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心不知道這地方怎麼會有捐骨髓的人會成爲癱子一說,可這個阿姨都這麼說了,估計這地方的人應該都是這麼個認知。
阿姨勸她回去吧,可她又怎麼能回去呢?陸振東的時間不多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列骨髓有可能適合移植,她又怎麼能放棄呢?
不能放棄,所以也就不能回去,一晚沒有睡好,這地方信號也不好,她手機一格信號都沒有,所以沒有辦法給陸振東打電話,估計陸振東也打不通她的電話。
第二天一早出的門,因爲他們堅持前往,苗族家的老闆還是幫他們租到了牛車,牛車老闆的車估計剛拉了豬,車上還有豬屎味。
牛車走得慢,倒也並不像所想象的那樣顛簸得厲害,只是還是非常的搖晃,尤其是在那種翻山下溝的地方,還有過橋,其實有時候真的挺嚇人的。
這裡的道幾乎不能用公路來形容,只能說是比較寬闊的田埂和坡道,不過風景好,尤其是隨處可見的梯田,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大片。
這裡的梯田像是誰用工筆出來的工筆畫一般,一梯一梯的,遠遠的望去,從下至上,又那樣均勻,好似天梯一樣,通往更高更高的地方,一直到山巔,在山下怎麼也看不全。
稻花的香氣撲鼻而來,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腰,八月中旬,有些稻穀開始發黃,趕牛車的大叔說月底就能收稻穀了。
終於見到瀑布了,牛車就從瀑布的前方通過,佟震宙掏出手機來拍照,一邊拍照一邊還後悔沒有帶相機過來,錯過了如此多的美景。
蔡月明長住雲南,想必見多了這樣美不勝收的美景,倒沒有像震宙那樣掏出相機來照相,只說雲南這地方四季如春呢,美景好的地方多了去了,震宙你咋不調到雲南來?
震宙聽了他的話笑着說:“我就離北京不遠都還找不到女朋友呢,要真調到雲南來了,估計這輩子就要打光棍了?”
蔡月明聽了震宙的嘴巴一撇,說:“震宙,你眼光太高了吧?你纔多大?不到25歲,居然就說要打一輩子光棍了?你想要什麼樣的女朋友?說,哥哥我給你找,雲南這地方美女可多着呢。”
“是不是真的?”震宙來興趣了,剛好瀑布過了,他收好相機,然後看着蔡月明說:“其實我要求不高,就找個跟嫂子差不多的就可以了。”
子心聽了他的話忍不住笑了一下,接過話來說:“震宙,你這要求也太低了點吧?我這樣一個笨拙的女子,你居然還拿來做標準?”
“這要求還低啊?”說話的是蔡月明,假裝做了個擦汗的動作:“佟震宙啊,你要求這麼高,我還是沒有辦法給你找女朋友了,我看還是讓東子幫你找吧,他眼光獨特。”
“下去兩個,前面轉彎了,”趕牛車的大叔對後面的他們喊了一聲,“趕緊下,你們兩個男的下去,然後用手抓住車廂,我怕車軲轆打滑。
於是蔡月明和佟震宙趕緊下了車,子心原本也想下來的,牛車大叔說她不用下,因爲她就坐在他的旁邊在,前面還是比較安全的。
果真是險地,幾乎是一個90°的死角,佟震宙和蔡月明雖然下車去幫忙扶着後面的車廂,可也都驚出一身的汗來。
好在是有驚無險,終於順利的通過了,佟震宙和蔡月明暗暗的鬆了口氣,然後又爬上了牛車。
接下來路依然還是狹窄,不過那樣的死角轉彎倒是沒有了,所以後面再沒有遇到比這更驚險的地段了。
好在這牛今天脾氣好也沒有發牛脾氣,好在趕牛車的大叔也健談一路上說着這裡的風景名勝和古老的傳言,讓大家的心情不那麼緊張。
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下午16點多的樣子,牛車停下來時,這家人正在院子裡休歇,子心下車時就看見一個跟她差不多的大肚子婦女。
柴光德本人並不在家裡,子心經蔡月明介紹,才知道這個跟她一樣大肚子的女子叫小英,是柴光德的妻子。
“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我老公是不可能把骨髓捐給你們的,”小英還沒有等子心開口,就已經搶先說了,因爲她看見蔡月明就知道他們的來意了。
“我們也不會讓你們白捐贈……”子心趕緊表明態度。
“我知道,給錢是吧?”小英迅速的搶斷子心的話,然後又冷哼了一聲:“你們是有錢人,可有錢人了不起啊?哦,你們有錢人的命就是命我們無錢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不是那樣的,”子心急急忙忙的解釋着,然後看着這個小英:“大姐,這捐骨髓不會要大哥的命的,只是一點點骨髓而已,對大哥不影響的……”
“誰說不影響啊?”小英聽都不想聽秦子心說話,迅速的搶斷秦子心的話:“既然不影響,你們幹嘛自己不把骨髓捐給他啊?爲什麼非要找我們家啊徳啊?”
