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解歸理解,焦明卻也沒什麼好辦法解決此事。事業家庭兩不誤真的太難,更多情況是兩邊皆一團糟,並且形成惡性循環徹底翻車。
“不如將工作的事情多放權出去。我們要建立的決策機制,不應該以一個英明勤勉且洞察力非凡的領袖爲基礎,而是羣策羣力,上下溝通。”
“你說的有道理。”冰蓮點點頭。“所以這件懸案就拜託了。不是坑你,而是其他人真的沒有這方面經驗。”
焦明翻個白眼,越發覺得在這方面鬥嘴完全不是對手,稍有不甚便被架住。“我也沒有經驗啊。”
“矮子裡拔大個,你看的那些影視劇就足夠了。”
話已至此,焦明也能無奈應承,當然也沒忘了留下‘失敗免責’的後門。冰蓮當然不肯,成有獎敗有懲纔是合理的制度。但夫妻二人幾句爭辯,獎懲條件就大幅度變味,向着夫妻情趣方面滑落。
待事情談妥,二人都有些情動。但時間還早,且工作量繁重,只是長長一吻,便鄰座着各自忙碌,就彷彿是同桌情侶。
次日清晨,焦明帶着蘿花來到治安屬。本打算了解這件懸案更詳細的情況,卻失望發現根本沒什麼有用的信息,昨晚冰蓮寥寥幾句話便已經是全部。嘖嘖嘴,焦明忍住噁心,表示想看看屍體。治安屬心中再多不滿,也不敢明面上阻攔怠慢,恭敬引路。
一行人三拐兩繞來到地下室冰窖,待抽屜拉出,饒是以焦明做了許多心理準備,亦是胃部抽搐,扶牆乾嘔。
特有的腐爛味道雖然因低溫而減弱,但仍舊刺鼻。且這一具屍體並非完全爛成白骨,部分地區還有爛肉粘連,甚至可以看到顯然的被凍死的蛆蟲。更可怕的則是屍體的面部,因爲硬物打擊而完全扭曲得不成樣子,更顯猙獰。
看幾眼,乾嘔幾下,焦明就這樣完成了初步的觀察。可惜並沒有特殊的發現,唯有兩點或許算得上報告上的疏漏。一是屍體身高足有一米八,這種高度在此方世界並不常見。其次是頭殼上殘留的稀疏毛髮顏色略淡,似乎原本並不是黑色,而是由於腐爛或黴菌等因素染黑。只不知是老人白髮,或者是非黑髮的外邦人。
“頭髮取樣,洗洗乾淨看看變化。現在我們去發現屍體的現場。”
“遵命。”治安屬陪同人員恭敬回答,眼中一種難掩的不以爲然。而從頭至尾,治安屬衆人當然是配合,卻遠談不上積極,公事公辦讓人挑不出毛病而已。
焦明撇撇嘴,決定簡單露一手。這種內行人員陽奉陰違的磨洋工,對於案件偵破是巨大的阻礙,讓本就不高的成功率更大幅跌落。至於手段也不復雜,超負荷的空間傳送就該足夠。
待問明大概位置,焦明左手攬住蘿花,右手揪住陪同人員。下一瞬間,三人出現在目標位置半空。四下環境簡單一掃,便發現了那一口枯井。
飄落井邊,陪同人員開始講述當日情況。接到報案之後,衆人趕來,將那句高度腐爛的果屍從井中空間傳送出來。周圍灌木碎石,雖然仔細搜查一番,卻並未發現什麼線索。
畢竟距離兇殺已經不知過了多久,幾場大雨下過,腳印血跡一類的痕跡必然不存。更細緻的線索,這些半路出家的治安屬治安員也未必能發現。要知道鱷魚領還沒有一所專門的景察學校,即使張羅起來,焦明也沒什麼東西充當教材。
而正在焦明圍着井口繞圈,一籌莫展之際,腦海中卻響起瘋子人格的聲音。顯然是旁觀不說話的沉默者人格放出來這貨,半是搗亂半是焦明一個商量的對象。
瘋子人格則是用一個神經病圍着井口數數的笑話引起焦明注意,終於如願以償的得知了案情,然後模仿影視劇中偵探角色的口吻,亂七八糟分析一番,最後得出結論。這貨是口渴取水時倒栽蔥掉進井裡,進而被困至死。
焦明翻了個白眼。
…果體怎麼解釋?…
…可能是想順便洗個澡,在大熱天不得不孤獨趕路的倒黴蛋,這也是合情合理需求。至於放在外面的衣服,自然是被其他人撿走,爲了貪便宜就沒有報案…
…頭顱上的致命砸傷?…
…嗯,或許是掙扎的時候撞在豎井側壁上…
