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了,査婆突然開口提到“那個,你認識的那鬼怎麼樣了?”
“嗯?”我還未能好好消化完査婆剛纔的那番話,一愣,不明白査婆說的是誰。
她撇過頭去說道“他用精魂將我護着,那些菌蟲才無法近我的身,最後他爲了保住喬北那孩子,便撤去精魂。結果,在我除滅菌蟲之時,爲喬北築起一道保護屏障來,但是那些東西既然能夠滅菌蟲,那麼,自然也會傷他精魂,滅他靈力,估計魂魄也散了不少。”
“什麼!你是說他有可能魂破嗎?”
査婆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來遞給我,輕聲道“這是開過光的牛眼淚,擦在眼睛上便能在晚上看見四方鬼魅,不過,二十四小時後就失效了。八荒山山頂處有一洞穴,黑竹鎮從地圖上看成龜狀,那洞穴則是龜尾處,讓他去那裡待着,那裡能收納四方煞氣和怨念,保全魂魄不散,待到七日後就無恙了。”
我手握着這個玻璃小瓶一時心中感概萬千,不是滋味,咬了咬下脣看了眼査婆疑惑道“您不是說過過,不許我與鬼魅爲伍嗎?現在又爲什麼...”
査婆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罷了罷了,或許這便是命,何況這個鬼魅他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
“以後你便知道了,小染,也許你說的對,你的命該你自己選。”査婆說完轉身一個人佝僂着身子往家中走了回去。
我一人坐在月下,伸手摸摸了胸口感受了一下還在跳動的心臟,沒錯。
這是我自己的一顆心,我是林札染,即便我的身體裡有那什麼狗屁靈瞳,只要不忘初心,一定有解決的辦法的。
想到張子卿白天時的異常嘶叫聲,我將査婆給的這個小瓶打開來,倒出幾滴牛眼淚抹在連眼皮上,感覺像是清涼油一般辣的我睜不開眼,火燒火燎的薰眼睛。
緩了一小會,我睜開眼後,驟然一驚,頭腦一陣眩暈。
三兩隻男鬼結伴從我身邊走過,一人斷了一隻胳膊,一人的脖子似乎在頸上不太牢靠,時不時還伸手擺弄一下,弄得身上到處都得瘮人的血跡,似乎感覺到我的打量三人同時轉身過來瞅着我,我一驚後退幾步,假裝淡定的將目光落在別處,不再望着他們,卻不料另一個穿着唐裝眼底全然是一片青色的中年男鬼靠了過來,他仔細在我眼前晃了晃,忽然一下子將一隻眼珠扣了下來,放在手心裡。
駭人的景象剎那近在眼前,我嚥了口水,站在原地沒動,但不由得覺得目眩,閉了眼甩了甩頭,又瞬間睜開假裝無恙,見我沒有受驚,這鬼才將眼珠放回眼裡,衝那兩隻男鬼招手,三人大搖大擺這才走掉。
我伸手在胸前順了順氣,卻發現腳下又嗤笑聲響起,我定了定神,低頭看着腳邊蹲着一個胖乎乎的小野參精。
它長得圓頭圓腦,約有半米來高,活像兩個疊在一起的保齡球,它站在我的腳邊此時正齜着嘴仰頭大笑,我不由得來氣惱怒瞪向它“笑什麼!信不信我收了你這個小參精!”
它頑皮一笑,神色盡是得意“幾個剛死的小鬼,你都不敢出手收了他們,還假裝自己看不見,竟然還要收我,好歹我已經成精了呢。”
鬼魅衆生,說實話,這參精模樣長得卻不像其他同類那般醜陋不堪,乍一看倒是覺得活像一個吉祥物,滑稽好笑,特別是一張嘴說話,感覺兩邊腮幫子裡都藏了滿嘴的東西。
我冷哼一聲“你懂什麼!我纔不隨意亂收鬼魅魂魄。”
“切!我在八荒山已經活了三百多年了,你是不敢還是不願,我一眼就能看出,不用說謊。”
“百年成精,三百年已經是老道的鬼精了,那你爲什麼不好好修精養魄,這大好時間不收納精魄,現身來亂晃盪幹嘛?”
