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爾茲暗喜在心,緩步後退,卻不想另一邊出言反對。
“別出門了。我隱約聽到周圍有腳步聲,又看不到人。情況不大對,我們別多事。”
“我怎麼沒聽到?你個老頭子老糊塗了吧?平常耳背,這時候反而聽到動靜?”頓了頓,克約薩夫人的目光在仍舊趴着的琪爾茲身上一晃,扭頭對自家丈夫繼續道:“如果讓我發現你有別的心思,看我怎麼弄死你。”
克約薩先是做出一個不屑的表情,晃晃尾巴,又突然嚴肅喝道:“禁聲!”
“你個老東西敢這麼和老孃說……”
“有人來了,小雜種,你躲進去。敢出聲,後果你知道。”
琪爾茲無奈,只得鑽進窩棚後側的小間半地下室,心中苦惱不已。預想中本是輕鬆簡單的取水任務,顯然橫生枝節。
耽擱下去,那位矮人異族會不會懷疑,這次賭上性命的逃亡計劃,是否就此失敗?要不要從通氣口逃出去,但這樣很可能引來這對兒老夫妻的追蹤。到時撞在一起,又沒法用特殊手段交流,根本無法洗清懷疑。
且不說糾結無措的琪爾茲,窩棚門口處,克約薩夫婦正在與找上門的格格羅、挨勒皮對峙。一方堅持進‘窩棚’搜查,另一方卻是絕對不肯。
至於來此的理由,自然是讓克約薩一家給以協助,正面抓捕不指望,至少也要封堵與報訊。而事實上,格格羅與挨勒皮真心不想和這對兒性格怪癖的老夫妻打交道,卻又沒得辦法。與其完不成任務,還是聽幾句冷嘲熱風更好一些。而初見面便擺出強硬態度,也無非是先聲奪人佔據主動的小伎倆。
而雙方沒吵幾句,挨勒皮便直言克約薩夫婦私藏混血小姑娘在這個秘密峽谷。而趁着這對兒老夫妻發愣的當兒,格格羅扮起‘紅臉’,直入核心。表示願意協助隱瞞私藏童養媳一事,搜查與否也可以商量,條件則是協助搜查誤闖進蘑菇農場的‘奇珍異獸’。
到這裡,無賴多年,甚至因此被‘柔性驅逐’的克約薩夫婦也明白了問題的核心所在,搜查不過是討價還價的幌子而已。
“怎樣的奇珍異獸?”
“大約這樣高,雙手雙腳。渾身沒有鱗片,淡粉色的軟皮,還有毛。總之你們若是見到,就一定會明白。我們也不敢多勞煩二位前輩,只需守住水潭,不許其獲得飲水補給。若是更進一步,看到後示警並稍作拖延,我們兄弟二人更是感激不盡。”
這說法也算中規中矩,旁人或許簡單答應。但那一絲找茬的習性使然,克約薩的目光落在挨勒皮咽喉處的新傷,以及格格羅渾身的些許塵土和缺少標配長槍的後背。
“二位是不是忘了提醒什麼,比如對方實力。簡單跑得快,應該難不住二位吧。”
格格羅與挨勒皮交換個眼神,皆看到對方那一絲無奈。和起疑心的聰明人相談,多做掩藏只會讓事情更麻煩。
“四環,而且很聰明。”
“這就有點難辦了啊。”
這次輪到克約薩夫婦對視,然後不僅頭顱微微揚起,腰桿也挺直一些。
格格羅等了片刻,見這兩個老東西老神在在,終於主動劃出底線。“想來二位前輩常年駐守此處,城裡有什麼新東西新消息都不知道,若能幫忙,晚輩定不會推辭。”
“我們確實有點小事兒,但我們素來沒啥交情,如此麻煩二位,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心中暗罵,格格羅還是笑道:“這是晚輩應該的。”
“我們需要一種催產卵的藥劑。畢竟這峽谷對於我們部族還是很重要的,總養着個外人,有違命令不說。還是個養不熟的混血雜種,我們心裡也不踏實。”
格格羅目光一閃,點頭應承,對小姑娘的結局更是已經猜到大概。不能釋放、又沒有用、又不能見人,自然是死了乾淨。至於這種藥劑在城內的某些場所多得是,這事兒確實不大。挨勒皮則是兩個呼吸後才緩緩睜大眼睛,下意識後退半步,卻咬緊牙關啥也沒說。