“大姐,這個骨髓要配型的,不是說誰的都能用,”子心耐着性子給她解釋着:“如果我們的骨髓可以,我們肯定早就給他用了,又何必千山萬水的來到你這裡呢?”
“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說話的已經不是小英而是從堂屋裡走出來的一位老阿姨了,她氣呼呼的說:“前幾天來了一個貴婦人,也是這樣說的,難道說這中國這麼大,就我們家啊德的骨髓適合了不成?你們就跟我們家耗上了?”
“阿姨,不是這樣的,”佟震宙走上前來,看着這個頭髮略微發白的老阿姨,輕聲的解釋着:“中國是很大,當然適合的骨髓肯定不止你們家柴大哥一列,可關鍵是其它的我們還沒有發現,而且……”
“而且你們那人時日不多了是嗎?”老阿姨根本就不讓佟震宙說下去,然後冷哼一聲說:“你們家那人時日不多了關我們什麼事情呢?難不成爲了救你們那人,就要讓我們家啊徳成爲癱子?讓他一輩子躺在*上?他還有老婆孩子呢?你們只顧救自己的人,卻不顧別人以後怎麼生活?”
“阿姨,捐骨髓不會成爲癱子的,”子心急急忙忙的解釋着,“捐了骨髓的人和正常人是沒有什麼兩樣的,他不影響正常人的生活。”
“誰說不影響?”小英來到自己婆婆的身邊,看着秦子心說:“我們鎮就有一個人30年前抽了骨髓,現在*上躺了三十年了,這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就不要騙我們了。”
“三十年前抽了骨髓?那個人是因爲什麼抽的骨髓呢?抽了多少呢?”子心聽了小英的話心裡咯噔了一下,倒是明白了這裡的人爲什麼會說抽骨髓會成爲癱子了。
“誰知道爲什麼?反正他是因爲抽骨髓成爲癱子的。”小英明顯的不想和秦子心囉嗦,然後大手一揮:“你們趕緊回去吧,我家啊徳是不會跟你們走的。”
“大姐,我們說的捐骨髓不是抽骨髓,而是抽血,”子心又繼續耐心的跟她說着:“大姐,抽一點血不會影響到柴大哥的生活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捐骨髓真的就只是抽血嗎?”一個男聲在他們身後響起,子心慌忙轉過身來,卻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手裡牽着個小女孩回來了。
“你是——柴大哥吧?”子心小心翼翼的開口,因爲蔡月明說了柴光德三十多歲,家裡有個五六歲的女兒,現在看來,這個人應該就是柴光德了。
“是的,我就是柴光德。”柴光德說話間已經鬆開了女兒的手,然後對身邊的女兒說了句:“快去家裡搬凳子出來給叔叔阿姨們坐,他們遠到而來的是客。”
“啊徳,你是不是大腦發暈了?”小英見自己的老公還讓女兒去搬凳子出來請這些人坐,當時就非常生氣的問。
“小英,你去菜園子裡看看有什麼菜,西紅柿和黃瓜應該都有熟的了,還有絲瓜也摘幾條回來打湯,辣椒和茄子什麼的應該都還有,趕緊摘一點回來,我們總不至於不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吧?”
“我纔不去!”小英站在那裡動都不動一下,狠狠的瞪了自己的老公一眼,劈頭蓋臉的就罵了起來:“柴光德你是不是大腦長包了,前幾天那個貴婦人來這裡,你還一臉的冷漠理都不理,今天來了個大肚子你就同情心氾濫了?”
