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勞倫斯的反應差不多，拉爾亦是愣怔片刻，這才反應過來話中含義，嘿嘿乾笑幾聲。“當初找你參與庭審調節的時候，就覺得你和那些老頑固不一樣，還真是沒看錯。”
希爾斯無法從對方表情判斷自己的存活機率，但樂觀估計應該大於零，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上次合作愉快，相信以後也是一樣。”
拉爾搖搖頭，緩緩解釋起來。“我們得到‘啓示’，那個海島會出現‘異卵’。等雷雨夜過去，果然有所發現。恰此時，那些藍色符文部族的傢伙出現，我們本打算避開，但其中一個似乎發現了異卵的存在。我們只好殺人滅口。只是沒想到突然殺出十個七環，無奈，只好勉強傳送勞倫斯和異卵先走，我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兩個矮人晚輩在聽到這番解釋的開頭時，勞倫斯是釋然，希爾斯則是明白必死的頹喪。待聽到‘異卵’一詞，勞倫斯沒啥反應，並不明白這個單詞背後含義。希爾斯在短暫疑惑後，饒是以近乎死囚臨刑的寂滅心態，仍舊錶情劇烈變化。
“你確定是‘異卵’？”
“你覺得還有什麼其他東西值得如此封鎖消息嗎？甚至不顧你的投誠。”
“你們究竟想幹什麼？創建一個存粹由背棄者組成的新矮人部族？但這豈不是和你們脫離寵獸的宗旨相反？”希爾斯顫抖聲音問。
雖然她根絕異卵孵化‘獸之祖’的功能做出猜想，但顯然與事實相去甚遠。
“我們打算將這枚異卵賣給伊扶森神權國，供他們進行魔法研究。而報償，則是一塊遠離海島範圍的領地，以及百年的互不侵犯條約。向他們的真神起誓的那種。”
話聲一落，拉爾再次擡手甩出三道空間裂縫。若是擊中，希爾斯則必然分成四段，而且第一段只有半個腦袋，徹底死透。
但下一瞬間，不知何時悄悄爬到希爾斯附近的地下異族小姑娘琪爾茲，居然飛身擋在其身前。拉爾臉色大變，急忙斜向拉開已經脫手的空間裂縫。
當然更好的處置方式是分心二用，將地下異族小姑娘傳送開，但拉爾自知水平有限，不敢冒險騷操作。至於消弭空間裂縫，卻顯然沒有偏折更有效。
好不容易拉偏空間裂縫，額頭冒汗的矮人拉爾對地下異族小姑娘琪爾茲大聲驚問。“你瘋了嗎？”同時餘光看向半空某處，總覺的空間裂縫的偏轉，還有其他外力牽引。
“請您不要殺這個矮人。”琪爾茲喊道。
拉爾微微皺眉，扭回頭的瞬間便做出決斷。
畢竟核心秘密都說了，牽扯太大，希爾斯必須殺掉。至於琪爾茲，簡單打暈就好。不論其和希爾斯有怎樣的親密關係，相識也不過這半日。想來待其清醒後，至多至多鬧彆扭一兩年，漸漸也就遺忘。
露出一個笑容，拉爾以和之前差不多的和藹語氣道：“好好好，拉爾叔叔答應你。”
如此順利，琪爾茲大出預料。然後表情一變，想到了敷衍欺騙的可能，正想再次開口說些什麼，卻眼前一花，不見拉爾的身影，然後視野一黑人事不知。
以空間傳送完成偷襲作戰的拉爾打昏琪爾茲，頭也不回便按照記憶踩向希爾斯的腦袋。而這必殺的一腳，沒有踩碎腦袋那種脆爆的感覺，只是落空，並將地面岩石踩踏出一個巨大的龜裂。
拉爾猛然低頭，地面上哪裡還有希爾斯。驚疑皺眉，細細感應，卻發覺一個快速消散的空間通道。這感覺就彷彿是用蘸了水的指頭在光滑的兵刃或鱗片上劃過，留下那種快速聚結成虛線狀的水跡。
當下顧不得其他，按照空間通道的殘跡，追蹤傳送。而這一處岩層橢球空腔內，卻是有三條新的空間通道殘跡，稍加分辨，選擇了一條最粗的追下去，新的岩層空間內仍舊是三條空間通道殘跡。
