打擊嚴重,那是致命的傷痛啊。因而他忽略了在他去幫忙打開包裹的瞬間,謝朝雲幾乎本能地閉上了雙目。
他不敢去猜想,那裡面是不是他送給她的及笄之禮,還有當年那塊她無論如何都不想收下的血‘色’鴛鴦佩。
因而此時的他逃避着,耳邊卻聽到了阿水的驚呼聲,莫名地,謝朝雲忽然間睜開了雙目。
當他的目光一旦移到那個打開的包裹,他的眼神似也在瞬間凝滯了。
而後,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一滴滾燙的淚珠,從他那雙美麗的桃‘花’眼中飛了出來,滴落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