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人看着這場慶功宴,無非就是抱着胳膊在看笑話,看鐵面無名這個叛徒如何面對王后,又是如何踩着舊主人的背脊上位。
“大王言重,這是末將的職責。”儘管面對所有人的冷嘲熱諷,曉得這場慶功宴多麼難堪,一身黑色盔甲仍是毫不動搖。這份從容不怕,沉穩如山的氣息,令林雲微微有些動容,不禁擡眼去打量。
沉重的鐵面覆蓋了整張臉,只有一雙深邃的眸子陷落在陰影裡面,露出來的脖子跟手腳上均是陳舊的傷疤,身上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襯得那張面具,分外森冷而無情。
林雲忽而覺得那身形,有幾分熟悉,很想去看看那張鐵面下的臉,是不是如同坊間的傳言那般,當真是青面獠牙,難看至極。
可就在這個時候,黑色盔甲卻是動了,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塊方正的印章,端於頭頂上,“昔日,得大王厚愛,臣有幸一展所長,爲大王收復疆土,如今部落已經臣服,餘下的不過是負隅頑抗的弱小勢力,不足爲懼。因此,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將帥印收回,交於更加合適的人選。”
當那一方帥印呈於人前,全場在剎那間,陷入一片沸騰,誰也沒有想到,一個一步登天,好不容易手握兵權的小子,竟會主動交出自己手中的權力。
饒是林雲也愣了好一會兒,隨即心思一轉,也便明白了過來。
冒維凝視着地上跪首之人,長久的靜默之後,忽而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不愧是我匈奴忠心耿耿的好將領,你配得上戰神的稱號。快快起來,在外奔波了這麼久,也該回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來啊,歌舞準備。”
如果說前邊無名的舉動還讓人感到莫名其妙,那麼冒維此刻的反應便足以解釋這一切。
以退爲進。
這場慶功宴,表面上是給戰神回朝慶祝,實際上卻是要杯酒釋兵權。從無名跪下開始,冒維就一直沒讓他起來,直到這帥印交出來,他開懷大笑,便足以瞧出他的真正目的。
從林雲的角度上看過去,那王后臉上的假面具,簡直笑得比哭還難看。
自古帝王便對權力充滿了欲-望,龍榻之上豈容他人鼾睡。這王后太不聰明,明知自己家族勢力根深蒂固,卻還不知收斂,企圖掌控兵權。
冒維明知道無名是她的人,卻還是命他出徵,毀掉了自己孃家勢力,最後帥印還是乖乖回到他的手上。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冒維的一個警告,告訴王后,這個天下真正的主人,是他。
林雲一邊欣賞着宮廷夫妻內鬥,一邊佩服這無名及時脫身的伎倆。
外人看來,或許鐵面無名是個叛徒,可在林雲眼前,他不過是選擇了勝利的一方,並且保全了自身。這場戰,從一開始,就沒有王后贏的盤面。
這樣愉悅度地想着,林雲就傾身給他倒了杯酒。
“謝謝。”耳畔,忽然響起一句沙啞的道謝聲,令林雲酒壺一抖,酒水從杯中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