“那麼水潭就交給二位了。”
“放心吧。”
雙方就此談妥條件,又沒啥交情,自然是簡單道別各忙各的,省的相看兩厭。但格格羅二人剛走出幾步,便聽到後方窩棚內傳出一聲地下異族半大幼體特有的尖叫。扭回頭,便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從窩棚內竄出來。
後面追的大塊頭,自然是克約薩夫婦那個著名的傻兒子。關於其有兩個傳言,首先是因爲兩個老東西得罪人太多,孵卵時被人暗中下藥,這才造成如此結果。其次便是其水系魔法天賦本是一環,但心思純澈之下,反而進境迅速。可惜不會運用,白白增長力氣。讓部分酸溜溜的族人心中平衡下來。
前面逃的,則是一個挺漂亮的瘦弱小姑娘。只是額頭處的雜色鱗片太過刺眼,這在地下異族——至少是格格羅所知的區域範圍內的文化背景裡,已經是一種不可饒恕的原罪。
而兩個身影,一個小巧靈活,不斷便向躲閃,一個愚笨蠻直,不但難以抓住對方,而且一旦錯身而過,便會衝出去很遠距離。
由於實力上顯而易見的差距,毫不擔心的克約薩夫婦只是笑看,就彷彿地球的父母再看孩子和寵物玩耍。
比較有異性人緣的挨勒皮卻不忍如此情況,剛想開口勸言便被同伴攔住。“別管閒事,你肯定聽過這兩位前輩住在族內時的‘豐功偉績’。”
兩個不要臉皮的老無賴,且是夫妻合夥謀劃,鄰里矛盾中能做出什麼噁心人的事情自然不用多提。想起那些傳言,挨勒皮頓時正義感全消。
“兩位覺得這小雜種可還行?若有興趣,產卵之後,可以給兩位留段時間。”
和之前一樣,如此當面毫不避忌的談論,實力與心理各方面來說,都是巨大的輕蔑。對當事人,更是一種深刻的刺激。
“抱歉,我不喜歡雜色鱗片。”格格羅簡單拒絕,再次點點頭,拉着有些挪不動步子的搭檔向峽谷方向走去。
眼下情況,若想完成任務,也只能用笨辦法:逐個洞穴搜索。此舉雖然發現目標的可能很低,至少可以驚擾目標不斷移動,耗費體力,儘早過來喝水。水系四環而已,許多身體上的需求,遠遠沒有水系高環那般不合常理。
兩名五環追捕者離開,而營地這裡的撲擊遊戲也有了結果。
琪爾茲身小力弱,雖有水系魔法天賦,卻從未訓練,身體素質也便和最下等的族人相差彷彿。靠着靈活的伸手屢屢在最後一刻扭身躲避,但對方根本就是個不知疲倦的牲口。只是十幾分鐘的時間,琪爾茲便漸漸體力不支,動作變得遲緩不穩,然後被克約薩夫婦的傻兒子撲倒在地。
克約薩夫婦對視一眼,皆是大喜,覺得自家傻兒子終於開竅,抱孫子在望。但很快,兩個老東西的臉色就變化爲無奈。
傻兒子還是傻兒子,在撲倒琪爾茲後,卻是完全不知道後續的做法。大概是覺得剛剛的‘遊戲’很好玩,傻笑幾聲便抓住身下琪爾茲的脖子向外一拋,待其站起身之後,做出威懾性的低吼並不斷用尾巴拍擊地面,顯然是要再玩一遍。
整個舉動,大抵便和剛剛學會自己拋丟玩具再拾回的大狗差不多。
“剛剛怎麼忘了,應該再拖格格羅給兒子買些催情的藥劑纔對。”克約薩夫人撇嘴道。
“下次見面再說也不遲。”克約薩嘿笑回答,接着揚聲喊道:“小雜種,繼續跑。若是能堅持閃開十次,給你肉吃。”
之後的時間裡,琪爾茲咬牙堅持,拼命壓榨體力,卻多是在第五六次的扭身閃避時失敗被擒。待最後,好不容易幸運的堅持到第九次,卻因爲腳踝一疼而在第十次功虧一簣。
