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顏莊前,粗布頂棚搭建在門口,李翠領着鐵子,正給村民布粥,清粥溫暖,熱氣升騰,村民衣衫襤褸,每人上前領一碗粥,道一聲謝。
車軲轆頓住,李翠頭上扎着布巾,擡眼一瞧,小臉露出了笑,“大嫂,娘,你們回來啦。”
幾日不見,林巧雲瞅她裡外操持,有模有樣,笑着漫步上前,“這些天,家裡頭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人之所以軟弱,是未曾遇事擔當。
經此一遭,李翠肩頭有了重任,性子得到磨礪,整個人落落大方許多,“大嫂,我只不過照着你吩咐,比起你冒死進山,我這點不算什麼。”
“你過謙了。”林巧雲拍着她的肩,道了聲辛苦。
房檐下不少人瞅見林巧雲,紛紛上前謝恩,一謝他們夫妻進山救人,二謝她無私佈施,給予他們溫飽。
“各位鄉親,巧雲也是雲山村的一份子,人微力薄,只能盡點幫助各位到此。”看着曾經的鄰里,如今鋪着草蓆,蝸居房檐下,林巧雲說不出的心酸。
大傢伙卻是樂天知命,能在泥石流中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分慶幸,往後各自散去他鄉,從覓家園。
送走一波接着一波鄉民,直到粥攤收檔,時日已過半個月,暴雨停歇,入夏氣溫逐日攀高,各地水患才逐漸平靜。
這日,陳二蛋上門請辭,林巧雲瞅他腳傷未愈,心裡頭多少擔心,“陳大哥要去何處,如今你這腳可不能四處走動,在我這鋪子再多住些日子吧。”
陳二蛋卻是擺手,拄着柺杖笑呵呵,“多謝林大嫂美意了,我這也蹭吃蹭喝大半個月了,總得想想以後。”
“誒,你同嫂子都是我秦家摯友,哪裡能計較這麼多,你就是住上一年兩年都成。”林巧雲以爲他怕遭人嫌,故而開口挽留。
“哎,我曉得林大嫂心善,可我此番是要去找他們娘倆。”陳二蛋道出打算,林巧雲卻是一愣。
“陳大哥是要上京?”
京城距離此處,何止千里萬里,路途遙遠,非朝夕能到,陳二蛋腿腳不方便,卻是分外堅持,瞅着晴天白雲,幽幽感慨,“村子都被淹了,我這條命也差點搭進去,往前總想着,多掙些錢,距離遠了沒關係,這一遭下來,我倒是覺着,管他勞什子好壞,一家子能在一起,再苦再累都不怕,誰能料到,哪天一個雷打下來就啥子都沒了。”
山裡人話糙理不糙,林巧雲曉得他迫切團聚的心情,又聞得有書塾的人一起上京,心下才安定,遂贈其盤纏,送他出了小鎮。
想不到過完年剛送走陳氏母子,這一遭又把陳二蛋送走,人生聚散離合,離愁別緒盤桓胸口,一轉身,又瞅着鐵子也來道別。
“你這一清二白的,要擱哪去了?”別人也便罷了,這孤寡少年離開鎮子要做啥。
鐵子往懷裡掏,掏出一把碎銀子,結結巴巴,“林,林嬸子,花田,被淹了,這是,這是損失,還不夠,我,我出去打工,錢夠了,我,我便回來,還,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