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家了、不,應該說終於到達目的地了,因爲,對於這些歡呼雀躍的人們而言,他們最終將被分配到何處還是一個未知數。
但至少可以肯定,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將肯定地要這裡度過幾年光景。
只是讓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茫茫大草原,落寞大戈壁,幾乎少有高過腰際的荒漠大地,竟然會突兀地出現一片連綿的山莽,高度和陡峭雖遠遠不及內陸的萬千大山,但在草原之上卻已是奇蹟了。
而更令人叫絕的是,從山口開始,鬱鬱蔥蔥的灌木叢,高低起伏的參天大樹,甚至還有無數涓涓細流蜿蜒在山間小道。即使像這樣的北方寒冬,居然還有不少花鳥若隱若現。
這樣不似江南賽似江南的場景,又怎能不讓所有人跳腳歡呼。
就連見多識廣、閱歷豐厚的蕭山令,也都忍不住雙目潮潤地連連點頭讚歎不已。久居中國最富庶、繁華而又熱鬧的江南,惡山惡水總是令人不舒服的。倘若能在這裡養好傷,再出任這裡的一方大員,此生足矣。
要知道,能夠看到並進入這片塞外江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從最外圍的遊騎兵開始出現伊始,在孟遙的提醒下,他便開始默默關注並記憶起來。因爲孟遙不無自豪地告訴他說,遊騎兵是一個標誌,看到遊騎兵就到家了。
不過,這個家似乎有點太大了。哦當然了,如果家不夠大,這突然呼啦一下涌進來數萬號人馬,它又如何裝得下哩。
現在他基本清楚了,遊騎兵的出現,的確只是一個標誌而已。
因爲,作爲基地最外圍、也是最鬆散的第一道封鎖線,如果太過戒備森嚴和煞有介事,對於本來就是地大人稀的大草原而言,無異於自我暴露。
你看,從第二道封鎖線開始,便出現了軍事意義上的地堡、崗哨和小型軍營。
地堡和崗哨,都不是內地慣有的那種模式,基本都是掩隱在深深的叢草中,很有一些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詩意。而在它們的四周,也的確有很多牛羊散落在四處悠閒地吃草、閒逛。
至於小型軍營,這也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封鎖線與封鎖線之間的距離,即使騎馬也至少需要半天來回。
如此地大物博的風水寶地,如此科學構築的戰略縱深,可見突擊營對於這個基地的重視程度,以及對它所賦予的戰略意義。
過了第二道封鎖線,隊伍行進速度便突然慢了下來。
在這個關口,即使是孟遙本人,也需要進行一番身份認證。
而這個認證體系,令所有人都感到既新奇,又神秘。
一條從最外圍封鎖線綿延而來的大道,在這裡開始很自然地被分成了若干個小道。當然,所謂小道,依然還是可以暢通地過往他們這一路而來所乘坐的這種大卡車的。唯一不同的是,它不再像大道那般看上去寬闊罷了。
被分出來的數條小道,方向當然還是直指那片已需要仰頭纔可以看清的連綿山莽。不過由於它的巨大和連綿,這些小道開始變得指向性更加明確,路牌箭頭分別指向了前山、後山等處。
隊伍中自然不乏各方面的學長甚至頗有建樹的學長。當人們被士兵安排着跳下車,分組排好隊,魚貫蜿蜒、等候着身份認證然後通關時,周小強與盧小花便嘀咕開了。
“小強,你在學校學的是機械,你覺得這是什麼東西?”
“嗯,我現在也猜不透。我們把手放在方格里,很快就吐出一個卡片,肯定是跟機械有關。小花,相信我,將來我一定能弄清楚這些問題。”
周小強和盧小花從小青梅竹馬,南京城破之初幸運地衝出來,現在分別是蕭山令、羅君萍的勤務員。
不過,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兩人卻至今都還未挑明。
小花畢竟是女孩子,到底心細如髮。
在拿到那張屬於自己的卡片後,橫在自己面前的那根金屬欄杆嗖地一下自動擡起,隨後就被後面的人急不可待地順勢給推了過去。
過來後,小花依然癔癔症症地拿着卡片,看來好半天,然後突然揚起眼睛望着同樣盯着卡片的周小強問道: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小強。假若我的卡片不小心丟了,怎麼辦?”