“啊徳,你可不要心軟啊,”老阿姨也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些不對勁,趕緊跟了過來,對自己的兒子說:“我們家可全靠你了呢,你是我們家的頂樑柱,如果你癱了,這一家老的老來小的小,那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媽,小英,我們先聽聽他們怎麼說的嘛,再說,這不是在我們家嗎?離北京那地兒還遠着呢。你們趕緊去摘菜做飯,免得讓首都人民看我們的笑話。”
老阿姨聽兒子這麼一說,倒是沒有再阻攔他了,又見小孫女已經搬了矮凳子出來,輕嘆一聲,即刻幫忙搬凳子,不過一邊搬凳子一邊又說:“招待他們吃頓飯倒是沒什麼問題,留他們住一宿也可以,不過前提是,你不能跟他們去北京捐什麼骨髓。”
“知道了,媽你趕緊去摘菜煮飯吧。”柴光德從自己的母親手裡接過矮凳子遞給子心他們三個人,然後又憨厚的笑了一下。
“大妹子啊,我對這個捐骨髓不太瞭解,以前連血都沒有抽過,”柴光德看着秦子心,想了想又問了句:“那個需要骨髓的人是你什麼人?”
“是我老公,”子心在矮凳子上坐了下來,然後望着柴光德,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我老公的時日不多了,如果沒有合適的骨髓,他就會死去的,所以,求求你救救他。”
“你說的捐骨髓真的就只是抽血嗎?”柴光德還是有些疑惑的問,然後用手擾擾頭說:“可我們這裡的人都說捐骨髓是要抽取骨髓的呢。”
“那你被人抽取過骨髓嗎?”子心猛然間想到了什麼,於是趕緊追問着。
“沒有啊,”柴君德笑了起來,然後解釋着說:“我是上個月在昆明工地上打工,因爲從架子上摔下來受了點傷,當時送到醫院,醫生給我抽了血,說要化驗什麼的,後來第二天又來給我抽了血,不過比第一天抽得多一些,好像說要做什麼低分辨什麼的,我也不懂,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因爲受傷沒有再回工地上去,直接回家了,可沒想到上個星期來了個貴婦人,她居然說我的骨髓和她兒子的骨髓配對,讓我捐骨髓給她的兒子。”
“所以啊,你看看,你不也沒有抽骨髓我們就知道你的骨髓適合了呢?”子心聽他這麼一說,倒是一下子就找到了突破口,於是趕緊說:“所以我沒有騙你,捐骨髓不是真的要抽你身上的骨髓,只是抽血,你看全國每天都有人獻血,你去過昆明肯定就知道有獻血中心,我自己本人每年也捐血的……”
“哦,合着你的意思就是讓我老公把身上的血抽出來給你的老公?”小英在一邊搶斷了子心的話,冷哼了一聲:“既然你每年都捐血的,那不如直接把血抽出來給你老公就好了。”
“小英,胡說什麼?”柴光德喊住了自己的老婆,“這血要分血型的,哪裡能隨便亂輸血呢?你即使沒有去過大城市,也看過電視劇啊,難道這都不懂?”
“還是柴大哥說得對,這血真的不能隨便亂輸,”佟震宙接過話來,微笑着說:“亂輸血恐怕就真的要出人命了呢?”
“你們今晚就在這裡住下來吧,反正天也不早了,我們這地兒偏僻,交通也不方便,你們連夜也不能趕路,我今晚再考慮考慮。”柴光德看着坐在這裡的三個人說。
子心聽了這話,看了看佟震宙和蔡月明,他們倆點點頭,於是便答應住下來,蔡月明即刻掏出三百塊錢來遞給柴光德:“就算我們在這裡的住宿和生活費吧。”
“不要不要,”柴光德趕緊推辭着,然後又說:“我們這裡都是自給自足,糧食蔬菜都是自己種的,再說你們三人又能吃多少呢?”
