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亮,趙雲澤便和程處默乘坐劉善寶的馬車,往兵部衙門而去。
坐在馬車裡,趙雲澤邊打着呵欠邊抱怨:“到底是誰規定的‘點卯’,幹嘛不是‘點辰’或者是‘點巳’?”
程處默一聽樂了:“師父,您真有想法!還‘點辰’、‘點巳’?那不成懶豬了!”
“放屁!這麼早就出勤,一點精神都沒有,能好好做事嗎?”趙雲澤把一腔肝火都發到了程處默身上。
還是後世好呀,就算自己是當兵的,那起牀時間也是在六點半。那些寫字樓裡的白領就更舒坦了,朝九晚五,還真就是“點巳”。
“您朝我發火有什麼用?有本事您就去建議陛下,讓他老人家改改這點卯的規制呀!”程處默嘟囔道。
“我……”趙雲澤無語了。
“我先眯會兒,到了地兒喊我。”丟下一句話,趙雲澤就靠到車廂板上,閉上了雙眼。
程處默一看,急忙掀開車簾,對趕車的劉善寶說道:“老劉,我和師父先眯會兒,到了地兒喊我們!”
說完,他也眯上了。
劉善寶苦笑一下,隨即對拉車的那匹馬說:“黑蛋呀,你認得去兵部的路不?要是認得,那我也先眯會兒。”
“嗤——”那馬兒噴出一聲鼻音,昂着頭只管走路。
“唉,我老劉就是命苦呀!”劉善寶自嘲的說了一句,便打起精神,儘量驅趕着馬兒走平坦的道路中間,以便讓車廂裡那兩位眯的舒服點。
兵部衙門設在皇城之中,離太極宮很近。劉善寶去過一次太極宮……門前,因此他知道兵部衙門所在。
到達兵部門前,劉善寶喊醒了趙雲澤和程處默,他二人便下了馬車。
“老劉,你先回去吧,傍晚再來接我們。”趙雲澤對劉善寶說道。
之所以讓劉善寶傍晚來接,是因爲唐朝的衙門裡,是免費供應午餐的。這種午餐,稱之爲“堂饌”。
若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參加完早朝,還可以在皇宮裡吃一頓免費的早餐,然後再回各自衙門辦公。這種早餐稱之爲“退食”,就是退朝吃飯的意思。“退食自公”一語,說的就是此事。
打發走劉善寶,趙雲澤和程處默便往兵部大門裡闖。看門的衛兵急忙攔住了他們。
“這位大人,您有何事?”因爲見趙雲澤身穿官袍,衛兵問話的語氣也相當客氣。
“哦,本官趙雲澤,奉陛下旨意,今日來兵部應卯。”趙雲澤倒揹着雙手,一副牛呼呼的樣子說道。
“應卯?”那衛兵聽完一楞,隨即說道:“大人您來早了,咱們兵部衙門是卯時四刻點卯。”
啊?來早了?!
卯時四刻,也就是後世的六點鐘。現在還不到五點的樣子,自己整整早來了一個鐘頭
趙雲澤當即明白了,所謂的點卯,並不是指剛交“卯時”就上班,而是在這一個時辰裡點名。
趙雲澤眼色不善的望向程處默。這小子,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嗎,居然不告訴我一聲。一個鐘頭啊,那得做多少‘春’夢……啊不,美夢!
“師父你不用瞪我,我也不知道兵部點卯的具體時刻。”程處默讀懂了趙雲澤眼神中的含義,立馬辯解,“我爹每日都是剛交寅時就出門趕早朝,比這還早呢。”
趙雲澤聽了程處默的解釋,也只好有苦往肚子裡咽了。看來,官當得太大也不好,這玩意兒撈不着睡懶覺啊。
“要不,您二位先到門房等等?”衛兵很熱情的提議。
“只好如此了。”趙雲澤說完,便和程處默被那名衛兵領進了門房。
門房內陳設很簡單,只有幾把矮腳的方凳,看來這是供衛兵們輪班休息之處。
這倒好,免了跪坐之苦了。趙雲澤便和程處默坐到了方凳上等候。
等了也沒多久,趙雲澤通過開着的門房側門,便見到有官員陸陸續續來至。這些人進了兵部大門,也不進門房,都是直接進了院子。看來這都是兵部的官員,在這衙門裡都有辦公室的。
又過了一會兒,剛纔領趙雲澤和程處默進來的那名衛兵,又引着一個官員進了門房。
這人大約三十來歲年紀,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十分勻稱;面相生的很是端直,尤其是那三撇鬍子,修剪的一絲不苟,顯的這人更加成熟穩重。
看這人的官袍顏色,是深綠色的,昭示着此人是名六品官。
“二位郎君也是新來應卯的?”這人一進門,便很熱情的跟趙雲澤打起了招呼。
趙雲澤連忙起身,對這人一拱手說道:“某趙雲澤,奉陛下旨意,今日特來兵部應卯。不知這位兄臺如何稱呼?”
那人一聽趙雲澤報出名號,明顯一愣,隨即微笑着說道:“呵呵,原來是趙大人當面,下官許敬宗。”
許敬宗?他居然是許敬宗!
趙雲澤沒有想到,自己見到的第一個武庫別署的中低層吏員,竟然會是許敬宗。更加沒有想到,許敬宗這個在歷史上臭名昭著的惡人,竟然長的一點都不猥瑣。不但不猥瑣,反而稱的上是位“帥蜀黍”。
不過趙雲澤從許敬宗剛纔一句簡短的回話中,也聽出了不尋常之處。那就是,許敬宗居然自稱“下官”。
穿越到大唐這麼久了,趙雲澤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用“下官”這個自稱。
閻立本是自己的下屬,方直也是自己的下屬,可他們卻從來不用“下官”這個自稱。
就是趙雲澤自己,即使在房玄齡等高官面前,也從未自稱過“下官”,都是入鄉隨俗用“某”來自稱的。
“下官”這個詞,也不知是許敬宗自創的呢,還是也有其他人這麼用,反正趙雲澤覺着挺新鮮。
不過趙雲澤此時想的卻是,看來歷史對許敬宗評價沒錯,這人的確是個趨炎附勢、投機鑽營之徒。說的好聽點,那就是“會來事兒”。
瞧瞧他今天的表現吧。這麼早就來兵部了;一聽自己報出了姓名,立刻就自稱起了“下官”。怎麼看都是在故意表現。
許敬宗要是知道趙雲澤此時的想法,估計該大喊冤枉了:我來的早也錯了嗎?我謙卑一點也惹您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