如此兜轉了五次，拉爾意識到再這樣追下去也是無用，不由一拳打在岩層空間內壁，以發泄心中的鬱悶。毫無疑問，救走希爾斯的存在雖然只有七環，但空間魔法精湛純熟，遠超自己。
幾個深呼吸緩和了表情，拉爾這纔回到原處。對上徒弟勞倫斯詢問的眼神，無奈搖頭道：“對方是個七環高手，跟丟了。”
“不會吧？”勞倫斯下意識出口，一臉難以置信。
“你若離開海島遊歷，便會知曉。我們矮人一族因爲‘寵獸’拖累，魔法技術大幅落後。被戲耍一番太尋常不過。”拉爾熟練的甩出黑鍋，然後轉移話題。
“既然跟丟，那就算了，解決眼下的問題纔是重點。原本打算中，我們拿回卵蛋，通過西柯頓之壁上的秘密裂隙就可以返回地面，去往伊扶森神權國完成交易。但現在看來，交易的消息泄露，是不能回地面的。就索性選在地下世界進行交易，至於神權國那邊兒的人怎麼過來，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吧。”
“弟子明白了。”
“那麼我問你，空間標記可還有。”
“鐵箱子雖然被帶走，但空間標記已經被毀。”
“那就只能想其他辦法了。”拉爾輕哼一聲，繼續問：“你的零件內呢？或許還能接上。還有氣系魔法能力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樣慘？”
勞倫斯將之前簡單提起過的情況更詳細的講出。“在最初捲入空間通道的時候，氣系魔法能力被一股巨大力量影響，本就傷得不輕，也丟掉雙腿。之後被困岩層之內，帶着卵蛋空間移動求存，氣系魔法能力越發受傷。至於雙手，則被那個傻子吃了。”
拉爾嘆口氣。“是爲師大意了，差點就這樣害死了你。”
“不怪師父，這等連串的意外，沒人能預料得到。”勞倫斯回答一句，然後瞟了一眼峽谷後方，問道：“師父，剛剛爲何不殺了他們？”
略作沉吟，拉爾將克約薩夫人和琪爾茲，以及其他掌握的情況介紹一番。最後解釋道：“當然是與人爲善。另外，若是沒這琪爾茲，也就滅了讓你出出氣。但其他不論，至少這一下三口要留下來成爲小姑娘的一個念想。隨我們生活，努力修煉並回來報仇。而不是心無所掛，有點什麼誘惑就跑沒影了。
另外，成大事者，可以有情緒，但必須排在覈心目標的第二位。希望你能先考慮他們對我們的事業是否有幫助，再考慮報發泄情緒。”
“謹遵師傅教誨。”
“別說這些場面話了，這種人生的道理說起來簡單，也挑不出毛病反駁，運用起來千難萬難。就算是我自己，也沒能每件事都遵守，你還‘謹遵’個屁。猶豫不決的時候還能想起來就不錯了。”
“是。”
“那麼收拾收拾，現在就出發。追回卵蛋再談其他。哦，抱歉，你這慘樣兒也沒啥能收拾的”拉爾說着露出一個笑容，帶着幾分挖苦，還有幾分關切。接着吩咐克約薩夫人將勞倫斯背起，自己這扛起琪爾茲，確認‘大城’方向後，準備空間傳送離開峽谷。
“師父，您是怎麼學會地下異族的語言？”
“幾十年前，我也不小心淪落至此，當然比你幸運些。這故事慢慢講給你不遲。”
說着拉爾開始傳送。而在最後一瞬，出於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拉爾向斜上方看了一眼，卻是並無什麼發現。
或許是純粹的巧合，或許是潛意識察覺蛛絲馬跡，矮人拉爾最後掃視的方向，正是焦明藏身的重疊空間遮罩。至於救下希爾斯的人，毫無疑問也正是焦明。
而焦明預料之外的與拉爾對視，卻是一個機靈，捂住希爾斯嘴巴的手更緊三分。雖然打起來並不畏懼，且仍有帶着希爾斯逃走的自信，但一半以上的可能性，需要付出重傷的代價。而且麻煩能少一些是一些，何必自討苦吃。
待對方傳送完畢，焦明這才張開嘴，劇烈喘息。至於回馬槍一類，則無需擔心。任何使用氣系魔法進行空間傳送，焦明還是有自信察覺的。
