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內陸城市,但是成都的氣候也算是四季分明,當寒冬來臨時,明顯的氣溫變化也是讓人們有些措手不及,似乎前幾天還只是穿着簡單的長袖睡覺時蓋一條毛毯,但是幾天過去之後,羽絨服就都已經穿在了身上,睡覺時也需要幾層棉被了。
下午,武侯區紅牌樓街道,街面上那一家家的冒菜串串香店有的還沒開門,有的開門了也是顯得很冷清,這些店真正的生意還是在晚上,這個時候,街面上也沒多少人,偶爾可以看見行人過去,也是裹緊了衣服行色匆匆,如果沒有必要的話,誰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徒步走出到外面。
在雙楠路一側的武侯國家花園大門口,一個身穿着貂皮大衣的年輕女孩走了出來,衣服上泛着特殊的光澤,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件衣服的名貴,同時,女孩露在外面的肌膚跟白雪一樣白皙,整個人站在那裡給人一種無法褻瀆的感覺,她的出現,無疑給這一條几乎沒多少生機的街道增添了一抹靚色,冰清玉潔且不容冒犯。
手機,捏在手裡,女孩兒站在門口,等着出租車過來,寒風似乎是在她身邊都繞道了,因爲看不出她的烏黑秀髮絲毫搖擺,也看不見她身上貂皮的任何抖動,她站在那裡,就如同是自成風景。
出租車很快就停在了這裡,女孩上了車。
這輛出租車很新,新得不像話,就像是剛剛開出廠一樣,當下出租車市場受到網約車的衝擊很大,絕大部分城市的出租車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難過,也鮮能看見這麼光鮮明亮的車了。
而且,司機也不一般,穿的是一件牛仔服,皮靴,頭髮定型得一絲不苟,打着耳釘,皮膚也是保養得不錯,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有一種嫵媚天成,只是很可惜,司機是一個男的。
“討厭啦,你回來都不提早打個招呼,人家都沒空再細細化一個妝就得來接你,羞死人家了。”
“公子海,我才離開不到半年的時間,你是真的已經把你下面那個煩惱根給割了麼?”女孩帶着一抹嘲諷地笑容說道,顯然,她和這個司機的關係還不錯,兩個人也能開得起這樣子的玩笑。
“那東西割了我還怎麼能凸顯出我在姐妹中的與衆不同呢?”
這個公子海,赫然就是蘇白在第二個體驗故事裡遇到的那個人,當時他雙手飛舞,詭異的蝴蝶紛飛,帶着極強的幻術效果,不過他的實力其實並不是很強,要不然在紙人的故事世界裡也不會到最後變得很被動還被蘇白摘了最大的桃子,然而,他居然也是和荔枝有着聯繫,而且這種聯繫和親暱,足以讓胖子嫉妒得要命。
公子海開着車,到了杜甫草堂那邊,這裡是喝茶放鬆的地方,也很清靜。
下了車,站在一處石橋邊,荔枝的手輕輕拍着欄杆,她是自小在成都長大的,對成都的幾個地界兒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公子海靠在車子上,就這麼看着荔枝,不知道爲什麼,他忽然覺得有些傷感,伸手下意識地揉了揉眼,只能在心底暗怪今兒的風沙真大。
“梅梅,你有沒有怪過我在你進故事世界之後,我從來沒給你過任何的幫助?”荔枝的青蔥玉指在欄杆上輕輕地滑過,人倚着欄杆,姿態中呈現出一抹慵懶,眼媚如絲,卻似乎也殘留着淡淡的留戀和不捨。
梅梅是公子海的小名,這個自幼跟荔枝差不多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男子,打小就和荔枝的關係不錯,荔枝對於他來說,真的是相當於一個大姐姐一般,事實上,在蘇白父母去世之後,心性淡漠的蘇白直接中斷了自己父母以前的所有援助計劃,所有以前集團贊助的孤兒院以及希望小學等等,全部都停止了資金供應,那時候的蘇白就覺得,自己父母平時好事做了這麼多,卻沒什麼好報,這玩意兒還繼續有什麼意思?