…沒人可以把自己的腦袋撞成那種抽象畫的狀態…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自殺只能產生一次‘致命傷’,畢竟失去意識的人不可能繼續傷害自己。但那一張臉,可不止是一次足矣開瓢的‘撞擊’疊加而成。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你這個人真是無聊,非要較真,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很有意思嗎?這種沒頭沒腦的案子,當做自殺糊弄過去是最簡單的,隨便寫一個過得去的理由結案。上上下下都好看,說不定還能因爲破案率提高得個幾百塊的獎金…
…嘿嘿,看來你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說八道…
…我第一次意識到,除去軟蛋的一面之外,我們還有鑽牛角尖的‘較真’精神。哥們,我和你說,這是病,得治…
…滾蛋。若沒有其他有用的建議,我就要關你禁閉了…
…好吧好吧,看在你鐵了心追求真相的份兒上,我就勉爲其難的動腦子替你想想辦法。嘿嘿,我果然不愧是禿鷲零號這種存在,第一個辦法這就出來了。你覺得占卜一下怎麼樣?…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別急別急,有話好說。我覺得失蹤人口普查是個辦法。這一年來報案失蹤卻沒結果的那些,普查一遍好了…
昨晚剛聽冰蓮提起此事的時候,焦明便有了類似的想法。但天下間的聰明人多如牛毛,其他人當然也想得到。不久之前焦明在治安屬已經詢問過,未有結果的失蹤報案只有十幾個,且已經逐一對證過,大多相差太多並不符合,少數幾個去詢問家屬,那邊已經自己找到了。
至於失蹤案爲何如此少,非是鱷魚領國泰民安,只是老百姓們對於治安屬的功能還沒什麼概念,甚至不知道失蹤人口可以報案。
另一方面底層民衆本身便是勉強餬口,沒多少閒心關注遠親近鄰的狀態。且通訊手段落後,某位遠方的熟人長時間沒有音訊,也十分正常。只是選擇等待,而不會麻煩‘官府’去看看情況。
…這個已經試過,但治安屬的案底資料太少,沒什麼進展…
…觀察屍體的記憶給我看看…
瘋子人格正在興頭上,十分積極的配合。焦明樂得如此,將記憶放出。忍受幾句關於嘔吐的貶損之後,終於有了結果。瘋子人格問道:
…話說,這傢伙是男是女?…
…文件上猜測,六七成是男性,但這名治安員也不能完全確定…
…廢物,這點事情都鬧不明白。讓我想想,我的那羣小弟裡面,似乎有這方面專業人才…
…真的?…
…你這麼一問,我又有些想不起來了…
焦明暗暗咬牙,只從瘋子人格那欠揍的語氣,便明白這是一種拿捏要挾的意思。
看看時間,竟然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更是過了交接班時間。而瘋子人格的聒噪也不知在何時消失。
…你這傢伙居然發善心了?…
…我認爲這種思考有利於你,也有利於我。所以不差這二十幾分鍾…
…就是自願放棄嘍,可別想着時間補償…
…無所謂,但我對你思考的結果很感興趣,可否分享一下。如果和我的意,可以再給你些時間處理此事…
焦明撇撇嘴,這種被審視的感覺真讓人不爽。但看在可以商量控制時間的份兒上,還是忍了。
…我的辦法可不是幾個下午就算完的…
…洗耳恭聽…
…很簡單,藉此機會完善規章制度。就從這羣以權謀私的薪水小偷開始…
…這還真是個偉大的構想,但這份立法權從何而來?你的岳父大人鱷魚公爵?…
焦明撇撇嘴,前年建立薩丁城法庭的時候,便想過類似問題。作爲與自己同源的沉默者人格,顯然也想到的這方面,並藉機嘲諷。
