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孝敬爹孃,注意德行。
十六字方針,說是傳統守舊,卻是爲人之根本。
林巧雲不想管桑家家庭恩怨,倆老跟桑氏再吵再鬧,終究是家裡事務,可爲人處事,越不得界線,比如對爹孃施暴,違者當誅。
“埋怨爹孃之前,想想十幾年養育之恩,想想爲人母的不容易,今日你對自己親孃動手,畜生不如,我秦家雖是鄉野窮苦人家,卻也容不得這等作爲。”林巧雲聲音威嚴甚濃,桑氏耳背聽不到,可院內桑家人卻是明明白白,事件已然變質。女兒嫁出去,成了他人媳婦,犯了大逆不道,認罰任罰,全憑當家做主。
桑家毫無插手餘地。
桑立波扶着桑老太出院子,坐在椅子上淚眼婆娑,額頭捂着的帕子見了紅,一身錦緞袍子沾了土,失了優雅端莊,不過是一普通老人,被子女傷了心,老態頹唐。
桑氏趴在地上,壓根不敢拿正眼瞅桑老太,可惜,秦家這位當家厲害,今兒個斷不會就此罷休。
扯着她的胳膊,桑氏蹣跚站起身,身上髒污不堪,她對着親孃心虛,沒敢掙扎,只得任由林巧雲拉扯到桑老太面前。
林巧雲比了個手勢,她讀懂了,卻在瞬間便愣了。
跪下,磕頭認錯。
桑氏抿着脣沒動,像只倔強的牛。爹孃打小疼愛,捨不得她受苦,最後卻視她人生如兒戲,將她扔進這深山,嫁給山裡糙漢,以前爹孃如何疼愛她,這當頭一棒便有多痛恨。
正因着這一份埋怨,她做不到服軟,彎不下膝蓋,更磕不下這個頭。
巧的是,林巧雲也是個倔性子,且帶着一股狠勁。
她要當這個家,偏生不信治不了這個大小姐脾氣。
手中笤帚舉過頭頂,高高揚起,瞬間又狠狠落下,一棍子抽在膝蓋窩上,桑氏一聲痛呼,兩腿一軟,膝蓋直接就砸在了黃泥地上。
林巧雲甩掉手裡折斷的笤帚,一手揪着她胳膊,一手摁住她的後勁,手裡發狠,一下子就把這牛頭強摁下去。
“啊……”桑氏沒忍住,張嘴當場就哭了,腿被抽軟了,頭被摁在泥地裡,這是此生,最爲狼狽,也最爲悲慘的時刻,心頭的委屈傷心,多年來埋怨痛恨,隨着這聲嚎,徹底爆發出來。
她沒錯,錯的是爹孃,爲什麼她要服軟,爲什麼!
可是她越是哭喊,林巧雲便越是不放過她,拎着她的脖子,一下兩下……不斷將頭磕在泥地裡,地上有石子,磕到很疼,疼進了心裡。
“夠了,夠了……”桑老太忍不住,揮開兒子攙扶,一下子撲到女兒身上,摟着她不讓林巧雲再動,桑氏哭得越大聲,桑老太臉上的淚水便越發洶涌。
林巧雲也脫了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望着這孃親護着女兒,母女抱頭痛哭的場景,狠狠閉了閉眼睛,掩去眼角的溼意,定了定神,上前輕輕拂開桑氏的披頭散髮。
桑氏抱着親孃,一雙淚眼藏着恐懼,卻怔愣看着林巧雲朝她比劃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