也是在孤兒院關閉了之後,公子海跟另外幾個小孩子,是靠荔枝一個人帶着的,那時候荔枝也只是高中剛剛畢業,就開始打工帶幾個“弟弟妹妹”生活,所以,公子海是真的跟荔枝是相依爲命過的。
公子海笑了笑,“姐,沒你的話,我也活不到今天,至少,我現在還混得個人模狗樣,不是麼?”公子海說得很真誠,“我還清楚記得那天晚上,我老毛病犯了,是你守在我病牀邊一直陪着我,做人,得知道感恩,升米恩鬥米仇的事兒,我可做不出來。”
荔枝轉過身,看向下方的小河潺潺,沉默了許久,開口道:“其實,你那次犯病的時候,我已經是一名聽衆了。”
公子海顯得有些意外,“那……那我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忽然間,公子海覺得自己幾年前的那次活下來,也並非是醫生的功勞。
“用了聽衆的力量,幫你續命,度過了難關。”荔枝實話實說道,“我本來覺得很開心,也很興奮,因爲我終於發現,我的力量,原來真的可以幫助我所在意的弟弟妹妹們,一下子就覺得,我當時在故事世界裡受的那些苦痛折磨,都是值得的。
但是,之後,當我發現你居然也收聽到時,我忽然明白了過來,這一切,都是我造就的罪孽,當我的層次越來越高時,我感受得就越是真切,我對你干擾得越多,那邊就會等同地再重新施加在你身上,我放任你自由下去,憑你的資質和心性,活下去的希望很大,如果我‘無私’地幫助你,你死得,就越是快。所以,你別怪姐不管你。”
“姐,咱別煽情了成麼,弟弟又沒那麼傻,咱也不是演電視劇,走吧,去裡面點個果盤點一壺茶,珍惜珍惜時間吧。”
成都人愛喝茶,成都街頭,大大小小的茶館數不勝數,一壺茶,一桌麻,算是成都悠閒生活的一種體現。
坐定後,公子海下意識地掏出了煙,但是看看面前的荔枝,還是沒敢拿煙去抽,他的腸胃不好,以前也是經常犯病,菸酒這類的東西,他其實是一點都不能碰的,除非是嫌命長,只是後來進入故事世界又兌換了體質之後,這胃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了,所以以前喝不了抽不了的,現在也都吃上抽上了,也算是自己對自己的一種補償吧。
至於那方面取向的問題,這倒是天生的,他自小就只願意跟女生一起玩,也怪不得別人,當然了,在如今這個日益開放的社會裡,同性戀的地位也確實比以前高多了。
等茶上來之前,荔枝先拿起一個橙子,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停留太長時間?”
“感覺到的。”公子海深吸一口氣,抑制住自己悲傷的情緒,“姐,其實你沒真的回來,對吧?”
人在你面前了,你卻說對方沒真的回來,這在普通人聽起來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在這裡,在此時,卻顯得很是正常,
當然,也顯得很是沉重。
荔枝點點頭,“沒錯,我暫時,還回不來。”
這話裡有話,暫時還回不來,沒說什麼時候回來,也隱藏着……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前陣子陝西出現了一個異類,殺死了所有陝西境內的高級聽衆。”公子海一邊說一邊從老闆那裡接過茶開始給荔枝斟茶,“也是從那裡回來的吧?”
“他回來前,就已經差不多瘋了,而且,他是逃回來的。”荔枝抿了抿嘴脣,“這些事情,其實不該和你說,已經算是犯了忌諱了。”
“無所謂了,蝨子多了不怕咬。”公子海很看得開。
荔枝喝了一口茶,微微皺眉,“這老闆越來越糊弄事兒了。”
“是啊,所以這裡現在生意也越來越不行了。”公子海附和道。
這時,荔枝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嘴角勾勒起了一個輕微的弧度,把手機放在茶桌上,公子海也看見了手機上的內容,有些疑惑道:
“他怎麼知道你回來了?而且,蘇白,呵呵,這個人我好像在故事世界裡遇到過,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體驗者而已,那個故事世界裡的利益大頭還被他拿走了。”
“你的起步比他早,但是現在的你,估計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荔枝回覆了一個笑臉,“其實,我這次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爲我在那個地方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
“還記得小時候孤兒院裡的院長阿姨跟叔叔麼?”
“記得,兩個很好的人。”
“是的,我本來一直以爲他們早就去了那個地方,但是我在那裡,沒找到他們來過的痕跡,他們的兒子,就是蘇白,
蘇白其實和你差不多,他是受自己父母的影響,你是受我的影響,也收聽到了。”
“尋找他們,做什麼?”
荔枝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猶豫起來,青蔥玉指觸碰着茶杯,看着裡面茶水輕輕顫抖,
“如果他們沒去那個地方,那就意味着兩種可能,
一種,他們是真的已經死了;
另一種,他們找到了隱藏自己真正屏蔽繼續在現實世界裡生活下去的真正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