可蔡月明一定要給,佟震宙也上前勸說:“柴大哥,雖然你們這裡都是自給自足的,可一家大小怎麼着也要開支,何況你還到昆明去打工賺錢呢,這錢不多,我們住店還不只這麼多呢,你就收下吧……”
雙方推了一下,最終柴光德還是把錢收下了,子心他們三個人被邀請到了家裡坐,小英一臉的不高興,不過見客人已經進門了,她還是去倒了茶水來。
農家大院,傍晚雞鴨鵝都回來了,白白黃黃麻麻的一羣,鴨子嘎嘎的叫着,白鵝哦哦的唱着,小雞喳喳的走向雞籠。
這是子心曾經熟悉的場景,她小時候在北川,就最喜歡雞鴨鵝了,那時外婆家的院子裡也養了一大羣,她每天傍晚的任務就是趕雞鴨鵝進籠。
雖然很多年不曾見過了,可現在看到,依然覺得無比的親切,柴光德的小女兒正在趕雞鴨鵝進籠,有些雞鴨鵝不肯乖乖的進去,她就用了一根細細的竹子來趕,結果那些雞鴨鵝飛的飛跑的跑跳的跳的,院子裡好不熱鬧。
震宙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覺得稀奇,也拿了竹竿去幫那小女孩趕,結果他越趕那些雞鴨鵝越不肯進去,反而越發的鬧騰起來。
子心原本想上去幫忙的,可她肚子大有些不方便,而且坐了一天的牛車讓她覺得特別的疲倦,所以只是在門檻處看着佟震宙和小女孩趕。
晚飯是小英和老阿姨做的,苞米稀飯清香無比,涼拌的嫩黃瓜清脆可口,蒸熟的茄子軟軟的,一條一條的擺在盤子裡非常好看,西紅柿炒雞蛋特別的漂亮。
到底是農家雞蛋,炒出來顏色金黃金黃的,剛從地裡摘下來的自然紅西紅柿吃起來特別的鮮美,老南瓜燒得綿綿的,佟震宙連說好吃,說要把舌頭都吞下去了。
飯桌上沒有人再提骨髓的話題,倒也顯得比較融洽,小女孩見子心喜歡吃西紅柿炒雞蛋,就對子心說:“你肚子裡的寶寶肯定是個弟弟?”
“你怎麼知道的?”子心倒是覺得有些奇怪,然後故意逗她:“難不成你的眼睛可以看穿人的肚皮?”
“沒有啦,”小女孩被子心一問笑了起來,“我媽媽說酸兒辣女,你這麼愛吃酸的,當然要生弟弟啦。”
子心笑了一下,沒有再和小女孩說話了,只是不好意思再夾西紅柿,而是盛了絲瓜湯來喝。
吃了飯老阿姨安排住宿,然後冷着一張臉說:“我們剛纔已經在廚房商量過了,雖然你們說的捐骨髓是抽血不是抽骨髓,可是,我們家就一個勞力,我們不敢去冒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我兒子真的成了癱子了呢?那我們這個家就完了,所以,你們在這裡住一宿,明早就趕緊走吧。”
大家聽了老阿姨的話,都愣住了,原本還以爲柴光德說的考慮考慮是有希望的,可誰曾想到,居然還是失望。
柴光德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用手擾擾自己的頭說:“其實,主要是我媽和我老婆不放心,當然我們對那個捐贈骨髓也還是不太懂,所以……你們還是找其他人吧。”
子心望着站在那裡的老阿姨,望着大着肚子的小英,望着一臉憨厚的柴光德,她心一橫,向前走上兩步,然後在他們面前緩緩的跪了下來。
“阿姨,柴大哥,大嫂,我跟你們保證,抽血絕對不會影響到身體的,”子心望着他們,眼眶裡已經有了溫熱的液體,聲音有些哽咽着說:“求求你們救救我丈夫吧,他真的時日不多了,如果沒有這骨髓,他……”
“這……”柴光德一家慌亂了起來,相互看了看,老阿姨率先上前一步:“閨女,快起來,你大着個肚子呢,怎麼能下跪呢?”
“阿姨,捐骨髓真的不會成爲癱子的,你要不相信,可以跟着柴大哥一起去北京,醫院裡有很多的專家,你也可以去各大醫院問,如果專家說捐骨髓會成爲癱子,你們倒時不捐就是了,我們也不會真的就給柴大哥強行抽血的是不是?”
“大妹子,快起來吧,”柴光德也上前來,伸手把秦子心扶了起來:“我明天就跟你們一起上北京,我相信大妹子不會騙我的,昨天我還打了電話給我在昆明的醫院,醫生也說捐骨髓不是抽骨髓而是抽血。”
“謝謝!”子心聽他這麼一說,感動得又要跪下去磕頭,卻被被柴光德和老阿姨給拉住了。
“好了,閨女,看在你這千山萬水來求骨髓一心救夫的份上,我老婆子再不同意也就真的不通情理了,趕緊去休息,明天一早就讓阿德跟你們上北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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