“還有,這裡就一個欄杆,假如哨兵不在這裡,我是不是完全可以不用卡片,直接跳過來不就行了嗎?”
“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基地這麼大,以後我們是不是每個人都得拿着一大堆這樣那樣的這種卡片,才能在基地自由穿梭呀。如果是,那我以後豈不是得專門去買一個什麼包包來裝它們呢?”
真是庸人自擾。
站在不同位置的左芳和叶韻恬,其實也一直都在暗中關注着這個看似十分普通的認證體系。
但對她們而言,這冷冰冰的機器,其實不過是她們熟悉的門禁一種。
這個門禁,不由得讓她們想起了自己身處機關時的種種相似的場景。在機關裡面,她們每天也是必須要在不同的崗哨,拿出自己的證件交給不同的崗位上的人去檢查。
如果要說不同,或許就在於現在不過是把人換做了機器而已。
但話又說回來,倘若這種機器這麼聰明的話,那隻能再一次說明,突擊營的確處處都是秘密,事事都值得去探究。
因爲僅從她們的職業直覺而言,這種認證體系顯然要比人爲的操作更簡單易行,也更安全和科學。
人,可以重金買通使之變節。
證件,也可以僞造。
但冷冰冰的機器,卻是誰都無法去買通它的。
而僞造的卡片,機器肯定會鐵面無私地直接報警的。
最關鍵的是,這種卡片是什麼,誰都還沒有弄清楚哩。
但她們作爲高技術的人可以暗自嘲笑這些人,但這些人卻不能不如此這般地庸人自擾。
當拿到卡片,像小花一樣迷茫地鑽過欄杆,不知所措地不知接下來應該要怎麼做時,好在馬上就有了身着漂亮制服的人走到了隊伍前,手舉卡片微笑着講解了起來。
真是男的風度翩翩,女的笑靨如花,一嘴的國語說得煞是好聽而又清晰。
經過一番詳細的講解,已經通過關口的人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這卡片不僅是每個人的身份象徵,裡面還詳細地記錄了持卡人姓名、性別、特長,以及來歷和即將的分配去向等基本資料。
最神奇的是,裡面還有一筆預存其中的款項,正式抵達基地之後即可根據個人所需進行相關的消費。
小強最關心的就是這個了。
這小子開心地摸着自己的腦袋瓜子,憨憨地一直笑着,雙目始終不再離開小花的身子。
嘻嘻,這下他終於可以給小花買一樣心愛的禮物送給她了。
這一路上,他的耳畔,可沒少聽到那些執勤的戰士不停地炫耀,只要是突擊營的基地,不管天南海北,即使所處再偏遠的地方,琳琅滿目的商品那也是叫人眼花繚亂的。
很多東西,別說花花世界的大上海,老南京,就算頭牌的那幾個世界列強的大城市,比如什麼倫敦、巴黎、紐約、東京,那也不是你想買就能花錢買到的。
小花卻沒有小強如此樂觀,只見她蹙着一雙眉頭,嘖嘖有聲地擔憂道:
“小強,你知道嗎,我們婦女團羅君萍團長可說了,出發前發給我們的那一百塊錢,這一路上吃的喝的可都快抵扣光了。而剛剛那位男同志可又說了,這裡面的200塊錢,同樣也是要從我們以後的薪水中抵扣的。所以,你給我小心點花,別到時候吃光喝光,最後幾天餓肚子。”
小強一聽,悶着腦袋就暗笑起來。
光聽她們羅君萍團長說,怎麼不講蕭山令總指揮長是如何告訴他的。
嘻嘻,蕭指揮長私底下可跟他說過好幾次了。像他們這種有文化、懂技術而且又年輕的青年學子,將來正式分配工作後,薪水的額度將是他們難以想象的。而且發到手的,據說全部都是突擊營自己的貨幣。
前幾天,他已經有幸從一個排長手中看過了突擊營的這種錢。嘻嘻,叫什麼人民幣。老實說,從懂美術的他挑剔的眼光看來,那的確是一種很精美的貨幣。
最重要的是,一美金只能兌換一元人民幣。那可是世界貨幣美金哦,只能同等比例兌換,可見人民幣不是開玩笑的。
聽說現在世界上已經有很多國家,發過多次正式文函,要求與人民幣進行等量貨幣置換哩。
營長說,或許不用再等上10年,人民幣就一定會成爲與美元等肩的世界性貨幣之一。到那時,突擊營的人員再去世界各地公幹,再也無需準備什麼美金、英鎊或者法郎什麼的了。
除了軍事實力之外,最能體現一個國家、政體或者集團實力的,就是它可以在世界暢行無阻的貨幣了。真到那時,突擊營又該是一番何等繁榮景象啊。
未來自己在突擊營的歲月,真是值得期待啊。
當然,這第一步首先是要無比珍惜這個別人想都想不來的好機會,好好去熱愛它,擁護它,早一天使自己成爲突擊營其中的真正一份子。
過了第三道封鎖線後,不光是一直嘴都沒閒過的小花、小強,就連一些一直都沉默寡言的那些略顯矜持的人,也都個個瞪大眼睛,將一張張嘴巴吃驚地大張着,發出一陣陣嘖嘖聲。
天吶,這裡竟然還有像大上海那樣的輕軌車?