小參精一跳,躍上我面前的這塊岩石,站在上頭約到我的肩膀處這般高,它把嘴鼓得像一隻河豚,氣呼呼道“還不是那白衣吹笛鬼,今天傍晚時分將我掘出趕走,霸佔了我的洞穴養傷,還說我不走就將我吞併到他的身體裡,吸光我的精氣和鬼氣,你說可惡不可惡!否則,好端端的我怎麼會下山來!”
張子卿還未魂飛魄散,我心下不由一喜,但面色不動,不着痕跡皺了皺眉道“噢?還有這樣不講理的鬼魅?那他現在在哪?我這就去收了他!”
小參精一聽拍手大笑“好好好,我這就帶你去!哈哈哈,之前鬼魅都說人類殘暴不仁,狡猾成性,害的我從不敢輕易現身下山,沒想到這次被那白衣鬼欺負了,就遇到你了替我打抱不平了,我真是運氣太好了。”
小參精在前頭一碰一跳的帶路,我眼瞅着半路盡然在沒有看見半個鬼魅不由奇怪“這八荒山的鬼魅呢?怎麼走了一半,竟然半個都沒看見。”
“都被那白衣鬼給驅趕跑了呀,他好像受了重傷,身上鬼氣淡的不得了,一會要吸納四方鬼氣,哪個不怕死的小鬼敢留啊!還好,有姐姐你去教訓他,不用收了他啊,只要嚇唬嚇唬他,將他趕走,把我的還我就可以了...其實吧,那白衣鬼也不算太壞,還提前知會了我們大家...哎,姐姐,我跟你說話呢?”
這小參精話可真多,唸叨一路了,我頭次發現竟然還有如此話嘮的小鬼,不由好笑道“你話真多。”
“那可不!這三百年就我一人紮根在那裡,周圍每次小鬼都是路過片刻就走,好寂寞的哎。”
......
我腳步加快跟着小參精很快來到了山頂處,它伸手指了指前頭一洞穴,小聲道“就是那裡,是我的窩。”
果然,我聽見上頭傳來幾聲抑制不住地密集咳嗽聲,緊接着張子卿的聲音冰冷響起“好膽大的小參精,竟然又回來了,不怕我吸光你的精魂嗎!”
小參精眼見已經暴露,直接跳到洞穴口扯着嗓子開罵起來“哼!我告訴你,快點將我的洞穴還給我,否則我就讓這個姐姐收了你!你現在元氣大傷,都沒半分鬼氣,我纔不怕你呢!”
“是嗎?”張子卿聲調提高几分道“那就試試看我能不能吸光你這個小參精!”
一陣疾風襲來就將我面前的小參精吸進洞穴中,我大驚,急呼道“張子卿,別傷它!是我讓它帶路找來的!”
我急忙往洞穴中跑去,夜風淒涼,星辰晦暗,張子卿的聲音又急又驚響起“染兒!你別進來!”
話音剛落,我已經站在洞穴口,這洞穴並不大,兩人相擁估計也只能剛好藏身其中,可以抵禦風寒,月光將洞穴照的明亮,我目光落下,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眼前的張子卿哪裡還是月圓時見到的那般白衣清爽的模樣,他的白衫已經髒破不堪,臉上慘白如紙,一頭散亂的銀髮垂下,渾身鬼氣淡淡整個身體像氣體狀飄忽不定,更讓我驚訝的是他的右胳膊竟然完全是白骨暴露在外,整條胳膊的肌肉竟成條狀掛在身上,見我失魂木納的望着他,張子卿這才反應過來我已經看見他了,立刻用一角白衫掩蓋住右胳膊,他坐在地上靠着身後巖壁,片刻,緩緩地擡起頭看着我。
他輕輕的開口道“染兒,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