琪爾茲腦子不笨,心中起疑,餘光去看,腳踝處果然一個不大不小的新傷口,正在滲出血珠。再參考那邊夫妻二人的肆意狂笑,前因後果已經顯而易見。這不過又是一次惡意滿滿的玩笑取樂而已,他們從開始便沒有履行諾言的打算,相信他們鬼話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但眼下局面,揭穿爭辯不過是自討苦吃的傻嗶行爲,還是與這傻子周旋比較輕鬆。且整體謀算已經跑偏許多,卻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雖然不再奢望可以藉機脫身,至少那位矮人若遠遠見到這種場面,也該理解自己的難處,不會懷疑其他。最後,撕傻子鱗片這種事,以前是絕對不敢做的,而真做起來沒想到還是挺爽的。
緊接着,四個地下異族便齊齊聽到水潭方向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從格格羅處,前因後果已經明瞭,克約薩夫婦瞬間猜到是‘什麼東西’在水潭,暗呼大意,拔腿便跑過去。不過這顯然又大意了第二次,窩棚營地這裡,只剩下滿臉興奮的傻兒子和氣喘吁吁的琪爾茲,而擺脫一個朝夕相處已經十分熟悉的傻子,並不是什麼難事。
時間回到不久之前,再說久等無果的落難矮人希克斯,做好打算,悄咪咪摸到灌溉中繼站遠遠觀察。而半個腦袋剛探出洞口,又猛然縮回,卻是遠遠看到了剛剛追蹤自己的兩個地下異族。
緊張之下,心臟不由自主便是突突猛跳。緩幾口氣,側着露出眼睛再看,兩個追蹤者似乎在相談些什麼,然後其中一個蹲坐在地,另一個鑽進最近的洞穴之中。
只是簡單思考,希克斯便明白對方在用最笨的方式搜尋自己。由此可推測,自己並沒有被新認識的地下異族小女孩出賣。
同時不得不承認,如此辦法卻也有效。一個鑽洞穴,一個守峽谷底部的大路,逐個洞穴推進。以這個峽谷的結構來說,真的是相當嚴密。而唯一鑽過‘篩網’的辦法,似乎只有趴在巖壁上,並祈禱對方眼神比較差,以及不會碰掉蘑菇。
再次溝通氣系魔法媒介,希克斯覺得兜住幾顆蘑菇還是沒問題的,便開始順着洞穴,輕手輕腳的向上攀爬。
將幾個開在半空的出口逐一觀察,參考對面巖壁山洞的分佈情況,以及巖壁起伏遮擋的因素,終於找到一處勉強湊活的凹坑,緩緩攀爬進去。而剛藏好沒多久,下面便看到兩個地下異族螞蟻似的身影。再過一陣,洞**傳來隱約的腳步聲。
希克斯心中緊張,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等了十幾秒,無事發生,不由大喜。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躲過對方,無疑表明地下異族的追蹤與感知手段也不過如此。
待兩個地下異族從峽谷底部走開,希克斯爬回洞穴,更等了一陣,纔回到峽谷底部,按之前的計劃向灌溉中繼站摸去。這洞穴是抓回琪爾茲時所選,本就與灌溉中繼站不遠。
是以很快,希克斯便回到之前的隱蔽點,遠遠看到的,則正是地下異族小姑娘琪爾茲被三個地下異族合夥‘欺負’的景象。
希爾斯早已打消被出賣的懷疑,看到這一幕難免心生憐憫。但理智卻也立刻提醒。現下不管不顧的衝出去救人,暴露關係,對自己和對琪爾茲,都是最糟糕的結局。抓住弱點並提出要挾這種事,地面世界多不勝舉,地下世界沒道理會少。
那麼現在做些什麼,能夠稍稍幫助對方一些呢?
如此自問,希爾斯很快有了答案。按照小傢伙提供的情報,這個灌溉中繼站便只有一家三口,兩個追捕者又在搞地毯式搜查,那麼水潭處應該無人蹲守,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只要將衣服徹底浸溼以儲水,臨走時稍稍弄出些動靜,便是一舉兩得。
想到此處,希爾斯卻總覺得忘了什麼。然後猛然一拍大腿,必須快些行動,趕在地毯式搜索之前回到同族那裡,否則那位同族被兩個追蹤者弄死,費死勁來取水又是爲了個啥。白玩兒一場?