因爲與封建主關係親密而獲得立法權,進而確立的法律。即使法律本身偉光正,也難掩其出生程序上的問題,並且也難以剔除其‘基因’上的立場偏向。不爲統治階層某利益的法律,就不可能得到其支持。最終很可能是兩面不討好,無疾而終。
就比如歷史上著名的王安石變法,端着地主階級的碗,砸地主階級的鍋,能成功纔有鬼。而這邊,則是借頂層魔法統治者的名頭,砸基層魔法統治階級的飯碗,最終的失敗亦是可以預見。
…對於現有封建體系來說,只是打個補丁而已。對廣大民衆也有暫時的積極意義。而對於我們來說,則是一次難得的練習和實踐,你覺得呢?…
…看來你認識得很清醒…
…多謝誇獎。想不想參一手進來…
焦明淡淡回答一句,心中卻也更加明確了本質問題,決定將適用範圍再壓一壓:新擬定的規章制度只套用於低環魔法師。直觀來說,就是一二三環魔法師殺死普通人需要受到相應懲罰,四環以上仍舊想殺就殺。
…沒興趣。這出鬧劇也不和我的口味,下面是我的控制時間…
沉默者人格本打算藉機挖坑,讓正常人格焦明摔個脆的,然後再嘗試蠱惑。但眼見機會不大也就不再堅持。
焦明無奈搖頭,趕緊和雙胞胎姐妹吩咐一聲將人犯收押起來。接管身體的沉默者人格卻是拉住姐妹二人,一臉嚴肅表情的測試魔法能力。
“不是幾天前才測試過?”妹妹想也沒想就反問。
較爲有眼界的姐姐卻是隱約發覺了‘師傅’人格上的轉換,結合當初在紅山王國子爵領時聽聞的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下意識一個哆嗦。輕輕懟了妹妹一下,便開始老老實實的報告環數演示魔法。
“土系沒有長進嗎?給你們半年時間晉升三環,否則就送回紅山……咳咳,嚇唬你們的。”
沉默者人格也不去爭搶控制權,只等正常人格焦明說完,這纔對着姐妹二人補充道:“我的情況你們應該知曉一二,不明白就寫信問伊思女士。是否晉升三環,自己看着辦。”
姐妹二人互看一眼,立刻嚴肅表情,正職女僕般立正站好,鄭重點頭,
…喂,你怎麼亂伸手,他們是我的徒弟…
…不,他們是紅山王國送給‘我們’的禮物…
…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同樣的對話時隔幾年再次出現。
當晚,再次控制身體的焦明第一時間將想了一下午的腹稿寫出來,之後找上冰蓮說明情況。作爲一個領主繼承人,這方面的嗅覺當然存在。先是對於恐嚇報案者這件事大爲氣氛,又反覆翻看整肅治安屬作風的手稿。最後皺眉疑惑問道:
“你似乎對此事的效果不甚看好?”
“和你說個笑話。我家鄉有段時間嚴打。部分地區的景察局通報中,居然說自己打掉了一個盤踞十幾年的黑社會性質團伙。”
即使不明白更具體的境況,冰蓮瞬間明白其中笑點。要知道黑社會這種東西,一切痕跡都太過明顯,不比流動作案的‘違禁品’販子。如此通報豈不是在說,這片地區十幾年都存在黑社會團伙。之前或是裝聾作啞不作爲,或是昏聵到一無所知。
另一方面,從封建制度管理水平低下的角度去講。暗中勾結養寇自重或是其他方面的心思可以有,也可以暗搓搓的去做,頂層統治者管不過來,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樣毫無自覺的說出來,就顯得很傻了。
輕笑過後,冰蓮確認問:“你是意思是,你家鄉所無法徹底達成的整肅風氣工作,這邊更沒指望?”
“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努力打破這個偏見。”焦明換了個委婉的說法去承認。“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