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水的光芒又再次悄悄升起,晚上留次在家裡過夜,她誇我飯做得不錯。我說我如果去後勤一定是個大廚。後來到了父親交接班時間,我就去睡了。他已經接受亭蘭這個職位了吧。
之後,一切似乎都又恢復了平靜,但我的確能夠感到有個更大的陰謀正在醞釀之中。是的,我的老師里斯克在暗中策劃着什麼,我有預感,我已經成了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你問我爲什麼不逃離這個地方?我想說,要是離開了這兒,我有可能繼續活下去嗎?我沒有在銀韻殿以外的社會中生活的經驗,可能語言也不通。除了學習之外,我可能真的還沒有學會第二種生存方式。
不過,就快了,現在我已經就任殿閣士了……這,會是我人生的終點站嗎?誰知道呢,況且我也不在乎……好吧,我說謊了,其實我還是有些在意的。
怨與毒正在這座小小的島嶼上聚集,即將在一個尖銳的點上噴涌而出,就像尖端放電那樣。可僅僅是知道這種情況的我什麼都做不了,沒有強大的力量或是足夠領導他人的地位,那麼哪怕我思考再多,也是毫無用處的。
鋅雨啊,您不是華水的弟子嗎?風雨飄搖的日子就要到來了,又爲何不現身於世來拯救您千千萬萬的子民呢?!華水啊,難道您就真的忍心看着,看着您親手扶植起來的土地再次陷入水火之中嗎?紫媚,是不是你又一次埋下了業障之火的種子,要讓我們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初始後裔嚐嚐苦頭呢?
里斯克老師,您能給我個答案嗎?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些什麼……
而此時在昇圃園的“廣素流域”……
“這次真是麻煩大家了。”男人把一份加蓋了“黑眼珠”紋章的信件遞給了侍從。
“噯,沒事沒事,這算什麼事兒呀。放心,大人,我跟您都多少年交情了,這都哪跟哪啊。更何況,互利共贏嘛,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有外快可賺,那賤骨頭肯定高興得不得了啦。不過,你們可真是嚇人噥,竟然還是,嘖嘖,授意的。”黑髮男子打了個“停”的手勢,撇下一旁滿嘴抹蜜的侍從,推開面前那扇沉重的金屬大門,筆直向前走去。
大廳內的石階上側臥着一個像是從墳地裡剛爬出來的人,嚼着一盤像果膠糖的東西,還有幾顆滾落在光滑的石面地板上,而他死灰般的眼神似乎根本沒有聚焦到來着的身上。黑髮的男人面帶着深不可測的笑容,順手拿過旁邊的一隻破碗,俯身拾起那幾顆形態各異的堇紫色“糖果”,隨意把它們丟了進去後,端到那具“屍體”面前。
“屍體”猛然坐起,死死地拽住男人的衣袖,扣住他溫熱的手腕,長長的指甲深深嵌了進去。然後,鉻黃色的新鮮血液就從那縫隙之中悄悄地滲了出來,滴落在冰冷的石階上。
“給……給我。”“屍體”的喉結動了動,發出了像是來自地底的死亡之音。他慢慢地用另一隻像是僵死了的手撐起身子,鬆開緊抓着那個男人的手,像是乞討般地去夠那隻破碗。
黑髮的男人不屑地將碗擺在地上,用厭惡的神情看着他瘋狂地抓起碗裡的“糖果”殘渣,胡亂地塞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來。
“味道如何?”黑髮男人笑着問道。
“沒上次的好!”“屍體”表示極度不滿,開始“使勁”推搡那個一臉笑意的男人。
“喲,要求這麼高啦。”
“哼,不……不跟你計較。”男人看着他把地上的剩物都吃完後,隨手扔掉了那個盤子。使原本還能看出個形狀的礫石器皿摔成了它的本質。總算恢復了點力氣後,“屍體”開始活動了起來,現在他可以正常地坐在石階上了。
“無音的事就這麼定了。”黑髮的男人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你覺得我有選擇的餘地嗎?”“屍體”用嘲諷的語氣設問道。
“沒有。”男人笑了笑。
“哼,無恥的普清特!”
“那是你自己不謹慎。”男人又笑。
“你們不就是想趁我變成這個樣子的時候控制住絲氏家族嗎?!”
“那你又爲什麼固守着手中的權力,貪戀着無上的寶座,不跟任何人說明你變成這樣的原因呢?你很清楚。只要你立刻找接班人繼位,那麼絲氏馬上就可以免除這個威脅了,而你又在猶豫些什麼呢?寧願犧牲掉整支隊伍也要讓自己的榮耀苟延殘喘下去嗎?”
後者被逼問得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好緘默了許久後,說了句:“你不懂……”
後來,大廳靜悄悄的了,最後,還是得由他找個話題。“里斯克,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做的?爲什麼連我都沒法檢測出它的毒性和成分呢?”
“絲氏長老,想做什麼?自制這種“糖果”嗎?那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啊哈哈哈——”黑髮男子狂笑着丟下一大包“糖果”,揚長而去。出門後,他甩了甩被掐破的手腕,傷口開始癒合,留下了幾個月牙形的黑色的痂。
大門在他身後沉重地合上了,留下了石階上坐着的和木乃伊別無二致的人,他看着自己枯槁且顫抖的雙手,忍不住老淚縱橫,那些細膩的液體瞬間爬滿了他整個灰黃的臉旁。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不會上這個里斯克的當。絕對不會!
當時,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那年,是【冥日紀59回】
你對權力與名譽的苦戀,一定會讓你死拽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向上攀爬的。只不過,究竟能不能爬出我給你設下的圈套,還真是個嚴肅的問題呢。
明這個聰明的孩子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麼了,但我想他應該很清楚憑自己的力量根本就做不到任何事。
而我里斯克一定會完成首長的命令,“流放地”(詳見後文《霧滿黑山》)的改造絕對沒有問題了!絕對……
<第六幕完>
亭蘭,對不住了。因爲這是蘭諾大殿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