不,仔細一看,它們的確是那種可以有很多乘客的輕軌車,但同時在鐵軌上奔馳往來的,卻又不全是那些用作城市交通的公交車,而是還有爲數不在少數的鐵甲列車。
而這種鐵甲列車,不僅有長長的炮筒,嚇人的機槍,更要很多人還叫不出名堂的長長方方的箱式裝置。
或許,那就是人們時常傳說的突擊營最牛皮的防空武器吧?
在安達鎮的上空,那些一架架莫名其妙就冒着煙從天上掉下來的日本鬼子的飛機,顯然就是這些長長方方的箱式裝置弄出的傑作了。
看着一輛輛從他們眼前一閃而過的鐵甲列車,人們恍然大悟。
原來,從這裡開始,一幢幢兩層高的小樓房,鱗次櫛比地開始聳立在道路兩旁,已經能看到許許多多歡歌笑語的人在其中,進進出出,歡樂而無憂的樣子,原來是有這麼大的底氣,在四周隨時保護着這方水土的平安與祥和呀。
等等,那句詩是怎麼說的。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不就是這裡的真實的現實寫照嘛。
一層又一層的封鎖線、保護圈,到這裡終於嘎然而止。
一座令人驚歎、而又忍不住想在心底發出由衷讚美的城市,竟然真的就像海市蜃樓一般,憑空出現在人們眼前。
從這裡開始,的確已經有了居民。
因爲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鱗次櫛比的小樓,被規劃得無比完美地一排排、一幢幢成型、成片地鋪排在塞外這片山水相依的荒漠上。一條條明亮的小道,串起了四通八達的大街小巷。
而在大街小巷之間,與小樓民居區別開的,是開始有了無數霓虹燈的街市、商鋪,以及看上去十分明顯的學校、醫院和超市。
他們的抵達的時間,大概正值基地晚上下班的高峰。
一羣羣身着各式制服的人,說着、笑着,從一個個的工廠、學校和機關魚貫而出。
還有一個個穿得或花枝招展、或休閒得體的主婦,心滿意足地從一件件商鋪、超市中,推着滿載貨物和食品的小推車,緩緩消失在無數的小樓之間。
天吶,這就是突擊營的日常生活的場景嗎?
你看還有一些人,開始在輕軌車的線路上匯聚,一個個很自然地排着長隊,然後有說有笑地登上開來的車子,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不用問,他們一定是住在基地更遠的地方。
但無論多遠,他們都不會像人們在中國絕大多數地方看到的那樣,每天累死累活,下班還要繼續拼命踏上歸家的路程。
作爲相對特殊的一個羣體,無論是左芳、叶韻恬,還是蕭山令,以及從一下車就被嚴密保護起來的布勒德國秘密訪問團,幾乎無一例外地向孟遙提出了一個不算非分的請求,那就是他們是否可以以步代車,一步步地穿街走巷,步行趕往他們的居住地。
呵呵,孟遙一聽,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
“諸位,我理解各位向先睹爲快的心情,但你們恐怕還不知道吧,望山跑死馬,這裡只是我們基地的一個小鎮而已,離我們真正的核心基地中心,不行的話,那可是幾個小時的路程吶。”
啊,衆人一聽,不覺相顧駭然:
這基地,得有多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