至於這個不大的遮罩內，藏進兩個人，本該有幾分旖旎氣氛，但在焦明鬆開捂嘴的手，並摩擦到那些鬍鬚的時候，本就爲零的慾念更是降低到了負數區域。
雖然全程旁觀，但語言不通，許多細節無法把握。比如之前藏身巖壁橫斷裂隙時，勞倫斯便明言殺意，無法認出勞倫斯身份的焦明卻只當雙方他鄉遇故知，結爲盟友。畢竟之前救人的過程，希爾斯那樣賣力。
至於之後的見死不救，也只當是一種‘不妥協’的剛硬策略，卻也減少地下異族對希爾斯的重視，也免於局面徹底惡化無法翻盤。兩人非是至親故舊，冒些風險完全說得過去。
接着繼續跟隨希爾斯，便也不知到矮人勞倫斯那邊兒發生了什麼，甚至於看到地下異族克約薩抱着個大鐵箱子匆忙離開也沒在意。
直到雙方匯合，這才頗有好笑意味的發覺勞倫斯的慘相，接着便打算在地下異族營地在望，兩個矮人徹底絕望的時候，纔出手相助。卻沒成想半路殺出了拉爾。
更不成想，這老貨說動手就動手，一點徵兆沒有。事實上，焦明雖然認出拉爾，卻差點以爲雙方相談甚歡，握手言和了呢。救人便也慢了半拍。
而回到眼下，安全下來的遮罩內，語言不通的一個人類和一個矮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希爾斯接連受到打擊，已經產生了一種懷疑一切的心理，而焦明作爲外族人類，如此突然出現，更是可疑且敵友難辨。即使是剛剛將自己從必死的局面救下，也難免不會一言不合就弄死自己。
“我……焦明。”焦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對面。“你……希爾斯。”
等了片刻見其毫無反應，仍舊是戒備的眼神，焦明抓住頭皮繼續道：“你好，願神樹的光輝……呸呸呸，我是說，哦，對了！今天的特製醃海魚真好吃。”
最後這一句，大抵相當於某些語言中，用‘吃了嗎’或‘今天天氣不錯’類似的招呼。不過考慮到二人之前幾面之緣的關係，這卻是太過自來熟了。
若在平時，希爾斯或許有閒心笑一笑，但此時此刻，卻只感覺一種被怪癖強者耍弄的感覺。不過只是一個呼吸，便將這類負面情緒壓下，有了較爲爲積極的猜想：或許這個人真的只是個窘迫的大男孩也不一定。
“我記得你，鱷魚領的駙馬，不知閣下跟着我們到地下世界，所爲何事？”
“呃……”焦明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除去‘鱷魚領’這個明顯的音譯詞彙外，其餘半個字也聽不懂。不過也算是在預料之內，當即開始用手勢比劃加擬聲詞配合，試圖描述傳送回地面的含義。
要知道空間傳送這種事，被捎帶的人若是配合，則可省力不少。這次還要穿越西柯頓之壁，更是容不得半點抵抗的行爲。
而希克斯眼見可稱爲‘搞笑’的無聲表演，漸漸放下戒心，並很快領悟大概含義。思量片刻，卻是緩緩搖頭。
首先是立場，既然從拉爾手中逃出，加入背棄者的念頭自然要徹底忘掉，並繼續以矮人議會文員的角度考慮問題。
那麼背棄者有關於異卵交易的情報，自然要通報矮人議會高層，這無疑是大功一件。進而估計矮人議會的反應，一場追殺之戰應該是難免的，九成可能是從拉爾回到地面的那一刻開始，剩下的一成可能，則是精銳小隊直接殺進地下世界。
那麼又問題來了，救了自己一命的地下異族小姑娘琪爾茲怎麼辦？
雖然不知道拉爾爲何對琪爾茲有幾分重視，但也不必指望這等心狠手辣之徒有多少憐憫之心。那麼在局勢徹底惡化之前，有必要將琪爾茲救出來，一個水系一二環的地下異族幼體，怕是稀裡糊塗隨隨便便就會死於高環級別戰鬥的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